第13節(jié)
顧家兩位公子的神情,皆落入了華嬤嬤的眼中。 華嬤嬤內心納罕。 少夫人這般嬌軟嫵媚的美人,虧得顧大公子對其夫人情根深種,才不曾動搖。瞧瞧顧四爺,這都看呆了呢! 沈姝寧走上前,半垂眼眸,“母親,您找我?” 康王妃面子上過不去,她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正要開口說話,顧文鋒道:“這位便是世子妃吧,在下顧家大公子,今日特意前來感激世子妃救了在下妻兒!大恩大德無以回報,小小薄禮,還望世子妃莫要嫌棄?!?/br> 顧文鋒乃御前一品侍衛(wèi),又在禁軍任職,他在沈姝寧面前的態(tài)度,不可謂不恭敬了。 華嬤嬤掃了一眼所謂的“薄禮”,不禁又是一陣震驚,只見托盤上的金玉寶石足有數(shù)十份,成色上佳,一看就不是凡品。便是王妃的私庫里也尋不出幾件這樣的寶貝??! 沈姝寧愣了愣,才猛然意識到面前的男子,就是今日那位少婦的丈夫,她沒有意識到對方帶來的謝禮,只問,“夫人安然生下孩兒了?顧大公子方才說妻兒?那就是喜得貴子了呢!恭喜大公子!” 沈姝寧一臉歡喜,是發(fā)自內心為一個陌生人的安危而擔憂。 顧文鋒笑了笑,猛然驚覺,眼前這女子還真不是一個普通人,更覺得娘子今日是遇到了貴人了,“多謝世子妃?!?/br> 沈姝寧不想收下謝禮,顧文鋒卻一再堅持,“世子妃若是不收下,我與夫人都不會心安。” 聞言,沈姝寧只好作罷。她方才在祠堂跪了一陣子,因著身子過于嬌嫩,膝蓋傳來痛感,她腳下一個不穩(wěn),險些摔倒。 而就在這時,一直盯著沈姝寧看的顧四爺,眼疾手快,幾乎是頃刻上前扶住了她,語氣關切,“你沒事吧?” 沈姝寧一怔,立刻站直了身子,細腰遠離了顧四爺?shù)氖终疲盁o事!多謝……” 從顧四爺?shù)慕嵌热タ矗廊藶醢l(fā)雪肌,許是方才被嚇著了,她垂著眸,睫羽輕顫,像是盛夏綻放在萬里荷葉之中的粉荷。 讓人無端想要憐惜她。 顧四爺握了握手掌,方才那把細腰真真是一掌可握,他沒忍住,問道:“你的膝蓋怎么了?” 此言一出,康王妃猛然咳了起來,“咳咳,二位可還有其他事?本王妃身子不適,沈氏需得照料我歇下了?!?/br> 康王妃犯有頭疾,每日都有睡午覺的習慣,此事人人皆知。 顧家兄弟二人對視了一眼,知道康王妃是在逐客了,遂也不便久留。 顧四爺離開之時,多看了沈姝寧一眼,他倒是知道康王府的世子爺命不久矣,真真是害了這位俏佳人…… 這廂,顧家人一走,康王妃只覺面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對沈姝寧也是眼不見為凈,“沈氏,你回去吧?!?/br> 沈姝寧心中譏諷,她將一托盤的謝禮抱起來,打算自己帶回去,半點不愿意便宜了旁人,不過離開之前,特意問了一句,“母親,我不用再跪祠堂了么?” “你……”康王妃噎住,擺擺手讓沈姝寧離開。 沈姝寧見康王妃眉頭緊蹙,似是頭疾又犯了,這才心滿意足的抱著托盤走了。 康王妃長嘆一口氣,“真是古怪,她一個災星,怎么就成了顧家恩人了!” 華嬤嬤上前伺候著,給康王妃揉著太陽xue,“王妃,還真別說,此事著實蹊蹺。恰好顧少夫人發(fā)作,又恰好讓咱們王府的少夫人給撞見了?!?/br> 康王妃一想到方才沈姝寧那種得意的小表情,只覺一陣腦殼疼,“找機會再給沈氏一點顏色看看,以防陸盛景醒來,她得事先為我所用?!?/br> 華嬤嬤當即應下,“王妃,老奴省得了?!?/br> **** 陸盛景正閉著眼,他聽見月門處有了動靜,聽得出來,對方的腳步聲很是歡快,還在低聲哼哼著。 陸盛景,“……” 不是在罰跪么? 什么事這般高興? 就在這時,又有一道聲音傳來,“弟妹。” 隔著一堵墻,陸盛景仿佛能看見沈姝寧轉過身去,然后對上了陸長云溫潤如玉的臉。 而此時,沈姝寧的確轉過了身,“大哥?!?/br> 陸長云已經走上前,遞了一瓶藥膏子給她,“弟妹,今日讓你受委屈了,這藥膏可止血化瘀,你的膝蓋還疼么?” 沈姝寧總覺得陸長云的關心有些過頭了,但對上他儒雅的臉,她沒法拒絕,“多謝大哥,我沒事的。大哥若沒其他事,我就先進屋了,也不知夫君如何了,我得去看看他?!?/br> 陸長云沒說什么,只點了點頭,“嗯。” 此時,陸盛景的耳朵密切的關注著外面,察覺到陸長云頓了片刻才離開,他內心發(fā)出一聲諷刺的笑意。 他的沖喜小娘子真不是個省油的燈,這才進門幾日,就惹了一身爛桃花! 第十二章 知真相 門扇推開。 陸盛景聽著外間細細索索的聲響。 沈姝寧擱置好一托盤謝禮,就走到內間看陸盛景。 外面日頭正烈,這間屋子許是因著家具的色調偏暗,即便孟夏將至,也給人一股陰沉冷郁之感。 此時,榻上的人雙眼緊閉,他就那么安靜的躺著,人畜無害。無法讓人聯(lián)想到幾年之后的陰騭暴君。 沈姝寧走上腳踏,在床邊落座,習慣性地伸手去探他的額頭。沒發(fā)現(xiàn)起熱,她這才稍稍放心。 但下一刻,沈姝寧恍然間意識到了什么,她明明記得臨走之前在陸盛景身上搭了一條薄衾,可此刻他身上并沒有,目光一掃,就見男人的雪色中衣衣袖上有一股鮮艷的紅。 是血漬。 沈姝寧先是震驚,隨后便怔了怔。 “夫、夫君?夫君你……你醒了么?”不然,袖口的血漬從何而來,她今晨才給他換過干凈衣裳。 陸盛景太陽xue突兀一跳,人卻躺著紋絲未動,宛若泰山。 不,他還不能醒。 沈姝寧沒有得到回應,她自己稍作思量,也覺得荒唐,她猜測大約是陸盛景的確醒了那么一瞬,但終究還是昏迷著。枉她白高興了一場。 她輕嘆了一聲,似是失落。 陸盛景過人的耳力當然能聽出身側女子嘆息的意味。 她就這么盼著他醒來? 還.日.日.口口聲聲喊他“夫君”,果然是他夢里的妖精,如此缺不了男人。 陸盛景內心冷哼,他數(shù)年被夢境困擾,早就想在夢里掐死那可惡的女子,如今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他當然沒甚好感。 沈姝寧膝蓋生疼,她跪祠堂時,華嬤嬤故意給她難堪,命人抽走了蒲團,嬌.嫩.的身子跪在青石地面,不多時就磕出了青紫痕跡。 確定陸盛景并未醒來,沈姝寧便不再顧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這間屋子,而只有放下幔帳才是安全的。 故此,給自己上藥時,沈姝寧上了榻,她撩開裙擺,挽起了長褲,隨后就看見膝蓋那處有一大塊紫紅。 沈姝寧用了陸長云給的藥膏,輕輕抹開涂在肌膚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嘶……疼疼……” 又來了! 她這回又是哪里疼? 陸盛景的眼微微睜開一條細縫,光亮撐破視野,目光所及之處,女子側著身子坐在榻上,兩條纖細雪膩的腿白得晃眼,陸盛景眸光銳利,即便是剎那間,他也瞥見了女子腳踝處的一塊艷紅色楓葉胎記。 這胎記太過眼熟,在無數(shù)個夢里,那條纖細的腿搭在他肩頭,他眼角的余光能看見上面晃動的胎記。 艷紅如火,若深秋楓葉。 引人發(fā)狂。 陸盛景立刻主動阻絕了一切視覺盛宴。 果真是她! 夢里折磨他數(shù)年,如今又走到他跟前,如此這般衣不遮體,簡直成何體統(tǒng)!饒是他昏睡不醒,她也不放過么? 腦中又是一番天人交戰(zhàn),陸盛景又猛然想起方才瞥見了沈姝寧膝蓋上的青紫痕,胸腔怒火更是燎原。 那個老太婆,豈能動他的人! 便是懲戒這小女子,也只有他才能下手! 沈姝寧上好藥,就很快將自己整理妥當。她又察覺到了那股似有若無的視線,一側過臉來,猛然嚇了一跳。只見暴君鼻孔流血,且還血流不止,眼看就要順著他蕭挺的俊臉往下淌。 沈姝寧大驚,立刻上前給陸盛景擦拭。 但陸世子顯然氣血過盛,鼻血源源不斷外溢,沈姝寧焦急不已,無計可施,只能用了娟帕將他的鼻孔堵住。 好一番折騰后,鼻血才止住。 此事一出,沈姝寧不敢再繼續(xù)給陸盛景喂哺大補湯。她今日也乏了,早早就在外間歇下。 沙漏細細作響,外面日影西斜,美人正酣睡甜美,暴君卻是眼神幽幽盯著頭頂?shù)某袎m。 “……”他的沖喜小娘子,今日是不是忘記了一樁十分重要的事? 不喂藥了?做事豈能如此半途而廢,沒甚恒心?! **** 康王妃今日諸事不順,晌午并未睡下。 直至傍晚過后才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康王妃做了一個夢,在夢里她又回到了當年韶華正好時,但她的心情并不甚好。她自年少就愛慕康王,一生夙愿就是嫁給他,然而康王心里卻念著另外一個人。 那人生得嬌妍嫵媚,京中貴公子大多都覬.覦.她。 這一天風和日麗,康王府辦雅集,康王妃又看見了那女子,四下無人,她悄然靠近,想趁人不備一把將女子推下池去。 按著她的計劃,女子會被沈重山所救,然后就只能委身嫁他。 然而,下一刻,女子轉過身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風華更盛的臉,竟變成了沈姝寧,她唇角含笑,望著康王妃,“婆母,你想做什么?推我么?” “啊!” 康王妃猛然驚醒。 屋內燭火晃動,冷松香四處飄蕩,稍稍平復過后,腦子里那個人的幻影又鬼使神差的和沈姝寧的臉重疊了。 起初,她也覺得沈姝寧眼熟,但大抵,這世上的禍水皆是這副狐媚子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