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心中所有角落都被填得滿滿當當。 之前面對容祁時,她總是會生出許多懷疑不解。 可剛與聞人縉相認,即便他的容貌與從前截然不同,帶給她的久違的安心感卻永遠都不會變。 這便是聞人縉,是她的師尊,也是她的夫君。 許久后,裴蘇蘇將自己的手從聞人縉手中抽出來,神識查探了一下他身體的情況,將他放在被子外的手重新塞回去。 她擦干凈臉上的淚水,起身離開房間,在門口看到了等著的步仇。 從剛才聞人縉醒來,步仇就識趣地退到門外,把空間留給他們夫妻二人。 裴蘇蘇從外面關(guān)上門,與步仇一起走到院中亭子里。 初春已至,亭子四面吹來的風依然帶著料峭寒意。 “怎么樣?”步仇問道。 “受損的經(jīng)脈在逐漸恢復,只是仍有些虛弱,多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日就好了?!?/br> 步仇放下心,“那就好?!?/br> 目光觸及裴蘇蘇手里拿著的玉瓶,他好奇問道:“這是什么?” 經(jīng)他這么一提起,裴蘇蘇才想起這個玉瓶。 “我也不知,師尊給我的,”裴蘇蘇說著,打開玉瓶,感受到精純的血脈之力,瞬間怔在原地,好半晌才說出后半句話,“這是……煉化后的龍骨花?!?/br> 這股力量她再熟悉不過,這是龍族的血脈之力。 他真的找到了龍骨花,還拼死將其帶了回來。 聞人縉離開魔域之前,料到自己出逃不會順利,擔心又會像在望天崖上那次一樣,芥子袋破碎,所以才提前將龍骨花煉制好,貼身存放。 步仇長嘆了口氣,心下唏噓萬分。 “容祁用神元骨換走了虬嬰,不知還會不會回來。若他返回,你打算如何做?” 裴蘇蘇用力握緊手中的玉瓶,盯著看了很久,直到眼眶又一次涌上熱意,她才將玉瓶收進芥子袋中。 “師尊不讓我找容祁報仇?!?/br> 這個回答倒是在步仇的意料之中。 他點了點頭,“聞人縉的擔心有道理,雖然你我都是渡劫期修為,但我們根本不是容祁的對手。即便容祁在神交時放松警惕,你貿(mào)然對他出手,成功的幾率也并不大,反倒會讓自己陷入危險。” 那日裴蘇蘇剛得知真相,正是最不能接受的時候,情緒極度不穩(wěn),所以步仇和弓玉都沒敢多勸。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徹底冷靜下來,是該好好考慮,刺殺容祁的計劃是否可行。 裴蘇蘇扯出一抹苦澀笑意,聲音輕得像是要飄散在空中,“難道要我就這么放過他么?” 與輕飄飄的聲音相反,步仇從她眼神中,讀出了沉甸甸的恨意和無奈。 “容祁能輕易取來羊士的神元骨,絲毫不顧主仆之情,足以說明他修為莫測,性情狠辣暴虐,遠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難對付。 “他一直在偽裝自己,真正的他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無害。蘇蘇,我覺著,如果容祁回來,我們能做的只有暫時穩(wěn)住他,探明他的真實目的,再做打算。” 步仇的意思是,如果知道容祁想得到什么東西,那他們將那東西給他,讓他離開就是了。 縱然心中有萬丈仇恨又如何? 實力鴻溝擺在面前,他們只能忍耐。 咽下苦澀仇恨,裴蘇蘇道:“嗯,沒有完全把握,我不會貿(mào)然出手?!?/br> 任務(wù)失敗事小,她真正擔心的是自己惹怒容祁,會給身邊人帶來災(zāi)禍。 所以復仇,還需從長計議。 “只是,若想不被容祁察覺……”步仇欲言又止地看向裴蘇蘇,剩下的話不忍心說出口。 他不必明言,裴蘇蘇也明白步仇要表達的意思。 她必須穩(wěn)住容祁,也就意味著,還要繼續(xù)像從前那樣演戲。 裴蘇蘇握了握拳,垂下眼睫,遮住眸中復雜情緒,“我明白?!?/br> 步仇重重呼出一口氣,抬手拍了拍裴蘇蘇的肩膀,“蘇蘇,委屈你了。” “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是她將魔引到大家身邊。 又怎能因為自己犯下的錯,連累到身邊的人。 只是,如果她像從前那樣演戲……如何對得起師尊。 用了一下午的時間來調(diào)整情緒,直到入夜,裴蘇蘇才拖著沉重的腳步,返回住處。 還沒進去,她就已經(jīng)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容祁果然沒有離開。 “你回來了?!笨吹剿纳碛埃景察o坐在桌前的容祁眼眸頓時一亮,起身朝她走來。 他眉目疏朗,眼眸含笑,面色卻顯而易見的蒼白。 跟羊士對戰(zhàn),容祁受了很重的傷么? 這是否是個殺他的好機會? 可很快,裴蘇蘇就將這個想法強壓下。 她剛答應(yīng)了師尊,不能這么莽撞。 “怎么了?”見她出神地盯著自己,容祁奇怪問道。 “沒什么?”藏好所有思緒,裴蘇蘇彎起與往常一般無二的輕笑,“你可算出關(guān)了?!?/br> “讓你久等了,”容祁心中暖意翻涌,握住裴蘇蘇的手,牽著她朝殿內(nèi)走去,“手怎么這么涼?” 說話間,將她的手裹得更緊了些。 走到飯桌前坐下,面前擺滿了裴蘇蘇愛吃的菜,熱氣騰騰。 她拿起筷子,沒有半分胃口。 容祁絲毫未覺,像往常一樣給她夾菜,“嘗嘗這個,我第一次做,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這道菜你上次說膩,我這次換了種做法,應(yīng)該會好一些。” 這段時日他已經(jīng)習慣了用左手,殘缺的右手纏著繃帶放在桌下,避免被她瞧見,心里不舒服。 裴蘇蘇側(cè)眸,出神地望著他認真的側(cè)臉。 容祁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能讓他堂堂魔尊,放低身段到如此地步。 難道他喜歡做飯? 這個念頭一出,裴蘇蘇自己都覺得可笑。 怎么可能呢。 可她身邊有什么東西,是他一定要得到的?而且還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得到。 按照魔尊的行事方式,難道不應(yīng)該直接將她抓起來,用命相脅,逼她將東西交出來么? 裴蘇蘇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著碗里快要堆成小山,她還是完全提不起動筷子的念頭。 放下筷子,狀似無意地開口:“今日,魔尊帶人用神元骨,換走了虬嬰?!?/br> 裴蘇蘇的目光一直鎖在容祁身上,不想錯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可讓她失望的是,容祁聽完這話毫無反應(yīng),連眸光都沒有變動一下,仿佛是在聽不相干的人和事。 “如此倒是巧了。”容祁隨口感嘆一句,放下筷子,像凡人一樣,幫她仔細地挑魚刺。 他動作熟練,與裴蘇蘇在外游歷的這些時日,早已做慣了這件事。 不知怎的,裴蘇蘇心中突然升起一個荒唐的,連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的念頭——難道容祁所求不是別的,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可他一個活了數(shù)萬年的人,又貴為魔尊,什么女人沒見過? 裴蘇蘇不覺得,他像是會被容色吸引的膚淺之人。 難道是羨慕她與聞人縉感情甚篤,所以想親自體驗一番? 這時,挑好的魚rou送到唇邊,對上容祁眸中的期待,為了不讓他懷疑,只好張開嘴,就著他的筷子將魚rou吃下。 容祁溫柔凝望著她,唇角笑意擴大,清淺梨渦若隱若現(xiàn)。 明明他身為魔尊正做著伺候人的事,卻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反倒十分滿足的模樣。 裴蘇蘇攏起衣袖,不著痕跡地繼續(xù)試探:“虬嬰在魔域的地位,有這么高嗎?” “或許吧,魔域的事情,我也不甚了解?!?/br> “你覺得,魔尊是個什么樣的人?” 此言一出,裴蘇蘇看到容祁挑魚刺的動作微頓了一瞬,很快就調(diào)整如初。 容祁笑看著她,“怎么突然問這個?” 如若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他下頜緊繃,眸光微收。 可惜裴蘇蘇已經(jīng)心虛地移開了視線,“今日是我頭一次見到魔尊,我覺著,他好似與傳聞中有些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容祁右手握緊,眼也不眨地盯著裴蘇蘇。 “說不上來,”裴蘇蘇搖了搖頭,說完重新看向容祁,“就是覺得,他并沒有傳聞中那么,那么嚇人?!?/br> 容祁重重地松了口氣,緊握的拳頭松開。 還好沒有從她口中,聽到不好的評價。 “說起來,似乎從未聽說過,魔尊身邊有道侶?!?/br> 容祁滿不在乎地“嗯”了一聲,拿起勺子準備盛湯。 “魔尊數(shù)萬年都無人陪伴,可會覺得孤獨?” “哐當”一聲。 勺子落進碗里,砸出清脆聲響,湯水濺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