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容祁被她口中“從不會有瓶頸”吸引了注意力。 聞人縉修煉居然也不會遇到瓶頸?那豈不是與他一樣? “不知?!比萜畲瓜卵劢?,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撓她的手心。 “這可怎么辦?”裴蘇蘇的心思全然被他的話所吸引,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容祁正欲開口,就聽她緊接著說:“妖王宮的合修臺破損了,一直沒修?!?/br> 他抬起眼睫,靜默望著她,墨眸清凝。 裴蘇蘇對他的視線恍然未覺,自顧自說著:“我明日讓人去修一修罷,只是所需的材料比較難找?!?/br> “不必了,”容祁悄無聲息地與她的手扣在一起,手指交纏,嗓音壓得很低,“既然麻煩,就不必特意去修了。” 裴蘇蘇肩膀垂下,側(cè)首看向他,無奈說道:“可不修好的話,功法的效果會大打折扣?!?/br> 觸碰到她明澈干凈的眼神,容祁耳尖發(fā)燙,喉結(jié)無意識上下滾動,有些心虛地別過臉,“一次不成……兩次應(yīng)該可以。” 他看似平靜,實則早已屏住呼吸,用余光關(guān)注她的反應(yīng)。 裴蘇蘇微愣,在腦海中仔細(xì)過了一遍他的話,精致眉眼舒展開,嫣然一笑,贊同道:“你說得有理?,F(xiàn)在正是忙于大事的時候,大張旗鼓讓人去修合修臺,確實不好。” 尤其她并不打算要回妖王之位,也不會在妖王谷久留,步仇與她關(guān)系再好,這件事到底還是不合時宜的。 “那便依你所言,先試試吧。若一兩次仍舊不行,再想其他法子也不遲?!?/br> “嗯?!比萜蠲虼綔\笑,小幅度點頭,盡量表現(xiàn)得含蓄,他卻不知自己的笑意根本藏都藏不住。 裴蘇蘇不再開口,殿內(nèi)忽然安靜下來,靜得只剩下他們距離極近的呼吸聲。 安靜了半刻鐘,容祁覺得奇怪,掀起眼睫,就見裴蘇蘇正笑意盈盈望著他,桃花眸中只有他一個人的倒影,映著燭火,亮晶晶的。 他的心被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蕩起溫柔。 “怎么了?”容祁被她毫不掩飾的視線看得有些不自在。 裴蘇蘇沒說話,歪頭打量他一會兒,忽然將手從他手里抽出來,伸出手指,朝著他的臉靠近。 容祁緊張的目光追隨她的指尖,由遠到近。 她瑩白的指尖落在左臉,嘴角旁的位置。 “你笑的時候,有個淺淺的梨渦,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 微涼指尖落的地方,正是梨渦中央。 她輕飄飄一句話,卻讓容祁如同被當(dāng)頭敲了一棒,心神大震,有些慌張地問道:“我從前沒有嗎?” 在他猝然收緊的目光下,裴蘇蘇咬了下唇角,黛眉微蹙,似是有些苦惱。 想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從前,你沒笑這么開心過?!?/br> 聞人縉少有情緒波動,即便高興,頂多也只是微微彎起唇,笑意淺到可以忽略不計。 裴蘇蘇沒看過他的梨渦。 但說不定聞人縉有,只是他很少像容祁剛才那樣笑,所以自己才沒見過。 容祁用力閉了閉眼,重重松了口氣,劫后余生的感覺涌上心頭,后背衣裳微濕。 他抬起手,放在裴蘇蘇腦后,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我從前應(yīng)該也有的。”出口的聲音還在因為后怕而輕顫。 他就像是卑劣至極的小偷,偷走了別人捧在手心的至寶。 從此他雖懷揣至寶,但注定余生都要活在惴惴不安當(dāng)中,片刻都不得安寧。 這是他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裴蘇蘇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或許是我沒注意?!?/br> “正好我今日有時間,看看能否助你突破吧。” “好?!彼芸煨偛拍羌峦簦萜钋笾坏?。 “要沐浴嗎?”容祁問。 裴蘇蘇點頭,從他懷里離開,朝著偏殿走去,“我先去吧?!?/br> “好。”容祁溫和應(yīng)下。 裴蘇蘇走后,他獨自一人坐在殿中,施了個清潔術(shù),將桌上的墨跡處理干凈。 方才她來之前,其實他不是在看書,而是在練字。 聞人縉寫得一手好字,之前他聽裴蘇蘇說過,虛渺劍法便是聞人縉從書法中悟得。 旁的東西他可以不會,字必須練好。 安靜空曠的殿內(nèi),涼風(fēng)拂過,琉璃燈內(nèi)燭火微晃,白衣少年靜坐于桌前看書,耐心等著。 殿內(nèi)久久都未響起書頁翻動的聲音。 再一看去,少年看似在看書,目光卻出神,心思早已不知飄到了何處。 裴蘇蘇出來時,鬢發(fā)如云霧般散在身后,只穿了一身素白中衣。 她一邊拿巾帕絞頭發(fā),一邊走到容祁身邊,低頭看向他手里的書,問道:“方才忘記問了,你在看什么?” 她傾身過來,身上還帶著半潮的溫?zé)崴?,裹著香甜好聞的氣息侵入鼻間。 一捋青絲垂落在肩頭,容祁只看一眼就不敢再看,瞬間繃緊了身子,臉頰騰起薄紅,拘謹(jǐn)答:“是……凡間的話本,我從書房隨手拿的?!?/br> “你去沐浴罷,我看會兒書。”說著,裴蘇蘇手下輕輕一扯,就將容祁頭上的竹簪和朱紅鎮(zhèn)魔綾取了下來,眼看著他如瀑墨發(fā)散在身后,她笑意更濃。 容祁不敢直視她的視線,別過臉,努力藏好自己的不自在,將手中的書遞給她。 裴蘇蘇好笑地看了眼他泛紅的耳尖,并未點破。 容祁去偏殿后,裴蘇蘇沒了擦頭發(fā)的興致,直接用法術(shù)將青絲烘干,然后便靠坐在黃花梨月洞門架子床床頭,認(rèn)真看起了書。 凡間的話本,許多都是講帝王將相的。 這本講的便是凡間一個馬奴最后成了將軍的故事,中間還穿插了一段兒女情長。 馬奴還是仆人時,整日被富家小姐拿鞭子抽,懷恨在心。 后來馬奴成為將軍,為了報復(fù),將那家小姐娶進門,卻改不了過往多年的習(xí)慣,地位高了,依舊處于被欺壓的位置,一邊恨得牙癢,一邊對那姑娘有求必應(yīng)。 裴蘇蘇看到一半,容祁從偏殿出來,她就將書合起,放到一旁。 上床前,容祁依然先猛灌了大半杯涼水。 放下床帳,寒氣被阻擋在外,帳內(nèi)只余暖香。 將嬌小的人影擁入懷中,容祁輕輕親了親她的側(cè)臉,又與她額頭相抵。 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安靜抱著,默默感受她的氣息。 他氣息guntang,卻并不著急,而是耐心又溫柔地與她耳鬢廝磨。 裴蘇蘇從芥子袋里,拿出一個白玉盒。 “這是何物?”容祁好奇地接過,打開盒蓋,瞧見里頭是透明色水樣的脂膏,質(zhì)地滑膩,有桂花香。 裴蘇蘇面頰微紅,桃花眸潤澤,如同噙了一汪春水,言語有些躲閃,“上次沒來得及準(zhǔn)備。” 她說得遮遮掩掩,容祁一開始沒懂,待看出她的尷尬窘迫,他隱約猜到什么,眸光頓時一凜,手掌握起,用力攥緊了手中的脂膏。 指骨泛起青白,幾乎要將玉盒給生生捏碎。 “我們從前……會用這個?”嗓音壓著勃勃怒氣。 裴蘇蘇點頭。 容祁心頭竄起火,暗自咬牙,在心底痛罵聞人縉。 該死的混賬東西。 他將玉盒丟到一邊,憐惜地將裴蘇蘇抱進懷里,輕按著她的后腦,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 “以后用不著了?!?/br> 察覺出他氣息含怒,裴蘇蘇疑惑看他。 容祁側(cè)身將她抱進懷里,像在安撫似的,一下下拍她的背,輕吻她側(cè)臉。 裴蘇蘇看了看天色,很想說不要再耽誤時間了。 可對上容祁怒意未消的墨眸,不知怎的,到嘴邊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半晌,她面對著容祁,抓緊了他胸前的衣襟。 容祁的手掌依然放在她身后,隔著薄薄中衣,掌心溫度透過來。 “別忘了運轉(zhuǎn)功法?!迸崽K蘇氣息濕熱,眼眸迷離。 容祁幫她撥開額頭被汗?jié)竦臑醢l(fā),喘著氣道:“嗯,我記得?!?/br> 可他哪有心思去運轉(zhuǎn)什么功法。 之后他便收緊手臂,將她越抱越緊,幾乎恨不得嵌進自己身體里。 小半個時辰后,裴蘇蘇忽然抬起手,輕輕揉了揉額角。 見狀,容祁動作停下,將手放在她額頭兩側(cè),取代她的手,幫她放松,“是太累了嗎?” “嗯,有些累?!?/br> 雖說以她現(xiàn)在的修為不需要像凡人那樣睡覺,但忙碌許久,又陷于暢快歡事,還是難免覺得疲累。 “那便休息吧?!?/br> “可你瓶頸還沒過去……”裴蘇蘇掀眸看向他,有些猶豫。 容祁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額頭,輕笑安慰道:“不急于一時?!?/br> 她都這么累了,他哪里舍得為了一己私欲,讓她更累。 “說的也是?!迸崽K蘇點頭。 于是她就放心地靠在容祁懷里,閉上眼睛。 快要睡著時,她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等忙完這陣子,我再幫你度過瓶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