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之后,她遞給容祁一枚黑白兩色的丹藥,“把藥吃了。” 容祁不肯接,烏睫顫動,滾熱的淚水不停往下落,打濕了胸前衣襟,眼眸赤紅一片,“你是為了我才受傷的是不是?我不要,這個藥給你吃有沒有用?” 裴蘇蘇沒有回答,將丹藥含在嘴里。 容祁以為這顆丹藥對她有用,哭泣稍微止住一瞬,淚眸看著她。 可下一秒,裴蘇蘇忽然拉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低下頭。 容祁怔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她的面容在自己眼前不斷放大。 伴隨著熟悉的氣息,嘴唇印上一抹溫熱柔軟的觸感。 容祁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她頂開牙關(guān),圓潤清香的丹藥送入口中。 裴蘇蘇立刻催動妖力,讓九轉(zhuǎn)逆脈丹化在他的身體里。 不親眼看著他服下丹藥,她沒辦法放心去養(yǎng)傷。 做完這件事,她才徹底松了口氣,沒了牽掛。 經(jīng)脈里涌起一陣溫和強大的力量,容祁天生便逆轉(zhuǎn)的經(jīng)脈,竟在此時漸漸分成兩條,變幻出另一條方向。 現(xiàn)在他的身體,既可以按照魔修的方式修煉,也可以按照像正常修士那樣吸收靈力,他再也不是那個廢物了。 察覺到身體的變化,容祁心中卻沒有半分驚喜,一顆心宛如被放在火上炙烤,又宛如被人拿著刀子一下下戳穿扎透,灼痛難忍。 又是為了他,又是為了他。 可他寧愿一輩子當個廢物,也不愿她為了自己變成這樣。 為什么他這么蠢,沒有察覺到她的用意,他七日前就該攔下她的。 容祁緊緊抱著裴蘇蘇,眼淚流得更兇,如幼崽一般低聲嗚咽:“對不起,又讓你為了我受傷,對不起,都怪我太沒用了?!?/br> 裴蘇蘇最聽不得他這么說,忍不住微蹙起眉,輕聲反駁道:“誰說你沒用?你曾經(jīng)可是名滿天下的劍修天才,更是人族第一人。虛渺劍仙若是沒用,還有誰敢說自己有用?我說過的,一定會想辦法讓你重新開始修煉?!?/br> 她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本就微弱的氣息又萎靡了一些,唇色愈白。 容祁心痛如絞,說話尾音顫得厲害,“jiejie,你先別說話了,你好好休息,我?guī)湍阏业胤蒋焸??!?/br> 深呼吸幾下,暫時調(diào)息片刻,裴蘇蘇把脖子上的吊墜取下來,遞給他,“這個一直忘了還你。” “這是什么?”容祁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 “這是你當初離開前,給我留下的本源精血,千萬別弄丟了?!迸崽K蘇語氣帶著懷念,眉宇間落滿了溫柔。 這滴本源精血,在她遇到危險時可以保她一命。 可本源精血太過重要,幾乎是每個修士的命脈。本源精血受損,會連帶修士身受重傷,甚至可能面臨殞命的危險。 所以上次在神隕之地,即便快要被虬嬰逼到自爆妖丹的地步,她都沒舍得催動這滴精血。 說完,深深看了容祁一眼,裴蘇蘇緩緩閉上眼眸。 容祁忽然覺得懷里一空。 層層疊疊的白色衣裙紛然落地,他懷里人影消失,變成了一只白色的貓。 小貓蜷縮成一團,蓬松的尾巴蓋在身上,明顯是虛弱極了的姿態(tài)。 她那般強大的修為,如今……如今竟被逼得現(xiàn)出原形,連保持人形都做不到。 容祁臉色瞬變,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脊骨痛苦地彎下,單薄瘦弱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眼里幾乎要流出血淚來。 自責和絕望鋪天蓋地地朝著他壓過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呼吸都帶起一陣難忍的抽痛。 想起臨行前,步仇私下里對他說過,碧云界有個暖靈泉,對療傷大有裨益,容祁連忙抱著裴蘇蘇去了那里。 他動作輕柔地將她放進暖靈泉,見她尾巴微微舒展開,他心下稍松。 原本他還在考慮,何時前往龍族。 如今裴蘇蘇忽然實力大損,那么他必須盡快動身去給她取來龍丹,最好此刻便出發(fā)。 轉(zhuǎn)身走出去兩步,容祁忽然想到什么,腳步頓時被釘在原地。 他拿起手里的精巧玉墜,死死盯著里面懸浮的一滴精血,血色中隱隱泛著金光,這代表著一個修士的本源,極為珍貴。 剛才裴蘇蘇說,這是他當年離開之前,給她留下的本源精血。 可,可他沒在這滴精血上,感受到任何龍族的血脈氣息。 容祁整個人如墜冰窖,眼前陣陣發(fā)黑,渾身的力量好似被人一瞬間抽走。 前段時日那個讓他不安許久的猜測,如今終于得到證實。 怪不得,曾經(jīng)陪在裴蘇蘇身邊那個人,沒有用龍族精血幫她改善血脈。 因為那人根本就不是他,也并非龍族之人。 而他自己,根本不是裴蘇蘇口中說的虛渺劍仙。 回想起方才,裴蘇蘇都那么虛弱了,還忍不住在話語間維護虛渺劍仙,容祁的心一寸寸收緊,下沉。 她拼了命想要保護的人,付出一切也要幫助的人,放在心尖上不容任何侮辱的人,原來,根本就不是他。 容祁眼眸猩紅地盯著手里的玉墜,呼吸加重,胸前劇烈上下起伏。 想到裴蘇蘇還受著傷,很快,他快速眨了眨眼,強迫自己收起這些思緒,將玉墜收進魂芥袋里,朝著記憶中的龍族前進。 只是他腳步踉蹌,神色難掩恐懼倉皇,像個心虛到了極點的小偷。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沒有喘息的時間,章章高能/桃桃子沒有心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沒錢少女、酒個木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青椒炒瘦rou3瓶; 第39章 龍髓 暖靈泉內(nèi),貓妖原本潔白的皮毛,泛起一層淡淡的緋色。 意識昏沉間,裴蘇蘇忽然感覺身上莫名涌起一陣熱意,那日在月下與容祁親吻時,似乎也有這種感覺。 她腦海中有個念頭一晃而過,只是她此時太過疲憊,根本沒有精力細想。 漸漸地,她就被迫封閉六識,陷入徹底的沉睡中,對周圍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覺。 妖王宮。 “王,碧云界傳來消息,蘇蘇大尊七日前抵達碧云界后,便開始閉關(guān)。”弓玉說道。 步仇停下手中朱筆,眸光晦暗不明,片刻后,冷嗤道:“以后她的事情,不必特意稟報。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機緣,她卻不知道珍惜,那便一輩子留在碧云界那個破地方吧。” 他胸腔里像是燒著了一團火,越往下說,火就燒得愈烈。 既有對裴蘇蘇的恨鐵不成鋼,又有對容祁的隱秘妒意。 弓玉看了眼步仇手里已經(jīng)被折斷的朱筆,在心里嘆了口氣,默默垂下眼眸。 過了兩日,陽俟和饒含又一次找上門。 陽俟不解道:“步仇,你到底做了什么?王上為何不跟我們打招呼,就突然去了碧云界?” 饒含同樣柳眉微蹙,“是啊,這么大的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了,我們怎么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如今妖王印在我手上,我才是妖族之王,注意你們的言辭?!辈匠鹨簧硇戮佑谑孜?,涼涼道。 “步仇你怎么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會是你為了爭奪妖王之位,對王上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王上到底有沒有事?”陽俟擔憂問道。 “再敢直呼本王名諱,休怪我不顧及往日情面?!辈匠鹉樒た嚲o,眸光冷沉,竟是絲毫不留顏面。 “你!我以前真是看錯你了!”陽俟怒意燒胸,差點忍不住抬手揍上他的俊臉,被饒含及時拉住。 “王,我跟陽俟先退下了?!?/br> 快速說完,饒含就強行拉著陽俟離開了妖王宮。 出去以后,陽俟掙脫饒含的手臂,氣惱道:“饒含,你攔我作甚?沒看到那條蛇的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嗎?我看他肯定做了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不行,我必須得找他要個說法?!?/br> 饒含趕緊將他拉住,有些無語,“我說老狼,你什么時候能長點腦子?” “你什么意思?” “別人你不相信,弓玉族長你還不信嗎?他都認可了步仇做妖王,說明這件事肯定是王上的意思。而且我們跟步□□事那么多年,他從前是覬覦妖王之位沒錯,可在王上繼位之后,他惦記的就不是妖王之位,而是王夫之位了,這你都看不出來?” 陽俟嘆了口氣,“我不是不信步仇,我就是氣他瞞著我們,什么都不肯說,氣焰還那么囂張。” 饒含沉吟片刻道:“我覺得,步仇故意這么做,反而是在保護王上。” “保護?” 饒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傳音道:“妖族內(nèi)部,并不是所有人都對王上忠心耿耿。若王上此時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煩,也只有步仇的碧云界最適合她躲藏。步仇故意做出一副對王上不滿的樣子,或許是為了幫王上遮掩?!?/br> 裴蘇蘇體內(nèi)有著曾經(jīng)鳳凰妖王的妖丹,這對于魔修和人族來說是巨大的誘惑,對于妖族同類來說,又何嘗不是? 這件事表面看上去,就像是步仇設(shè)計奪權(quán),還不知用什么手段將原來的妖王趕到了碧云界。 可仔細一想,碧云界是步仇的地盤,并且遠離妖王谷,如果裴蘇蘇真的遇到麻煩,那里會是個不錯的藏身之地。 饒含此話一出,陽俟不免想到了項安,憤怒的頭腦冷靜下來不少,心中的擔憂卻越來越重。 思來想去,他最后說道:“不行,我還是不放心,必須親自去一趟碧云界,親口問問王上,到底是怎么回事?!?/br> 本以為饒含會拒絕,沒想到她也一口答應(yīng):“好,我跟你一起去?!?/br> 兩人正欲出妖王谷,卻被一群人攔住。 “妖王有令,諸位大尊近日都不可出妖王谷?!?/br> 饒含和陽俟對視一眼,彼此心底都劃過一道了然。 這不是在防備他們兩個,而是在防備項安等人,想把所有大妖都暫時困在妖王谷,以免他們對裴蘇蘇不利。 雖然已經(jīng)猜到了步仇的目的,可沒有親眼看到裴蘇蘇安好,他們還是放心不下,說什么都要去碧云界親自看一眼才能放心。 再一次來到龍族,容祁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眼前看到的,會是一片荒蕪。 記憶中,兩年前他逃離龍族時,龍族繁榮強盛,尚且是能和妖族,魔域并稱的龐然大物,甚至隱隱有壓過另外兩族的趨勢。 可如今,卻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滅頂之災,遍地都是殘垣斷壁,草木不生,跟從前簡直判若兩地。 整個龍族都變成了一片毫無生息的廢墟,一條龍都看不見,容祁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連忙朝著望天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