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林慧燕收回目光，又重新坐下來了：“那就好?！?/br>
    她把帶來的飯盒蓋子打開，招呼林安坐下：“快，我從家里一路過來的，趁現(xiàn)在出鍋沒多久還熱乎的，里面這袋子是蟹醋，小然先幫姑姑嘗一個，看看喜不喜歡?！?/br>
    姑姑要看他吃，林安然只好依言坐下來，打開了飯盒的蓋子。

    蓋子掀開還冒著熱氣，一只只紅亮的大閘蟹碼在盒子里，飄出香噴噴的海鮮味。

    “姑姑你吃?！?/br>
    “別，我晚飯吃夠多了，都吃撐了，這些都是你的份。”林慧燕連連擺手。

    林安然很聽話，聞言就拿了一只螃蟹默默啃著。林慧燕問他味道怎么樣，就看到小然果然很配合地用力點點頭。

    林慧燕帶笑看他吃著，忽而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你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這么晚了還沒回來?！?/br>
    “他，加班。”林安然解釋。

    林慧燕點頭，一邊吩咐他：“多吃點，還有不少呢，我連你朋友的份也一起帶了?！?/br>
    吃完之后林慧燕要收拾，被林安然攔下了。他順便把姑姑帶來的保溫壺也一起洗了，好讓她帶回去，連著昨天的那個。

    林慧燕這么鐘愛燉湯，沒有這些保溫壺可不行。

    廚房里傳來嘩啦的水聲。林慧燕的視線從林安然的背影上移開，她站起來，一個人在客廳里隨意地慢慢踱步，四處看看。

    除了林安然現(xiàn)在正在住的房間之外，房子還有一間客房。此時的林慧燕已經(jīng)走到了客房的門前。

    她咬咬牙，心里愧疚地說了聲對不起，手上放輕動作，無聲地擰開了門把手。

    她還心存著一絲僥幸。然而開門后的房間里空空蕩蕩。幾件擺設比酒店房間還簡單，一看就空置許久，半點有人正在居住過的痕跡也沒有。

    一瞬間就驗證了她心里的答案。

    果然，現(xiàn)在的小然沒有和任何一個人住在一起。

    沒有所謂的朋友，沒有第二個人。她輕輕合上門，無聲地退了出來，同時內(nèi)心又感到一陣酸澀。

    小然和他小時候一樣，和幻想里的人交朋友。

    林安然從廚房出來后，她不動聲色地接過了洗好了的保溫壺，并囑咐林安然早點睡。

    林安然答應了。

    之后林慧燕直到要離開也沒在小然面前多說什么。本來她特意挑這個時間點來，就是為了今天這件事情而已。

    她得找個時間跟周醫(yī)生好好談一談。她很擔心小然。

    后面的林安然和往常一樣目送林慧燕進了電梯。

    關(guān)好門后他回到沙發(fā)上，重新拿起了那塊平板。他是想集中精神把事情干完的，但是人卻坐在沙發(fā)上發(fā)起了呆。

    他是不懂和人溝通，但是他又不是小孩子，一些事情不必明說他也看得懂。

    林安然知道自己很奇怪。

    長期縮在自己的蝸殼里，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從什么時候開始一經(jīng)他做出來的事情，在其它人之中顯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當然不明白，他要是明白就不會被別人當成怪胎了。

    在外人的眼中一直都是怪異的人，他對此已經(jīng)放棄掙扎了。

    說起來挺讓人難堪的，住著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房子，說什么有兩個人的話。如果有什么合理的解釋的話，他就可以跟大家說清楚了。

    但是沒有。而且他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然然不知道。然然只是一個沒有嘴巴的癡呆小人。

    倒不是不想做怪胎。他已經(jīng)接受了事實，承認自己就是人群里古怪的那一個。

    但是商灝不是。他不一樣。

    林安然想到這里，他用力咬唇。連和他走得最近的姑姑也不會相信他。

    他說不出來。就，他們不能明白，他是怪胎就算了，商灝是不一樣的。

    林安然起身向自己畫畫的地方走去。走到早上新畫的那副人物素描重新拿起來看。

    紙上的這個商灝每一根頭發(fā)絲都是從自己筆下來的。畫里的商灝正在發(fā)表演講的中途，男人穩(wěn)重而嚴肅，目視前方，并對于自己肩膀上坐了一個圓滾滾腦袋的癡呆小人這件事全然不知情。

    林安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盯著畫看了一會，眼底的情緒慢慢地變了。

    他的神色慢慢地變得堅定起來，拿起一旁的橡皮，動作干脆地把商灝肩上晃著兩條腿的小人擦掉了。

    他在桌子前坐了下來，一只手輕車熟路地去摸畫筆。

    有個成語叫做自欺欺人。那么，人到底是能不能做到騙過自己呢？

    林安然先把擦掉的一點地方修補完整，筆尖移到商灝發(fā)頂上，刷刷幾筆，畫出了另一個癡呆小人。

    圓腦袋小人從坐著換成了站著，迷茫無辜的豆豆眼也已經(jīng)變成了堅毅勇敢的線條眼，背上披風無風自動。小人沒有嘴巴，但他堅定的眼神仿佛在大聲喊，沖啊。

    就在剛剛，林安然做了一個決定。

    既然解釋無用，不如就按他們能接受的，正常的規(guī)則來好了。

    第5章 （一更）

    商灝今天的確是回來晚了。到家的時候鞋都來不及穿就彎身去親林安然，外套掉落在地上了也沒人管。

    林安然的一頭長發(fā)接吻時有時候會礙事。但是每當靠到商灝身上時，腦后烏黑的頭發(fā)簌簌地滑落到另一個人身上，又讓人心尖酥麻。

    他如今已經(jīng)能很熟練地用手撥開發(fā)絲，捧起然然的臉，專注于勾住對方嘴里的舌頭。

    桌上的螃蟹都涼了有一會了。林安然又端去幫他熱了熱，商灝在那天晚上吃上了林安然姑姑的螃蟹。

    “什么時候也帶我見見你姑姑？”商灝問他。

    林安然在一旁搖了搖頭，低頭盯著他剝蟹殼的修長手指，不說話。

    商灝看了他一眼，不再追問，只是把剝好的蟹rou喂進然然嘴里。

    等商灝吃完了螃蟹，林安然卻撐了。

    商灝這才去洗了個澡，換好衣服，窩在沙發(fā)上拿著林安然的平板看睡前電影。

    林安然的人像個熊玩偶一樣被男人摟在懷里，他的下巴抵住林安然發(fā)頂，兩只手臂穿過林安然肋下，后背貼著男人胸膛。任人擺布.jpg

    林安然的長發(fā)今天在腦后盤成一顆球。

    商灝越看越可愛。時不時就對著他的小揪揪親一下。

    他說，以后扎兩個小球在頭頂，然然就變成一頭熊了。

    這是什么直男發(fā)言。林安然茫然地張著嘴巴。

    之前林安然一個人坐這張沙發(fā)的情況下空間是完全足夠的。但當身后硬是加上一個人高馬大的商灝的時候，兩人都動作都分外受局限。

    反正商灝對這種互相擠壓表示出了無聲的滿意。

    只是在他不小心第三次踢到前面小桌的時候，他低下頭問懷里的林安然：“你什么時候跟我從這個破房子里搬出去？”

    林安然弱弱地：“我的房子不是破房子。”

    資本家商灝不置可否，還是勉強改了口：“小房子?！?/br>
    林安然暫時沒有回答，模樣像是在思考。商灝盯著他看，不小心就對著人家軟彈的臉蛋咬了一口。

    他又問了一遍。

    林安然性格很悶，他不想商灝繼續(xù)問下去，又被追問得無法，最后悶悶地把臉扭到里面，只說不搬。

    他這一扭，直接把臉埋到商灝身上了，貼著胸膛的觸感些許微妙。喜歡的人臉上起伏的線條，從鼻尖到嘴唇，和軟熱的呼吸，他們之間隔著一層布，差一點就要相融。

    他的嗓音也是輕的軟的，在商灝聽來就像撒嬌……他禁不住地心猿意馬起來，忘記了剛才的問題，低下頭追著然然的臉親。

    懷里的然然太好抱了。等到商灝回過味來，發(fā)覺電影的進度條又過去了一截。

    “你一個人在家悶不悶，”他的腦袋低得很低，貼著林安然的臉問：“我這幾天找時間陪你出去玩吧?！?/br>
    林安然拒絕說不要。

    “看電影呢？”

    林安然：“不……”

    商灝發(fā)現(xiàn)了，林安然一直在回避這樣的問題。

    “怎么，我是住在你家里的女鬼，不能帶出去見光？”他問。

    ……也差不多了。林安然心虛地覺得商灝的洞察力真不錯。

    他抬起眼睛看，商灝的眉頭已經(jīng)皺起來了，表示他正在不滿。

    他也許是經(jīng)常皺眉頭的，眉心一蹙，臉色就變得不太好看，讓人瞬間就有想要認錯的沖動。

    林安然看了一秒，他張了張嘴，沒發(fā)出來聲音。他鉆洞似的深埋下腦袋，贖罪似的舉起兩只手，開始反復地順起了商灝的心口。

    別生氣，別生氣……

    卑微的然然像在朝拜，又像是企圖要用兩只手掌徒手扇滅他的火氣。

    商灝被一掃一掃地摸著心口，一瞬間就被他給磨得沒有脾氣了。

    他安慰自己，林安然不愛出門，不愛見人，逼他也沒有用。

    林安然的臉被他狠狠地親得變了形，一半臉扁了下去。

    ……

    第二天早晨，商灝在衛(wèi)生間鏡子面前扣著襯衫，林安然捧著個手機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等到商灝扭頭發(fā)現(xiàn)他后，他才小聲地詢問商灝能不能拍照片。

    商灝奇怪地“嗯？”了一聲，林安然就緊張起來，他也知道自己奇怪又唐突。

    只好商灝像這樣隨便打量他一眼，他當即就覺得自己被看穿了。

    “怎么忽然想拍照？”

    他伸手接過林安然手里的手機。林安然一緊張，早就準備好的借口說得尤其順溜，說他今天想要畫商灝了。

    雖然背地里畫過商灝的已經(jīng)堆成一疊。

    男人聞言頓了一下，把已經(jīng)接到手里的手機又塞回林安然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