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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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紛紛打聽。 太夫人卻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永城侯松了口氣,好歹不會把永城侯府給牽進去了。 孝子賢孫就人人都會裝了。 永城侯給太夫人請來了太醫(yī)院的御醫(yī),衣不解帶地在太夫人床前侍疾,幾個兒媳婦更不用說了,整天都守在太夫人屋里,就是常三爺?shù)幕槭拢矔簳r先放了下來。 二太太心中不悅。 侯夫人卻很愉悅,還私底下悄悄地和潘嬤嬤道:“活該!她不是說韓小姐和她兒子八字相符,是天作之合嗎?怎么眼看著就要嫁進來了,卻出了這樣的事?”還意有所指地勸永城侯不用擔心,因為“韓小姐和二房長子是宜家旺嗣的好姻緣,太夫人肯定會否極泰來的”。 永城侯懶得理會后院的這些彎彎繞繞,沒有接侯夫人的話,而是要侯夫人看好了施珠,免得出了什么意外不好交待。 侯夫人早有安排。她怕施珠那邊有什么意外,干脆把施珠放在了眼皮子底下,日夜在太夫人身邊服侍不說,還讓施珠給太夫人抄寫經(jīng)文祈褔,說“太夫人這樣,都是為了你們施家”,頗有些你不侍疾,就對不起太夫人的意思。 施珠心中充滿了恨意,覺得施家倒了臺,大家都欺負她,太夫人又不是什么大礙,永城侯府卻弄得人盡皆知,一副讓人覺得受了施家連累的樣子。 二太太也滿腹怨氣。 施家再好,難道比自己生的兒子、女兒還重要? 早不病,晚不病,這個時候病,別人會怎么議論她兒子的婚事? 好在是太夫人沒兩天就清醒過來,只是身上不得勁,不想起床,繼續(xù)躺在床上由兒子、媳婦服侍著。 這樣又過了兩天,她猛地抓住施珠問:“你爹什么時候行刑?你可曾去看過他?還有你祖母和你母親,他們都怎么樣了?” 施珠根本沒能走出過太夫人的內(nèi)室,哪里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太夫人看施珠的目光難掩失望,再看自己的兒子和媳婦,都像沒有聽到似的,瞬間像被打了霜似的沒有了精神,好一會才道:“怎么沒看見阿晞?” 常珂幾個孫女是守在內(nèi)室外的,她一聽,顧不得長幼尊卑,忙高聲道:“剛剛還在這里的,實在是熬不住了,王嬤嬤就帶她回去梳洗去了。” 施珠聽著眼睛都要瞪出來。 王晞從頭到尾就隨著三太太幾個露了幾面,三太太每次都怕她累著了似的,沒在太夫人屋里呆一刻鐘就說她累了,讓她去喝個茶,吃個點心什么的,一天就溜過去了。 其他人則像沒有聽見似的。 她根本就沒有侍疾好不好? 施珠正要反駁常珂,太夫人已道:“你們?nèi)グ阉衼?,我有話要和她說?!?/br> 滿屋服侍的面面相覷,不知道太夫人這是唱得哪一出,卻又不好不遵從,勸了幾句太夫人也不聽,只好讓小丫鬟去叫了王晞。 第一百九十章 攪局 王晞剛剛重新?lián)Q了件衣裳半倚在羅漢床上吃著點心,就又被叫回了玉春堂。 太夫人看見她就像看見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拽住她,淚眼婆娑地道著:“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最孝順的了,你跟我說說,現(xiàn)在外面都是個什么情景?施家如今怎樣了?有人幫著搭把手嗎?”說完,還怕王晞不盡心盡力,道,“你也別笑話我一把年紀了,還惦記著娘家人。實在是施家于我,于你,都是有大恩的——當年要不是施家舅老太爺,你母親早就沒命了,哪里還有你和你二哥。就憑著這個,你也不能袖手旁觀,看著施家淪落才是?!?/br> 王晞很想捂住太夫人的嘴。 她老人可真是的,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能把全家人都得罪完了。 什么叫做“你是最孝順的”?讓這些天來一直在玉春堂侍疾的永城侯府諸人怎么想? 說到幫她老人家打聽消息,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連永城侯都要避其鋒芒,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能干什么? 說來說去,不過是怕用永城侯府的名義出頭,被永城侯喝斥,干脆拿了王家去做人情。 可他們王家的人情也不是這么廉價的。 王晞看了侯夫人一眼,這才對太夫人道:“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責無旁貸??墒┘业氖拢覜]有辦法。我們王家既不是做官的,又是外來戶,您讓我?guī)湍蚵犑┘业氖?,您也太瞧得上我們王家了?!?/br> 太夫人聽著,眼睛里的光彩就一下子黯淡了,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起來:“我知道你為難。若是聽到了什么,記得跟我說一聲?!?/br> 王晞點頭,想著還好太夫人沒有逼著她一定要去打聽,不然她寧愿和永城侯府翻臉。 這么大的事,什么時候輪到內(nèi)宅的女眷了? 在旁邊低頭聽著的施珠卻恨得咬牙切齒。王家一個不事生產(chǎn),靠著走南趟北騙點錢的商賈之家,看見了他們家落魄了,就開始擺譜了。什么玩意兒?也不拿面鏡子照照自己…… 她心中充滿了憤恨,卻不知道如何發(fā)泄出來的好。 王晞把施珠的神色看在眼里,頓時有些走神。 施家這事出的太突然了。就在昨天,王嬤嬤等人上街的時候還聽到人們在議論施家案子,覺得他們家拖出了二皇子、慶云侯府,這案子最少也得審個三、五個月,不曾想轉(zhuǎn)眼間就被判了刑。 這么快,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得找個機會問問陳珞才是。 而此時被王晞惦記的陳珞正站在慈寧宮里,低著頭,坐在一張繡墩上,隔著一道鸚鵡綠的帷帳,聽著皇上溫聲細語地對皇后娘娘說話:“從前的事,再追究下去,只會傷了大家彼此之間的感情。施家人伏誅,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提,好好過日子就是了。 “老二的脾氣呢,也太急躁了些,需要好好磨練磨練。 “慶云侯那里呢,犯了大忌,也太過分了些。 “都給我好生生地反省反省,先把這件事過去了再說?!?/br> 皇后娘娘恭敬地應“是”,心里冷笑不止。 降了她娘家兄弟的爵位,禁了她兒子的足,殺了個邊關(guān)的總兵,這件事就算完了?哪有這么好的事! 慶云侯這爵位可不是因為她是皇后才恩典的薄家,那是他們薄家好幾代人功在社稷換來的?;噬喜皇窍胪浘湍芡说?。 她兒子是皇子嫡孫,可不是哪里隨便冒出來的什么人,到了成親的年紀婚事沒個著落,還被變相的圈禁了,哪位皇子被封太子之前受過這樣的委屈。皇上這是把所有的人都當傻瓜了吧? 皇后娘娘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這才能保持著微笑,問起了陳瓔的婚事:“轉(zhuǎn)眼間鎮(zhèn)國公就要當公公了,您那邊可準備御賜點什么?再就是琳瑯封世子的事,是在陳瓔成親之前好還是在他之后好? “要是在陳瓔成親之前,我看就由我代表皇上給女方家添個箱好了。施家出了事,肯定有人捧高踩低,我們給施小姐做個臉,她也好進陳家的大門。 “要是在陳瓔成親之后,為了安撫鎮(zhèn)國公,不如給陳瓔封個什么世襲的官職,陳瓔的面子上也好過一些?!?/br> 皇上的臉色就有些難看,覺得皇后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在暗示他這件事沒這么容易就完。 兩人自然又不歡而散。 長公主帶著陳珞從帷帳后面走了出來,低聲勸著氣得臉色發(fā)白的皇后娘娘:“您這是何苦要惹了他生氣,于二皇子沒有一點兒好處?!?/br> 皇后娘娘和長公主幾年相處下來,反而比和皇上的關(guān)系更好,聞言想也沒有多想地道:“jiejie既然知道這個道理,怎么和鎮(zhèn)國公說不上兩句話就拂袖而去呢!” 長公主語噎。 陳珞維護著母親,輕輕地咳了一聲,低聲道:“這樣也未必不好。我聽說,寧嬪那位在保定府的族兄沒多久之前調(diào)到了順天府做了府丞。他新官上任,到處拜訪京中官員,雖說是例行,可這個時候,還是小心點為好?!?/br> 皇后娘娘朝著陳珞感激地笑了笑,道:“你不愧是和二皇子一起長大的,別人都各自為政,你還顧著他,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陳珞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陪著長公主出了宮。 皇后娘娘去了養(yǎng)傷的二皇子那里,把陳珞的話帶給了他,并道:“你們畢竟是從小的情份,要是這樣斷了,也太可惜了。” 二皇子苦澀地笑了笑。 現(xiàn)在哪里是他想和陳珞斷了,是他想和陳珞如從前那樣也不敢了。 他告訴皇后娘娘:“明月也很好。他給我收集了一些證據(jù),全是寧嬪那位族兄貪墨受賄的,這錢未必就是他拿了的,可要是能扯出他來,寧嬪那里也是樁丑聞。就看什么時候用合適了。” 皇后娘娘面露恨意。 回到長公主府的陳珞則正和劉眾在書房里小聲說著話。 “你說,那天薄明月去云居寺,是去見了寧嬪族兄府里一位廚娘?”他好看的眉毛皺成了個川字,道,“看來薄明月是打聽到了些什么。能不能想辦法把他打聽到的東西也弄一份到手里。說不定我們也能用得上。” 劉眾輕聲應諾,道:“還有四皇子那里??礃幼邮窍朐琰c成親,盡快就藩,我們要不要推波助瀾,讓四皇子得償所愿?” “別管他!”陳珞現(xiàn)在看著他的這些表兄表弟們心里就煩,道,“這種事,他自己求是沒用的,得通過內(nèi)閣的閣老們,而皇上正打算將慶云侯府降侯為伯,有閣老們一陣忙的了,誰有空理會他!” 劉眾大吃一驚,道:“降侯為伯,慶云侯會答應嗎?” “有什么不答應的?!标愮蟛灰詾橐獾氐溃爸灰首幽苌衔?,別說是降爵了,就是削了爵,他們家也能立刻就起來。若是二皇子不能上位,慶云侯就算是現(xiàn)加封幾個太子太傅,太子少保也沒有用,一樣是鏡中花,水中月。 “倒是皇上打得一手好算盤。 “折了一個施家,換了慶云侯府被降爵不說,二皇子近日也要啟程去大覺寺了?;噬献屗谀抢锝o列祖列宗們祈福,抄九九八十一天的佛經(jīng)。 “三個月之后,等二皇子從廟里出來,說不定這天下已經(jīng)換了個模樣了。” 劉眾咋舌。 陳珞不想和他多說,交待了一句“你別管我了,我今天晚上不回來用晚膳了”,就跑得不見了蹤影。 劉眾猜著他又跑去隔壁王小姐那里蹭飯去了。 王小姐家的廚娘手藝真是好。 他摸了摸自己肚子,嘴角仿佛還能回味到那些點心的美味,暗中卻為陳珞擔心。 和王小姐這樣好的感情,以后若是娶了妻,豈不是要辜負別人。 不過,這件事也不是他擔心就有用的,只能看有沒有機會勸陳珞兩句吧! 畢竟他要跟陳珞一輩子。若是陳珞后院不安寧,很容易影響子嗣和家風,陳珞這一支肯定走不遠。 他去吃飯去了。 陳珞則在飯后一面和王晞在柳蔭園遛彎,一面和她說著朝中的事:“你且等著。最多不過三、兩天,肯定有人給皇上上折子,求皇上早立太子。而這其中,說不定還會有人提及三皇子。 “皇上聽了一定會暴跳如雷,把三皇子叫去喝斥一頓不說,還會趁機把淑妃也教訓一番。弄不好,連五皇子也要跟著受牽連?!?/br> 王晞明白地頷首,道:“這就好比我們家的那些鋪子,有大掌柜的位置空了出來,大家都爭來爭去的,這是好事,但若是鬧出損害王家利益的事,這鋪子里的大小掌柜都會一鍋端了,有時候連得力的伙計也會被解雇。 “所以淑妃娘娘這個時候不動才是最好的。 “她一動,皇上又不屬意她,肯定會遷怒她??!” 陳珞從前和王晞說這些朝中大事的時候,王晞還會迷糊片刻,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順著他的思路推斷出為什么了。 他不由刮目相看,停下腳步笑道:“沒想到,你變得越來越厲害了!” “不是我厲害,”王晞不以為意地道,“是這些事說來說去,和那些大戶人家爭產(chǎn)異曲同工罷了。我熟悉了,也就沒什么。不過,還挺有意思的?!?/br> 王晞朝著他嬌笑,眼睛亮晶晶的,靈光四射:“朝堂的這些八卦比內(nèi)院的那些流言蜚語更云譎波詭,出乎人意料之外?!?/br> 陳珞啼笑皆非。 能把朝廷大事比喻成八卦軼事的,也就只有王晞了。 這,也許就是她的獨特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