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賀云錚,你知不知道若要救她,你要為她舍去什么!” 賀云錚如何不知? 賀云錚點頭叩首:“微臣知道,陛下喜得龍子之前很久,禁軍中就有人提過此事,微臣全都知道,微臣早早就替陛下高興,更愿帶著郡主遠離京城,如微臣的父親一般,替陛下以及您的子民鎮(zhèn)守大鄴江山?!?/br> “晉王當誅,大理國亦當平叛,微臣愿一生作您的刀,替您征戰(zhàn),從此不踏足京城半步。” 他這蠢貨,不求榮華富貴。 “你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亦知道……?”德妃有孕之事? 建隆帝突然成了那個不知該做什么表情的人。 賀云錚仰起頭頷首,慣常沉默寡言的人作出這番神態(tài),更有種矢志不渝的堅定: “微臣從始至終,只想知道自己父母的身份與下落,其他的沒有求過?!?/br> “那你樁樁件件的莽撞和試探……”說到一半,建隆帝看著少年干凈的雙眼,猛然頓住。 “不曾試探,唯一夾帶的私心,是想借身份便利,探查二郎意外身死那夜究竟發(fā)生了何事?!辟R云錚坦誠應答。 剛剛因為賀云錚的愚蠢而惱怒站起的建隆帝倏然頓在了原地。 愚蠢…… 愚蠢! 已死之人,何必再查? 而且賀云錚明明有更多機會做更多事,他竟只想著求這一個明白!? 自己與鄭家、朝中多少人都在琢磨,賀云錚數(shù)次頂撞,不論是洛嘉回京那日提前釋放劉召,還是之后釋放虞煥之,是否是在試探他的態(tài)度,揣測他的底線? 恐怕連洛嘉都是這么認為的! 然而沒有就是沒有,賀云錚從未有過深謀遠慮,他要維護就是維護,救人就是救人,他心思干凈純澈,甚至不諳規(guī)矩多有莽撞,但他從來都是發(fā)自本心在做事…… 他們所有人都想錯了他。 哪怕是洛嘉,特意擺布一道,故意引賀云錚得知真相,也是因為誤會以為賀云錚會心有不甘,想挑撥平衡他們之間的關系,而沒敢信—— 這傻小子只是從始至終地愛慕著她,甘愿為她赴湯蹈火,卻從不言說而已。 哪有人敢信?哪怕自己這萬人之上的圣人,今日之前,也從未敢相信…… 建隆帝忽而深深看向他:“那你查出什么了嗎?” 賀云錚看著對方,抿唇未語。 按照他的性格,沉默便是吃癟,是沒有探查出。 建隆帝不知自己為何突然慶幸了一下,好似在一個純澈的晚輩面前,他保留住了自己的威嚴與體面。 他驀然偏過臉,坐回了那尊貴的龍椅上,大起大落的心緒令他又不住狠狠咳了好幾聲,嘶啞盤旋在氳著熱氣的大殿內(nèi)。 賀云錚跪在地上,雪水融化后卻未覺溫暖,反而因著忽冷忽熱悶窒著他的身體,難受得像被塞進了蒸鍋里。 建隆帝咳了許久,才深深看他:“你可知,真放棄一切護著永嘉,從此不入京城,不入這權利的中央,你就永遠也查不出鄭二當夜橫死爭相了?” 賀云錚撐在階前的手掌緩緩攥緊,他看了許久這位尊貴的圣人,看著他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長輩,多少孺慕之情與復雜糾葛在他心里對立廝殺。 半晌,閉上眼,不暴露自己眼中多余的情緒。 他再度叩首:“微臣知道,微臣求陛下成全。” 建隆帝張了張嘴,諸多謀算設計,突然好似成了一團臟污的笑話。 而回憶漸漸清出腦海,他看著眼前跪地的人,從賀云錚已經(jīng)換回了柳元魁,他喉結(jié)哽動了幾番,重新問出: “若要保下李相思,你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呢?” 柳元魁閉上眼:“微臣罪有余辜,求陛下成全。” 沉沉一拜,與賀云錚宛如不謀而合,在大殿中蕩起一聲逼仄的悶響。 第99章 異狀 屋外的大雪紛飛, 京城的雪一年盛過一年,有人說這是瑞雪兆封面,亦有人說這是天助大鄴, 因為再往西北而去, 汾州必然受寒更甚。 晉王此時起兵本意是想出其不意, 然而沒想到老天更加不利。 諸多流言蜚語, 洛嘉已然聽膩了, 她望著眼前眼底泛紅的少年。 賀云錚從宮中回來, 一步一步逼近她眼前:“你覺得, 我是來問你罪的?” 洛嘉自然不希望是這樣, 但事實擺在眼前, 她不做夢, 她向來要為自己做好最壞的打算。 不說話,賀云錚忽而重新拿起那張信箋:“我如果是來問你罪的, 這封信此刻就該在御前!” 她的親筆字跡,一筆一劃解開他的皇嗣身份, 揭開他的父親、前任太子曾為老晉王謀害! 而當今圣人卻又遲遲不肯助他恢復身世, 想來更有謀算, 故而她替他找尋到了證人, 若他日建隆帝對他起了殺心, 他便有了保護自己的武器…… 多聰明,多銳利,多大逆不道! 但她有這樣的膽子, 卻偏偏對于賀云錚此刻的想法,只作最保守的估計, 只猜測他是來問罪的…… 洛嘉亦被激起了怒火,難得不再理智地猛然伸手, 欲將那張保留她心軟的信箋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