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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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賀云錚正打算翻閱卷牘,書吏下意識問了聲:“指揮今日還要辦公,不去祭拜先祖嗎?” 賀云錚一愣,下意識從窗戶的縫隙中看到窗外夜色雪景。 他自小便沒這習(xí)慣,罔提母親下落不明,父親更…… 但這又不是能拿出來應(yīng)對的話,賀云錚反應(yīng)了會兒,忽然擰眉:“今日是冬至了?” 書吏趕忙點(diǎn)頭,便見著他們指揮繃著的臉色似乎凝滯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時半會兒間沒說話。 同一時間,另有禁軍匆匆跑進(jìn)過來,見著他便匯報:“指揮,郡主她出府了!” “出府就出府,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書吏隨口咧咧,還未說完便被賀云錚打斷:“去了哪兒?” 書吏悻悻閉口,前來通報的禁軍無奈一眼,小聲匯報:“去的是留仙閣?!?/br> 京中貴女們自然也有私下玩樂的地方,那留仙閣中自詡文人雅士居多,實(shí)則是有諸多青年人報著藺相如那般心思,去到哄騙這些閨閣貴人的。 賀云錚更知,先前洛嘉計(jì)劃去往汾州,自己前一日誤以為虞煥之謀反,想要告知洛嘉,四處尋不到她的那日,她就是在留仙閣與人歡飲達(dá)旦…… 而今日,是她生辰。 賀云錚抿緊嘴唇,下頜順連被繃得鋒利,仿佛稍稍動作,就會劃破她他這些日子以來,拼命努力維持的鎮(zhèn)定克制。 他這反應(yīng),讓另兩人既摸不著頭腦,又有一種無從言說的尷尬,杵在原地被迫體察著這位自以為不動聲色的年輕上司,此刻卻宛如被破了什么大防。 賀云錚突然問道:“那日審問范詠謙,審出什么了?” 禁軍猛然想起還有這茬兒,趕忙兢兢業(yè)業(yè)回他:“范舍人說當(dāng)真沒有別的事,本就是……想約郡主今日出門賞玩的?!?/br> 賀云錚一時間沒說話,書吏揣摩著神色趕忙低罵:“這種事兒怎么也不盡早通報!” 禁軍復(fù)雜無比,但終歸不好說,這不是指揮使自己說的,沒什么大事不必通報嗎…… 一個男子約郡主在生辰當(dāng)日出門,這能算什么大事?。?? * 留仙閣中的洛嘉似乎同樣不覺事大,她撐著額角,似有幾分醉色地坐在閣樓的高臺上,看臺下詩酒附庸,更有英氣少年酒酣起舞。 情緒高昂時,她側(cè)過頭忍不住輕輕笑出來,隨即招招手呼來小廝,頒賜美酒送予樓下。 片刻后,樓下傳來高聲呼笑,文人含蓄仰首,那些健壯俊朗的少年則直接捧起手掌作喇叭狀,高呼郡主遙扣芳辰,生辰吉樂! 其中,不免就有曾見過洛嘉招攬人脈、彼時就動過心思的人。 被洛嘉招攬過得人,但凡有幾分真才實(shí)學(xué)的,如今也都求仁得仁了,故而今日洛嘉再度出面,自然更叫人心癢難耐。 她今日生辰,特意穿了身漂亮的嫣紅大衫,不顧嚴(yán)寒只在外頭罩了層輕薄的兔絨披風(fēng),如今退去,端坐高閣之上,整個人就像坐落在花苞中的精魅,福澤眾生。 幾日前,曾為洛嘉入幕之賓的一位中書舍人,曾想在此替郡主置辦生辰,然而也不知最后是不是對方退縮了,今日只有郡主一人來此。 旁人曾多揣摩、多忌憚她的身份和野望,也曾因?yàn)槁寮闻c前郡馬、與晉王間微妙的關(guān)系而喟嘆,可拋開一切,她光是一張容顏也足夠惑人心神。 其實(shí)如果真得了她的眼,哪怕她旁的什么都不給,光是春風(fēng)一度,也是三生有幸…… 不多時,便有青年才俊自薦上樓,求見郡主。 洛嘉醉眼迷離地抬眸,似是仔細(xì)打量了很久,輕笑著撐起手臂:“你是何人?” 對方心中有幾分忐忑,亦有躍躍欲試,跪伏在她身旁,目光真摯:“郡主今日獨(dú)身前來,小人看不過意,想替您斟酒?!?/br> 絲竹管弦在暖閣中來回流轉(zhuǎn),給對方的聲音都加了幾分繾綣。 洛嘉怔愣片刻,忽而笑起來,扭頭指向暗處—— “你說我獨(dú)身前來?” 那人此刻才發(fā)現(xiàn),原來閣樓上竟非洛嘉一人! 好幾個銀甲粼粼的禁軍就杵在簾幕后方,直勾勾凝著每個上來的人,而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也都被禁軍們聽著。 來者喉頭滾動幾番,看到那些冷硬的禁軍,腦袋里原本想的東西頓時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但他確實(shí)容顏出色,故而也才會有勇氣上樓自薦枕席,這般宛如被欺負(fù)了的神色,又給那張臉上增添了幾分易碎的脆弱感。 洛嘉定定看了一眼,忽而就不想再逗弄對方了。 她唇角的笑微微斂起,意味不明地往后仰了仰身坐直:“不是要給我斟酒嗎,愣著干嘛?” 來人頓了頓,后知后覺扭過頭看向洛嘉——她這是,不計(jì)較自己的自不量力了嗎? 洛嘉昂了昂下巴,催促他動作快些,絲毫不在意身后那些禁軍的臉色變化得很復(fù)雜。 她連連點(diǎn)頭,在這般高高在上,卻又帶著憐愛的目光中,奇異地軟化了心防。 有禁軍看護(hù)算什么,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還不就是些侍衛(wèi)!他這就斟酒! 瓊漿佳釀傾入杯中,洛嘉一飲而盡,清澈的酒水順著她微揚(yáng)的唇角流淌下頸脖,沒入嫣紅的衣襟,直叫人看怔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