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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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郡主,是……賀云錚。”劉召亦覺得十分復(fù)雜,聲音較之平常都低了三分。 洛嘉本要出去給這群禁軍甩臉色的,此刻腳步生生停駐在院中,眉頭蹙緊:“怎會是他來?” 哪怕圣人不肯放虞煥之,也不至于在禁軍那么多人里單單挑中賀云錚吧? 反而更像是……更像是應(yīng)對她那句威懾,建隆帝直接將人掉到她身邊,以示他的不在乎,以示對她的譏諷! 劉召自然答不上來,只好低聲建議:“若是郡主不愿相見,那便借口身子不適,由老奴出面吧?” 洛嘉眼中一晃而過遲疑,想了許久都沒想好該如何處之,只好暫且點點頭:“辛苦劉叔?!?/br> 劉召搖搖頭,郡主落到如今兩難局面,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他們這群奴仆拖了后腿。 她心底里軟著呢,遠沒有表面露出來的那般無畏無情。 洛嘉沒有細想旁人會如何看待眼前局勢,她坐回屋中,思緒漸漸飛散—— 若說去年春末,她單方面得知賀云錚要離開的消息,心底還攢著口不服氣,前些天,她親手將他推進那個雪夜,則是將二人之間的微末羈絆主動又徹底斬絕。 洛嘉目光橫向院中那棵光禿禿的桃花樹,她都記不清是從何時起,她忙碌于查正京中這些秘密,疏于打理自身,也懶得吩咐粗使來她院中照顧,故而剛種下去的桃花枝頭被厚雪積壓,才盛放過一載,或許今年開春,它就會死得開不出花了。 她不確定,賀云錚如今前來,是單純應(yīng)旨,還是……心懷惡意? 雖說她潛意識里覺得賀云錚不是這種人,但時過境遷,他的處境與自己幾乎顛倒過來,性格大變也并非不可能。 洛嘉嘴唇深深抿緊,若真是為此,她的處境反而更危急不少。 到頭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她不后悔,因為當時情況緊迫,她別無他法逃出秦恒的掌控,她不能真遂了建隆帝的意做個叛黨! 要逃出生天,為此可以犧牲任何……不在乎她的人。 任何人。 第一日,賀云錚親自帶領(lǐng)禁軍前來布置好防備,當天忙完便走了,往后幾日都是偶爾來一趟,看不出什么特別的,連給諸多有心人窺探的余地都不留。 直到幾日后,賀云錚照例前來,又轉(zhuǎn)瞬要離開時,忽而一陣鳴佩聲從干雪簌簌的院落中傳來。 他的腳步下意識停駐了片刻,也就是這一會兒,多日不曾照面的女郎在銀裝素裹中踏入連廊。 賀云錚辨不清她今日是盛裝打扮了,還是僅僅只是日常隨性搭了套衣裳,寶藍色的襖裙被一襲銀狐大氅遮蔽,偶露出一撇明亮的藍色,在白茫茫的背景中分外惹眼。 但衣裳再華貴,也比不上京中人公認得她的容貌,眉如遠黛,目若秋水。 賀云錚眼神猛得一顫,意識到自己的視線險些收不回的當下,立刻轉(zhuǎn)過身打算離開。 可隨即身后卻傳來其他男子的聲音: “也不剩多長時間了,郡主當真不考慮一下在下的提議嗎?” 這種似是而非的話總會引人留意,賀云錚本要邁出去的步子便這么停在了原處,目光霎時掃向當值的禁軍們: 誰準隨便放人進來還不通報的??? 禁軍們卡在這不上不下的檔口,有口難言,只得暫且垂著頭悶聲挨眼刀子。 賀云錚冷冷朝著從洛嘉身后跟出來的男子看去—— 嗤,他道是誰,當年曾冒著大雨,來給郡主獻畫的范詠謙。 洛嘉也似乎才注意到賀云錚竟來了院中,本欲說什么的神色一頓,眼睜睜看著賀云錚朝她二人走過來,目如鷹隼地拱手行了個禮:“見過郡主,范舍人?!?/br> 范詠謙被忽而靠近的高大青年嚇了一跳,剛打算破口大罵幾句,瞧見對方衣著佩刀,立刻意識到此人身份不凡,熊心豹子膽頓時收斂—— 可隨即再仔細瞧了幾眼對方面旁聽,訝然直呼:“你、你不是郡主的馬奴嗎?” 一聲尖叫,無情戳破了眾人心照不宣的回憶! 范詠謙如今作了中書省的舍人,成日埋頭在卷牘案宗里,上朝也輪不到他,故而哪怕略有耳聞京中近來出了個風(fēng)頭正勁兒的少年武將,名為賀云錚,也沒將其與一年多前曾見過的、甚至連名字都沒怎記得的小馬奴聯(lián)系到一塊。 可如今一嗓子吼出來,無數(shù)記憶涌入腦海—— 當夜郡主睨著他獻上的那副洛神賦,轉(zhuǎn)頭叫念的那個小馬奴,是,是叫什么云錚來著……?! 院中其余禁軍各個謹慎著呼吸,垂著眼眸不敢去看他們指揮的反應(yīng)。 這些日子下來,眾人也都將二人往事探聽個七七八八了,那些風(fēng)月舊事雖不得細節(jié),但畢竟也曾傳揚得轟轟烈烈過—— 真要追溯,去年這會兒,他們指揮還被郡主下令在臨江樓前面挨過幾板子呢! 既然如今分道揚鑣,不論從何處想,都是郡主做了對不起他們賀指揮的事……吧? 今日這中書舍人將窗戶紙這么一捅,嘖! 還是洛嘉最先反應(yīng)過來,她似乎遲疑了片刻,隨即以一貫輕描淡寫的語氣圓過場面:“往事不必再提,你所言我心中有數(shù),今日便暫且到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