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本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兒,再過幾日,柳貢士入了殿試,往后也就和我們大人同朝為官了,大家都不想將事情鬧得太大嘛……” “可我沒做就是沒做!”柳元魁昨日的傷還未愈合,今日被扯著寧可疼得錐心,也憤憤地要吼出這聲清白。 差役們被逼迫得沒法子,也失了耐心—— 通過了會試的貢士,是半只腳已踏入朝廷了,可對面更是長公主府,早早就是宗室貴女,柳元魁個區(qū)區(qū)商賈出身的泥腿子,難不成還想讓長公主的女兒給他低頭認錯不成??? 真鬧大了,小心連殿試的資格都不保! 偏偏柳元魁當真是個不識趣的,被差役再度按下之后,冒著折斷脊背的杖壓,都要紅著眼反駁: “你們大可去查證問人?昨日事發(fā)和之前,我明明都不在現(xiàn)場!我甚至連長公主府的大門朝哪邊開都不知,怎會去損毀她的馬車!” 賀云錚從院子后面趕過來,見此情景,原本只欲猛沖上前拉起柳元魁,誰知他剛拉住人,聞言后面色忽而一怔。 查證問人…… 差役們忙不迭將圍觀的街坊們哄走,走回來見到賀云錚,也是一頓—— 在郡主手下做事的人,但凡長點心,賀云錚如今這張臉,誰不謹記在心? 那可是為郡主出生入死的心腹、亦被郡主絞盡腦汁也要保下的心尖兒寵啊! 今日來的郡主的人,幾乎下意識便把賀云錚當做了郡主派來監(jiān)工的,在這樣如履薄冰的場合下,竟還對著賀云錚露出個意味不明的諂媚笑容來: 您放心!郡主交代的事兒,小的們一定給辦好! 這副態(tài)度前后相差太大,不僅僅是原本與眾人一直對著的柳纖,一直在掙扎,力求自證清白的柳元魁也幾乎隱約體察到了其中的波折,怔然仰起頭看向賀云錚。 一瞬間,數(shù)不清多少人在凝視自己,賀云錚忽然覺得自己如同被置上了烤架。 那差役卻沒察覺其他人的神色各異,輕咳兩聲,一副全是為你好的態(tài)度,重新語重心長地勸誡起柳元魁: “哪有什么人證物證啊,因著這次涉及到了貴人,咱們京兆府與刑部一道徹查了整夜,一個能替您證明清白的路人都不曾有啊!” 一個都沒有啊。 可事實不該如此,開春后京中絡(luò)繹繁忙,處處都是人,不可能無人看見柳元魁實則是清白的,而如今結(jié)論,明顯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 賀云錚怔愣想起昨日劉召進屋后,匆忙給洛嘉匯報的,不正是說他們要處理證人證物嗎…… 洛嘉在這其中到底做了什么? 她究竟只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了,還是其實騙了自己,她實際相幫的,是李相思……? 而不容他多想,柳元魁目眥欲裂般跪在原地,竭力想維持平靜地撐出個笑來:“沒有嗎?” 他再度仰頭,看向賀云錚幾欲笑不出來:你昨日不是說替我去向郡主求情,請她幫忙查探有沒有人證物證的嗎? 這么快就給到結(jié)論,沒有嗎? 未盡之言宛如鑿刻在賀云錚心頭,鑿得他眼神顫動,一個字兒都答不上來。 柳纖終于看不下去,她舉著和解書直接走向差役:“這個手印可以我來按嗎?” “纖纖?” 柳元魁再顧不上別的,怔然看向柳纖。 院中其余人也一道朝這年輕的小娘子看過去,她半張臉被紗布纏裹著,會下意識讓人覺得那處傷口猙獰,摧毀了明艷姣好的面容。 可一夜過去,柳纖再不似昨日那般失神恍然,她抖了抖紙張,再問一聲:“我來按可以嗎?” “哦哦自然……” “不行!”柳元魁勃然大怒! 按著他的差役們頓時手忙腳亂,險些叫他掙脫出去—— “為何和解!憑何和解!他們要我先認罪才能和解,憑……” “無妨,若后續(xù)還有追究,這罪我替你認?!绷w的手指按進印泥中,毫不猶豫轉(zhuǎn)而死死摁在了紙上。 原先僵持那么久的事兒,竟只用了一眨眼就了結(jié)。 差役們拿了和解書,等同于拿了救命藥似的松了口氣。 然而原本他們還想再與賀云錚套兩句近乎的,奈何眼看賀云錚從剛剛開始神色就有些不對,怔然中甚至透著些許慍怒,眾人思忖再三,到底還是直接退出了屋院。 柳元魁今日沒有受刑,然而他直愣愣地直到看著眾人離開,卻一聲都喊不出,想爬也爬不起來。 直到柳纖過來扶他,他才仿若回神,賀云錚也才跟著一道收起飄散無邊的心思,無言地將人拉起來,往堂屋里扶著走去。 瑛瑛早早進了屋,給他們拉好座椅,生怕柳元魁帶傷又出什么紕漏。 誰知走到一半,柳元魁停住腳步,啞聲問了聲為什么? 賀云錚心臟宛若沉下去一截,還未編撰好答案開口,柳纖在另一頭輕嘆一聲:“哪有什么為什么啊阿兄,民不與官斗!” 柳元魁的呼吸都倏然重了,他喉頭顫抖著,緊抿著唇,早春的太陽落到他背上,卻不覺得有絲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