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明明大鄴如今的各方各面都很勉強, 他不回京, 太后如今反而還不敢真對建隆帝施出什么手段,連對方如今稱病不上朝都只能咬牙吞聲。 無他,萬一真將皇帝逼死, 秦恒又出了意外無法順利繼位,京中無君的罪名可都得落到太后頭上了。 太后那么精打細算的人, 才不肯受如此罪名,故而竟只能自己打碎的牙往自己腹里咽, 提點太醫(yī)好生醫(yī)治建隆帝。 總之這局面是真讓人意想不到。 但洛嘉平靜過后,卻不急著去理清秦恒究竟怎么想的,左右看目前戰(zhàn)況焦灼,不到冬季結束不了,她便只管鉚足勁兒去探查那波江南客商。 當然,私下留給賀云錚的態(tài)度,在兩人無知覺中也越發(fā)寬厚溫柔。 是日,賀云錚穿戴整齊與洛嘉告了假,終于決定去見一見那位找上門來的“父親”。 與楊娘子和瑛瑛商議過,他今日也順道去接了瑛瑛一起。 他不想瞞瑛瑛是一點,考慮對方竟能從晉王府找到宮門口,他不覺得攔著瑛瑛不見對方,對方就會一直安靜等待。 不如一次性將話問清楚談明白,瑛瑛如今也是懂事的年紀,也該給她自己決斷的機會,故而他也沒把自己之前與洛嘉的談心告知瑛瑛,免得影響了她的判斷。 賀瑛瑛緊跟在賀云錚身后,她眉眼低垂著,睫羽不自覺顫抖,往日早已習慣的京城街道,此刻仿佛又陌生了起來。 這一切都太突然了。 她時不時抬眼望向身前的兄長,喉嚨里塞著無數(shù)的話想說—— 原本就該中秋節(jié)后找兄長說的,可誰知節(jié)后兄長剛來就同她說,父親找來了。 那會兒她腦子里一片空白,竟不知自己原本想說的話還該不該說。 她知道,阿兄很想念母親,為了找到母親吃盡苦頭,或許如今父親找來了,阿兄心里是高興的。 所以,如果自己這時候告訴阿兄,他們或許不是親兄妹,他們的父母或許并不是一人,對阿兄來說是很大的打擊…… 想到這里,瑛瑛便覺得,其實自己揣測到的真相說不說都無所謂了,終歸他們一家人能在一塊就好了,是與不是并不影響什么。 瑛瑛沒什么主意,只隨意一瞥,瞥到了阿兄腰上掛著的佩刀,突然有幾分迷糊:哪怕阿兄當了侍衛(wèi),可往常出門與她一道的時候,從未佩過刀。 各自抱著心思,賀云錚如約敲響了賀家的大門。 這間宅院坐落在城南,不算寬敞,但賀云錚來之前打聽過,確實也是正經(jīng)百姓們居住的巷弄。 只是輕呼吆喝來開門的婦人兀一抬頭,卻讓賀云錚心中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 這婦人雖然穿得尚算規(guī)整,那雙抬起的眼只一瞬便垂了下去,古井無波,了無生機,哪怕是被戰(zhàn)亂和貧苦包圍的老家村子里的婦人們也不像這樣。 對方勉強作出熱絡:“是錚哥兒和瑛娘吧,快進來坐?!?/br> 婦人自稱劉氏,是賀家如今的當家娘子,而賀云錚和瑛瑛的父親賀臻彥自上次被郡主命人杖責后,一直臥床難起,故而沒能親自相迎。 劉氏說到這兒的時候,悄然望向這兄妹二人。 只見瑛瑛難免露出愧意,而那個叫賀云錚的高大少年人卻面不改色,甚至反過來平靜與她對視。 劉氏心頭一凜,慌忙把頭垂得更低,強笑說著,但賀臻彥因著他們兄妹二人今日來了,到底還是從榻上爬起來了。 幾人到了堂屋里,果不其然便見到了個佝僂著腰背,面容尚且看得出幾分年輕時的俊秀,可滿頭頭發(fā)已然花白的中年男子。 對方笑望向賀云錚的第一眼,同樣有幾分躲閃,然而看到他身后的瑛瑛時,那雙渾濁的眼眸瞬間迸發(fā)異彩! “你就是瑛瑛對么!” “你……你定然是瑛瑛!你看看你這雙眼!和你母親后來幾乎一模一樣!還有你這嘴角,和你祖母年輕的時候也一模一樣!” 眼看著對方差點就要激動地撲過來,瑛瑛卻被嚇得下意識要往賀云錚身后躲! 十幾年未蒙面的所為父親,和陌生人終歸無異,原本心中堆積了諸多復雜的情感,卻不知為何,被這第一面驚得蕩然無存。 賀云錚心中剛有一瞬疑惑,但察覺到瑛瑛的抵觸,下意識抬手攔住了對方。 賀臻彥被少年結實的手腕兒攔下,幾乎下意識就想起了那夜在宮門口被打板子的事兒。 他腳步一頓,勉強笑道:“瞧我,看到你和你母親長得這么像,太激動了,來來來,你們先坐?!?/br> 似乎是為了應證他所言非虛,他再看了幾眼瑛瑛,滿是感懷:“像啊,太像了。” 兩人坐下,賀瑛瑛低頭不語,賀云錚卻下意識朝一旁的劉氏看去。 他有些疑惑,尋常人家的娘子,見到郎君從外領回了一雙兒女,還口口聲聲掛念他們的生母,難道都會這么平靜么? 劉氏似察覺到賀云錚的目光,只將頭垂得更低,甚至有幾分難宣于口的難堪與逃避,低聲道了句去準備午食便匆匆離去。 賀臻彥卻仿若未察,只一顆心撲在兄妹二人身上,全力營造出一副慈愛的形象,更有甚者,他發(fā)覺賀云錚是塊難啃的石頭,但卻十分關愛meimei,于是更悉心關愛起了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