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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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他不知道尋常人該如何和所謂的父親相處,害怕說了重話或動了手是違背倫常,要遭天打雷劈,又怕自己如果一直放任對方胡攪蠻纏,會影響甚廣,所以一時間僵在原地,束手束腳。 其他侍衛(wèi)也一時傻了眼,看在賀云錚對郡主來說的重要性上,也同樣不知該如何是好。 偏偏那位找上門來自稱他爹的人不是個善茬兒,宮門口前來迎主子的馬車越來越多,旁的侍衛(wèi)隨從也都在旁看著,他仿若來了勁兒似的,苦口婆心攥住賀云錚: “這怎么能叫糾纏不休呢!我們父子分別十多年,突然聽見你消息,我當(dāng)然激動啊,今兒還是中秋,大團(tuán)圓的日子,我想叫你回家吃頓飯怎么……” 他眼神瞥到了賀云錚腰帶鑲的那枚銀銙上,“你若實在沒空,留樣物件給阿爹,阿爹回去守著,也好留個念想不是?” 賀云錚在察覺到對方視線的那一瞬間就沉下了心緒,還未開口,卻突然聽到一聲冰冷至極的嗤笑: “那可是太后封賞,膽敢交于旁人,是誰嫌腦袋掛得累了?” 洛嘉眼看少年略顯無措地轉(zhuǎn)身看向她,隨即羞惱地緩緩低下頭。 而其他家的馬車周圍,也或多或少朝這頭投來了探看。 如今的她不同于以往,跋扈荒唐之外,更已經(jīng)一只腳踏入了京城渾濁的權(quán)勢爭奪,平常那些戲謔取笑的目光,也漸漸多了審視。 她突然想起了今夜慘死在殿中的宮女,想起了建隆帝怒不可遏卻無可奈何的猩紅眼眸,想起太后那運籌帷幄的笑。 沉默一瞬,洛嘉冰冷抬眸:“宮門口喧嘩,各杖二十?!?/br> 跟在她身后的虞煥之微微一驚,似乎沒想到不過一件小事,郡主怎么突然降責(zé)了! 始作俑者頓時嚎啕哀哭,虞煥之頓時一激靈,趕忙命人上前將人嘴巴捂住,帶走行刑。 而其他有心人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少年侍衛(wèi),便能看到對方死死低垂著頭,整個人如同被霜打了一般僵立原地。 但郡主剛剛隨口提到,對方腰間的銀銙可有來頭,是太后封賞的,豈非這少年就是傳聞中那頗受郡主寵愛,甚至陪伴她一路去到汾州,最后立下大功的小馬奴? 嘶,可今晚這么一鬧,隨隨便便就是杖二十,也沒見郡主到底有多寵愛。 可見啊這永嘉郡主轉(zhuǎn)了性,卻也沒轉(zhuǎn)多少,還是那個薄情荒唐的刻薄之人! 洛嘉回到曦照閣,第一件事便是喚來劉召,將她今夜在宮中查到的線索全然告知了對方。 果不其然,真叫她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那隊江南客商所售的稀罕貨物與宮里的條目有幾處對得上,或許他們當(dāng)真與宮里人搭過線。 兩人一合計,便挑了京中以及周邊幾處大商行,對準(zhǔn)這些物件的來源商家私下去走訪,如果幸運,或許很快就能有眉目。 等交代完相關(guān)事宜,再更衣沐浴過,洛嘉本以為自己就該忘掉今晚這一籮筐的煩心事了。 然而她披著件薄如蟬翼的紗織軟袍佇立窗前,腦海中仍舊止不住一遍遍浮現(xiàn)那宮女被灌藥、慘死在大殿中的模樣。 她閉上眼,任晚風(fēng)拂面。 心中不知多少遍自我暗示,這與她毫無關(guān)系,太后鐵了心要斷絕圣人的子嗣,哪怕自己今日動作快一步救下那宮女,免她被灌藥,等晚上出宮后,等待對方的還有各種出其不意的毒計。 幾年前德妃的孩子不就是那么沒的么? 自己出手,反而還會連累自身。 沒有權(quán)勢的人,在這吃人的宮闈里就是魚rou,哪怕是圣人,只要一日不斗倒她的兄長,不讓太后徹底偃旗息鼓,也不過是只被關(guān)在金籠里的困獸而已。 所以洛嘉再次告訴自己,這不是她的錯…… 然而再怎么安慰,盤踞心頭的沉重還是讓她呼吸滯澀。 洛嘉想也不想朝樓下喊道:“云錚!” 樓下侍立的小丫鬟面面相覷。 “賀云錚!” 洛嘉拍了一把木欄,聲音更大些。 這時才聽小丫鬟不安地匆匆上樓,小聲道:“郡主,賀侍衛(wèi)被打了板子,虞統(tǒng)領(lǐng)今晚換人來守曦照閣了?!?/br> 洛嘉驀然一怔。 今夜的煩心事太多,都是些要命的事,相較于不論如何都不會背叛她的賀云錚來說,自然而然全排在了前頭…… 她捂住額頭,細(xì)細(xì)回憶了下,今夜賀云錚是遇到了什么事兒來著? 對,他父親找來皇城門口鬧了! * 大鄴朝的杖刑慣用折杖法,在主子下令的基礎(chǔ)上,多會給數(shù)量打些折扣,賀云錚被罰杖二十,落在身上的也不過是四五下。 而且幸而是自家弟兄們動的手,十板下來沒有皮開rou綻,頂多頂多有些皮rou疼,甚至都不會妨礙明兒早上墩馬扎。 但畢竟是郡主人前發(fā)話了的,虞煥之為了作作表面樣子,打過人后還是把人帶回了侍衛(wèi)們平日里待的小院,借口繼續(xù)教訓(xùn)教訓(xùn),讓他自己沖了個涼冷靜冷靜,好好休息,今晚就別去招郡主嫌了。 沖過一遭涼水的賀云錚頭埋在雙臂間,趴在炕上一言不發(fā),如果不是還有呼吸起伏,安靜得宛若個死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