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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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云錚看著對方眼底的青灰,周身還帶著酒氣,明顯一夜沒睡而剛剛又飲了酒, 心里不太認(rèn)同這個借口。 但鄭叔蘅怎么說也是個世家子弟, 而且好像還有官職在身, 賀云錚成長之后, 不至于莽撞到出言反駁, 便十分敷衍地哦了一聲, 拱拱手: “那鄭二郎君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小人要去看望meimei, 就不多耽擱了?!?/br> 鄭叔蘅輕哼一聲:“你倒是個好兄長?!?/br> 賀云錚聞言眼眸微動, 突然想起來他第一次見鄭叔蘅的時候, 對方就在郡主面前毫不掩飾對他兄長、即鄭雪澄的厭惡不滿。 雖然因為郡主一事,賀云錚對鄭雪澄的觀感也并不多好, 但詩會一面,他卻不得不承認(rèn), 對方是一個非常會做場面、也非常符合世家大族要求的優(yōu)秀郎君。 賀云錚沉默片刻, 難得主動開口:“鄭侍郎對鄭二郎君不好嗎?” 哪怕是做做表面, 也不至于讓當(dāng)?shù)艿艿暮匏薜醚腊W吧? “好……?” 鄭叔蘅仿佛聽到個天大的笑話, 似笑非笑撐起腰看他, “你知道我今兒來干嘛的嗎?” 賀云錚默然無語,悄然側(cè)目看天,盤算著待會兒可會下雨, 是不是該盡快擺脫這酒懵子。 鄭叔蘅卻沒在意賀云錚的不耐,整個人來了勁兒: “我今兒就是來感謝你端午狠狠下了鄭雪澄面子的!” 賀云錚眼中閃過詫異。 “那天他表面是不是對你還客客氣氣的?你不知道他回去之后臉色有多難看!” “灶房鐵鍋見過吧, 鍋底什么顏色他什么臉色!” “后來和我一起跪……咳咳,后來他去跪祠堂的時候, 一整夜,氣得連口水都沒喝!” 鄭叔蘅滔滔不絕邊罵邊笑,終于全方位展示了郡主口中的世家傻子是什么樣。 賀云錚越聽臉色越復(fù)雜,好不容易等鄭叔蘅歇口氣,才遲疑凝重地問道:“鄭二郎君,鄭侍郎知道你在外面這么說他嗎?” 鄭叔蘅喘著氣兒嗤了聲,酒氣熏紅的眼神挑起來:“知道又怎樣?打我?” 賀云錚默然無言,心想這份不怕事兒的血性,還有醉后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的魯莽,在世家里也算獨一份了。 他一板一眼勸誡:“倒不是別的,只是小人覺得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二位畢竟是兄弟……雖然不是同母兄弟,但能握手言和肯定好過彼此仇視,加上鄭侍郎與郡主也是熟識,今天的話我就當(dāng)全部沒聽過吧?!?/br> 這是賀云錚對這種貴人難得真心誠意的告慰,不曾想,鄭叔蘅挑起眉頭,笑得更大聲了: “你小子……在郡主手底下都待這么久了,怎么還這么單純啊?” 他沒忍住拍了拍賀云錚的肩膀,醉酒后看著這比自己小了幾歲的少年居然覺得順眼了,“你難不成覺得,我只是因為他是個庶子卻搶我風(fēng)頭,我才討厭他?” 賀云錚越發(fā)不耐了,心想這到底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天際烏云滾滾壓低,周身氣壓也越發(fā)逼仄潮濕,處處都讓人不太痛快。 “小人不知,但是小人真的要去看meimei了?!辟R云錚端著最后的禮貌。 不曾想,鄭叔蘅卻因著這一句,突然極輕地呵了聲:“你看,你好不容易出趟王府,心里還記掛著去看meimei?!?/br> 賀云錚聞言啞口,默不作聲看向?qū)Ψ健?/br> “正常兄弟姐妹本是該這樣的,可他呢,他自小除了利用我,根本就沒把我當(dāng)?shù)艿?,只把我?dāng)工具!” 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酒,鄭叔蘅本意只是來和賀云錚告?zhèn)€喜,可此刻卻忍不住的打開了話匣子, “鄭雪澄真不是個好東西,從小就不是!但凡有點良心的,怎么會連自己喜歡的東西都能說拋棄就拋棄呢?” 賀云錚眉頭微微擰起,恰時遠(yuǎn)處天幕中間閃過一道紫色的霜電,轟隆隆的悶雷如同給鄭叔蘅敲響助興的擂鼓。 鄭叔蘅也不知是跪了一夜祠堂,還是中午的酒上了頭,心中止不住回憶往事,越想越委屈。 世家大族其實不會將嫡庶分得太過鮮明,都是家族的子嗣,不論是誰長大出息了,都是為家族添磚加瓦,故而從小時起,他自認(rèn)為家中、自己的母親沒有虧待過鄭雪澄。 但鄭雪澄不是個安于現(xiàn)狀的人,他聰慧上進(jìn),三歲識書五歲能編出順口的詩詞,一切都為了能多受父親賞識。 對此,鄭叔蘅其實也無所謂,一家人么,誰當(dāng)家主不是當(dāng),左右自己也不想扛那么重的擔(dān)子。 可意料之外,一貫和四書五經(jīng)成精一樣的鄭雪澄,在十歲那年突然帶了只受傷的百靈鳥回家,說是從其他世家子弟手里救下來的,翅膀折了飛不了,小小少年難得動了惻隱之心。 鄭叔蘅既高興又復(fù)雜,覺得自己這位兄長好像終于變成個活人了,趕忙同鄭雪澄一道照料。 好景不長,那只百靈傷勢愈合后每日高興的嘰嘰喳喳,很快引來父親不悅,狠狠批評了他們一通玩物喪志,這等捉雞逗鳥的玩意兒不準(zhǔn)養(yǎng)在家中。 鄭雪澄的難過幾乎寫在了臉上,折了翅的鳥送出去等同于個死,而且養(yǎng)了這么久,怎么舍得呢? 鄭叔蘅也十分不忍,想著沒準(zhǔn)是兄長的屋子太小,蓋不住聲兒,于是和鄭雪澄秘密商議,把百靈鳥帶回自己的院中藏好,絕不讓父親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