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范詠謙啞聲急問:“您,您不……” 不留下嗎? 洛嘉腳步停留,側目看了眼他的臉,忽而笑了。 她抽出衣袖,輕輕拍了拍他清俊的臉蛋:“你來得不是時候,我不喜歡雷雨天?!?/br> 哪怕是鄭雪澄親自來了,也是一樣的待遇。 雨下整夜,直到破曉時分才絕了尾巴。 空氣里濕漉漉的滿是青草和泥巴味兒,和氤氳了數(shù)日的花香對比,別有一番清新。 下人們從屋里出來,各個深呼吸伸懶腰,精神極好,少有的瞧見賀云錚眼睛下面有一圈青灰。 阿順打趣:“云錚昨兒沒睡好?” 賀云錚抿了抿嘴唇,略顯煩躁:“昨晚雨下那么大,還有貓在屋外面嗚嗚叫,吵得慌?!?/br> 旁人哄笑:“這大春天的,你管天管地還管貓兒發(fā)情?” 賀云錚哽住。 旁人擠眉弄眼撞了撞他胳膊:“你這是什么高級的罵人?諷刺昨兒被郡主召寢的那個?”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一夜過去,有人留宿郡主別院的事兒已經(jīng)傳遍了,自然而然,賀云錚“失寵”的消息也隨之而來。 大家心里門兒清,感嘆只有這蠢小子還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賀云錚趕忙搖頭道不敢,費老大勁兒才揭過話題。 可等人散了,他心里卻止不住嘀咕,真侍寢了? 他沒來由地繃著臉,心想真不值錢,上趕著獻畫獻字就為侍個寢,白瞎了一身功名。 可他又止不住想起風雨大作中,洛嘉輕倚在矮桌前吟誦洛神賦的場景。 雖然到后來他一個字兒都聽不懂了,但不妨礙他覺得,原來洛嘉也不是個只貪圖享樂不學無術的放蕩郡主,她懂學識有才情,被舉人比擬成洛神也有道理。 那她說能幫自己讀書的事兒是不是也…… 賀云錚頓了頓,回過神狠狠站定腳步,低聲怒斥自己軟骨頭! 一邊瞧不起姓范的,一邊又和他一樣心懷不軌,算什么男人! 而且都下定決心只老老實實辦差事,離郡主遠點,又有什么臉再去肖想對方施舍好處? 他福至心靈想到句話,想到之后臉色更難看了—— 不能又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幸好那晚過后,曦照閣沒再傳來別的消息,底下人便也不再拿這些話題開玩笑。 本來就是,和自己無關的事,到了嘴邊還能說叨兩句,否則大家伙都忙著呢。 賀云錚也松了口氣,只是之后每次路過曦照閣,都會下意識忍不住側個眼神過去。 等回過神,他又義正詞嚴的告訴自己,只不過是得郡主賜了身衣服,想著什么時候還回去罷了。 絕無二心! 時日一晃,清明之前,也到了賀云錚每月一次的外出時候。 上個月他被郡主賞了鞭子,在床上燒得昏天暗地,連消息都沒能遞出去,還是后來才托人給meimei帶了信,告訴她自己這個月一定出府看她,故而絕對不能食言。 但沒想到,他還沒去找劉召告假,劉召反先來找他了。 “明日?”賀云錚望著外頭明月高懸,艱難重復了下時間。 劉召皺眉,語氣嚴厲:“你在院里得了這么些日子的閑,好容易叫你出去一趟,還要推三阻四?” 賀云錚哽了許久,只能悶悶說聲不敢,但答應meimei的事也得有個交代,他只好小聲問:“只是小人原定明日出府去看meimei,管事和郡主安排得急,沒法兒更改的話,小人能不能換個時間,后日出府?” 劉召看他,冷哼一聲也算答應了。 等人走后,賀云錚無奈嘆了口氣,只能先去隔壁屋請旁人幫忙,托他們明日能出府的先給meimei帶個信,告知自己后日再去看她。 一通兵荒馬亂,賀云錚這夜又沒睡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兒夢里又聽了半宿貓叫,早起又是一對青黑的眼圈。 他牽好兩匹玉獅子跟其他人一道出了門,在府外等候許久,終于等到洛嘉姍姍來遲。 她今日發(fā)髻簡單,只用一根水色玉釵挽起單螺,披風里頭隱隱露出月牙淺色的衣袍,似乎也不繁復,只有修長的頸脖邊,系著圈賀云錚叫不出名字的毛茸茸的披風圍脖稍顯貴重,叫她整個人好像從雪里走出的仙靈,冰雕玉琢。 賀云錚頭一次瞧見這樣的洛嘉,還沒回神,劉召皺眉瞪了他一眼:“杌凳!” 第11章 出游 他像被針刺了似的收回視線,窘迫地低頭蹲到馬車邊,將杌凳扶穩(wěn)妥,等主子踩上來。 他心中還有幾分復雜和震驚,自己剛剛難不成是因為她好看……看傻了? 洛嘉便瞧見個俊瘦少年跪蹲在視野中央,緊垂腦袋,雙臂挽起袖子牢牢穩(wěn)著杌凳,像每個忠誠的仆人一樣等候她的到來。 雖然穿得破舊,衣料的邊角還磨出了線頭,但因平日里要照顧兩匹玉獅子,把糧草搬來搬去的,他身形被錘煉得十分勻稱好看,手臂修長結實,肩背也挺拔寬闊。 洛嘉掃了一眼,目光上移,盯住他露出來的耳尖……悄然泛著紅。 她凝眸片刻,忽而輕輕笑了下。 她不在意聽到笑聲的賀云錚會是什么反應,徑自提起裙擺,從對方面前踩上杌凳坐進車里。 只在進入帷幔時稍作停頓,看到了少年垂下的腦袋,擰得緊緊的眉頭和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