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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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金丹派支持孤是別有所圖,此事孤已知曉,但也無妨。大家本是相互利用,我要得天下,你們要什么?不妨開個價吧!” 在沒有外人的時候,祝重發(fā)如此坦白地說出自己的野心,一點偽裝掩飾都不要了,足見他的心情是多么急迫。 聞聲,對面的老道士微微一笑,頷首說道: “國教!國師!” 亂世梟雄們除了終極目標,其他所有東西都可以舍棄,包括了那些被普通人珍視的情感。對于這一點,殺伐果斷的祝重發(fā)自然不會例外,哪怕他曾是一名小沙彌,此刻仍舊斬釘截鐵地回答說道: “好,孤答應(yīng)了。你們可以動手了吧?” 聞聽此言,老道士的笑容愈發(fā)燦爛,說道: “貧道敢不從命!” 不管多隱秘的行動,總歸是瞞不過有心人的,那邊祝重發(fā)剛一跑去跟人許愿,江州城內(nèi)的任天長便已得到了內(nèi)幕消息。隨后,他火急火燎地找到了任囂,一見面就直入正題說道: “金丹派那群牛鼻子要來了,貧道也該告辭了?!?/br> “哎呀!道長,那是吳侯的意思,您又何必為難我呢?” 聽到任天長講出近似于勢不兩立的決絕話語,任囂大驚失色地辯解著,顯然不希望這位得力臂助離開自己身邊。 見狀,任天長不為所動地搖了搖頭,說道: “呵呵呵呵,非是貧道故意為難你,此間……確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難處?!?/br> 自家人曉得自家事,乍一聞聽金丹派要來江州的消息,任天長就不得不抓緊時間跑路了,他若是走得遲了一步,只怕要把自家的小命也一塊搭上。 085 渦旋 前些年化名翩翩道人,妖道任天長在江南一帶可是干了不少傷天害理的陰私勾當(dāng),不夸張地說,他開罪的人多如過江之鯽數(shù)不勝數(shù)。 諸如金丹派這一類的名門大派,平日里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找個接口干掉像任天長這樣聲名狼藉的惡棍,在地方上撈取信望和人心。雖說任天長已經(jīng)不屈不撓地修成了金液還丹,自身修為一舉暴增至煉神還虛初階境界,也算得上能手了,這畢竟靠旁門左道取巧得來的,難免存在根基不牢的先天弊端,真格碰上修成金丹的修行者,雙方交起手來他還是輸面居多。 有鑒于此,任天長得趁著金丹派那些家伙沒來江州之前,立馬拔腿跑路,萬一溜得慢了那就要了親命。 任囂見任天長似乎心意已決,當(dāng)下也沒什么好說的,只得放棄挽留,拱手說道: “既然如此,請您務(wù)必保重?!?/br> 即將分別之際,打點行裝的任天長看似漫不經(jīng)心,說道: “瞧在賓主一場的份上,臨走之前貧道奉勸一句。興漢軍背后的勢力非同小可,不是尋常人招惹得起的,那金丹派雖是江南霸主,然在貧道看來取勝之機超不過三成。日后若見風(fēng)色不妙,汝且好自為之吧!” 聞聽此言,原本對戰(zhàn)況抱著樂觀態(tài)度的任囂不禁生出了毛骨悚然之感,他知道任天長這妖道眼力毒辣,從來不會輕易下斷言。既然目下敢于如此判斷,那就是說在任天長看來吳軍是兇多吉少了。任囂對祝重發(fā)并非不忠,問題是下屬效忠的基礎(chǔ)是良禽擇木而棲,若是大樹自己都撐不住了。對不起,那說不得下屬們也只有樹倒猢猻散。 這時,遲疑了一下,任囂再度躬身道謝說道: “……某謝過道長指教?!?/br> 出了江州城這塊險地,任天長只覺一身清爽利落,身為邪道中人他還能活得如此逍遙自在,自有一套獨門求生之術(shù)。若是眼力不夠,手底下又不硬朗,任天長早幾十年就給人挫骨揚灰了。 施施然地離開了江州城,任天長琢磨一下自己未來的出路,果斷選定向北而行。須知,打從紅巾軍擊破洛陽之日算起,近畿、河?xùn)|和河內(nèi)等地,局勢亂得一塌糊涂,而且聽說墨門正在跟白蓮教搞摩擦。既然這群好管閑事的家伙注意力全都在對付白蓮教這條大魚身上,估計他們暫時沒空理會那些危害不大的旁門左道之士,這種魚龍混雜的環(huán)境正適合任天長渾水摸魚。 身具大神通的修行者介入凡人之間的爭斗,嚴格來說是不合乎規(guī)矩的。天道不會管人殺人,不過因果牽纏之下,一切罪孽都要遭到清算。 修行者們最終必須面對天劫,那是一種極其恐怖的力量,哪怕在原有基礎(chǔ)之上增加一分一毫,很可能演變成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果正是天劫的極佳發(fā)酵劑。如此一來,事態(tài)發(fā)展不言而喻是具有災(zāi)難性的。對累世積修以求不滅的修行者們而言,這個世界上大概也沒有哪一種下場會比落得個神形俱滅,來得更令人望而生畏了。 進退兩難的陳涼想要通過決戰(zhàn)擺脫困局,祝重發(fā)的如意算盤則打在了金丹派身上,一方心切求戰(zhàn),一方消極避戰(zhàn),這下子事情麻煩了。 “大將軍,吳軍水師大部躲在彭蠡澤中,我軍攻擊江州,根本奈何不得他們。” 聽到司徒雅如此說,陳涼也覺得頭疼,接口說道: “那司徒都督你的意思是?” “我軍何必糾纏于江州一地,若是突入彭蠡澤聚殲吳軍水師。待得回過頭來,奪取江州區(qū)區(qū)一座孤城,那便易如反掌了?!?/br> 司徒雅此言既出,沒等陳涼發(fā)表意見,旁邊的苗仁輔已是大搖其頭,出言指摘說道: “司徒都督此言差矣,我軍中多為大艦,船艦吃水甚深,在江水中航行倒也無妨。一旦駛?cè)肱眢粷?,難免遇到葦塘沙洲水淺之處,到那時豈非成了龍游淺灘自取滅亡?” 自打一塊在興漢軍中效力,苗仁輔罕有不跟司徒雅唱反調(diào)的時候,對此眾人已是見怪不怪。 這時,一旁的鮮于閔此時正欲開口,隨即他又猶豫了一下。鮮于閔宛若川劇變臉似的神色變化,悉數(shù)被陳涼看在了眼里。身為大佬他也不能裝作看不見,于是,陳涼開口說道: “鮮于將軍,你可是有話要說?” 聞聲,鮮于閔咬了咬牙,挺胸說道: “啟稟大將軍,末將以為與其冒險深入,不如誘敵出戰(zhàn)。放出訊息宣揚我軍將直趨江東,屯留少量戰(zhàn)船配合鐵鏈封鎖湖口,何愁吳軍不來迎戰(zhàn)。” 反客為主?陳涼心中大喜,如此一來事情就好辦了,只是這法子行不行得通呢?一件事在自己吃不準的時候可以問問別人的意見,陳涼轉(zhuǎn)向了其他幾位手下,詢問說道: “你們以為此計如何?” 自覺被人搶了風(fēng)頭,司徒雅面色忽隱忽晴,最后嘬著牙花子說道: “此計可行,卻也不妨一試?!?/br> 鮮于閔的法子惠而不費,大不了再浪費幾天時間,反正前面?zhèn)€把月都虛擲浪費了,莫非還就差耽誤這幾天功夫嗎?其他人的觀點也差不多,鮮于閔的方案旋即獲得了全票通過。 陳涼對自家團隊維持良好的和衷共濟精神而感到喜悅,下屬們太和睦不好,矛盾太大影響了正事也不好,他摸著下巴說道: “嗯,如此說來,倒要好生謀劃一番。鮮于將軍,這次就由你cao持此事吧!” “是,末將領(lǐng)命。” 在彭蠡澤湖口附近,這一場很可能決定未來天下大勢的戰(zhàn)役牽連甚廣,不僅是凡人、修行者和神祇悉數(shù)被卷入其中,就連那些妖魔鬼怪也是身不由己地落入了這個大漩渦。 盤踞在百越之地的虎妖霍山君與林旭達成口頭協(xié)議,來年中元節(jié)相約關(guān)中咸陽宮一決高下。故此,近段時間一直在安心靜養(yǎng),爭取在決戰(zhàn)之前將身心調(diào)節(jié)到最佳狀態(tài)前往赴會。不料,半道被傳送緊急狀況的鈴聲喚起,突然被攪擾了心境,霍山君憋著一肚子火氣來到前廳。 多年死黨狽妖貝大夫和熊妖賈丹早已等候在此,一見面貝大夫便開口說道: “山君,大喜事?。 ?/br> 聞聽此言,霍山君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反問說道: “噢,喜從何來?” 貌似忠厚的賈丹此時忍不住賣弄自己消息靈通,它腆著大肚皮笑呵呵地說道: “那陳涼與祝重發(fā)兩軍對峙,彭蠡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傷亡之慘重自不待言。我輩慣用的法器、法寶多以人身為原料,平素不便下手,又怕惹來那些喊打喊殺的修行者和神祇,此番凡人血戰(zhàn),我等前往觀戰(zhàn)時也不妨順道收集些旁人不要的玩意?!?/br> 吞食人類精血對妖族而言是一種速成法門,不論是修習(xí)何種功法,大量吞食人類精血都能得事半功倍之效。 這時,霍山君亦是大喜,放聲大笑說道: “哈哈哈哈,既是如此,那還干等什么?不如同去!同去!” ............................................... 彭蠡澤東岸興漢軍水師營寨 抬頭望了一眼陰霾的天空,司徒雅用力一揮號旗,高聲喝道: “擂鼓!出擊!” “咚咚咚咚……” 時逢上游下了一場急雨,江面上白浪滾滾而下,江州北依大江,南臨彭蠡澤,三面環(huán)水,在這個臨近冬日的晚秋時節(jié)難得一見平日里那般魚躍鷹飛的自然野趣。 僅在旬日之內(nèi),興漢軍與吳軍,雙方超過二十萬的大軍云集于江州城下,大小艦船合計數(shù)千艘。若非江水流至江州地界,水域已然變得開闊起來,換作其他地方怕也難以容納這兩支龐大艦隊拉開陣勢展開撕殺。 隨著鼓聲響起,對面的興漢軍水師旌旗一動,祝重發(fā)沖著手下的大將點點頭。隨即,一名身高八尺的壯漢舉起號旗,大聲喝道: “火攻船出發(fā)!” 軍用的火攻船除了那種擺明了有去無回的簡易自殺船之外,主力船型稱作“子母鴛鴦舟”。這種專業(yè)戰(zhàn)船經(jīng)過了認真細致的掩飾偽裝,在距離稍遠處,從外表絕對看不出跟普通戰(zhàn)船有什么區(qū)別,只不過在船頭位置固定有尺把長的鐵釘和鐵鉤,船身的前半段艙內(nèi)則暗藏大量引火之物。只要撞擊敵船成功,水兵即可在點燃船艙中的燃燒物后,拔起船身中部的隱秘插銷,變成獨立船只的后半段船身,馬上能載著水手們安然從敵軍眼皮底下退走。 這時候,混編在以艨艟和斗艦為主體的先頭突擊艦隊當(dāng)中,暗藏著殺機的吳軍火攻船全部升滿了風(fēng)帆,全速朝著興漢軍的主力艦隊發(fā)起沖刺。 南船北馬,吳軍起于江南水鄉(xiāng),上下人等都熟諳水戰(zhàn),大家都明白若不盡快干掉興漢軍那些體積大得使人必須仰視的大艦,僅憑一股子死拼硬沖的蠻力,大部以輕快小船為主的吳軍水師壓根無望在水戰(zhàn)中獲勝。 翹首企盼結(jié)果的可不止戰(zhàn)爭的參與者,在江水靠近湖口下游二十里左右的水面上,張網(wǎng)以待的霍山君扭頭跟貝大夫說道: “準備妥當(dāng)了?” 貝大夫不假思索地拍著胸口,說道: “山君放心,事情全包在我身上,你只管等候便是?!?/br> 熊妖賈丹也流著口水說道: “是啊!我都等了好久,這次可以痛快吃上一頓了?!?/br> 妖怪們的行動并不忌諱旁人知曉,那些人死掉又不是它們下手殺的,只要不截取陰魂,地祇們也說不出什么不是。正因如此,林旭和大江龍君敖平一早就移動到了湖口的上游位置,刻意避開霍山君等一眾妖怪,算是落個眼不見心不煩。 “敖兄,風(fēng)向和水勢都控制好了嗎?” 林旭的提問讓敖平覺得不高興,祂當(dāng)即大包大攬地拍著胸脯說道: “本君辦事一向妥帖,焉有不成之理?” 聞聲,林旭笑了笑,說道: “嗯,這回最好別出岔子?!?/br> 四面八方不請自來的觀眾們此刻各懷心思,那些豁出性命的演員們也只能準備好傾情演出,答謝這些前來盛情捧場的貴客了。 要說水戰(zhàn)跟陸戰(zhàn)的最大差別在于后路,陸戰(zhàn)遭遇不利,四下潰散的士兵能夠輕易逃離戰(zhàn)場,預(yù)先設(shè)置伏兵也相對容易一些。水戰(zhàn)則是比拼軍隊的整體實力,尤為注重戰(zhàn)船性能和士兵素質(zhì)的比拼,當(dāng)然,有些時候運氣太差的話也不行,那種被一枝流矢射死主將的糟糕狀況,不管換作誰來指揮也是照樣沒轍。 086 人情債 “開炮!” “咚——咚——咚——” 勁風(fēng)鼓動竹篾編織的船帆,兩支艦隊的間距不斷縮小,射程更勝一籌的興漢軍率先發(fā)動攻勢,司徒雅下令旗艦升起一串號旗,通令全軍開炮。接下來,那些安置在船首方向的大炮相繼噴吐出橘紅色的火舌和滾滾黑煙,同時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盡管實心鑄鐵炮彈對木制船身破壞力差強人意,但那些被炮彈轟擊后四下飛散的木屑可是很厲害的。不斷飛濺的碎木片從水手們耳旁呼嘯而過,單聽那嚇死人的動靜,不懂行的人也曉得危險。這些船板碎片力道驚人,不遜于強弩射出的箭矢,隨便挨上一下就兇多吉少了。 很多時候,只需一發(fā)炮彈直接命中了船體,猶如雨點般密集的木屑便會橫掃過甲板和船艙,繼而制造出眾多傷殘人士。 兵兇戰(zhàn)危,此時此刻,在水柱不住騰起,沸騰似粥鍋的水面上,首輪被燒紅后墊著濕泥發(fā)射熱彈擊毀的船只業(yè)已燃起了大火。翻滾升騰的黑煙霎時間遮蔽了陽光,船上幸存下來的水手紛紛棄船逃生。在附近,幾艘被撞角重創(chuàng)了船體的戰(zhàn)船也在快速進水下沉中,失去控制的艦船沉浮不定,隨著水流打著旋。 一時間,江面上漂浮的碎木頭、雜物和各色船體殘骸,其數(shù)量是如此之多,令人不免生出踏著這些垃圾就能渡過江水的錯覺。 “沖鋒,擊殺陳涼,我軍必勝!” 在祝重發(fā)手下有四大悍將,為首的這位是早年間在江水下游頗有幾分名氣的大水匪,綽號“立地太歲”的姚雷。在兩軍混戰(zhàn)之際,姚雷乘坐一艘樓船勇猛地突入興漢軍水師中軍,劍鋒直指陳涼所乘的座駕“出水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