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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橙紅年代在線閱讀 - 第354節(jié)

第354節(jié)

    周文笑著說:“好啊,完不成任務的話,大家都到我家去吃飯。”下面又是一陣哄笑,氣氛漸漸變得活躍起來,周文有心想講一下關于玄武集團征地的事情,但是又想到今天這個場合不大合適,張了張嘴又停下了,但是葉清卻哪壺不開提哪壺,直接問他道:“周縣長,我們來的時候村民又是石頭又是陷阱的,這是唱的哪一出?”

    “是這樣的,為了發(fā)展經(jīng)濟,盡快摘掉貧困帽子,我們縣和玄武集團簽訂了協(xié)議,征用苦水井鄉(xiāng)三個行政村的兩千多畝土地,其中大多數(shù)是鹽堿地,有部分村民不理解,和玄武集團的員工發(fā)生了一些矛盾,苦水井是革命老區(qū),民風彪悍,把當年打鬼子的手段也用上了,縣政府有責任,工作做得不到位,不過我們會進一步協(xié)調雙方的關系,爭取做到雙方都滿意?!?/br>
    葉老點點頭,說道:“土地是農(nóng)民的命根子,離了土地那還叫農(nóng)民么,這個問題一定要妥善解決,而且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為了眼前的利益,寒了老百姓的心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執(zhí)政者應該銘記在心?!?/br>
    說完這段話葉老就有些喘不過氣來,醫(yī)生趕緊拿過氧氣包給老人吸氧,同時量血壓測脈搏,忙乎了半天之后沖葉清點點頭,示意沒事。

    葉老恢復了一點精神,問梁老漢道:“我看你有些面熟,梁長貴是你什么人???”

    梁老漢說:“葉司令真是好記性,那是俺大爺,當年咱們下馬坡村的村長,為了掩護八路軍傷員,硬是讓日本人挑死在打谷場上。”

    葉老拿出手帕擦拉擦眼角,繼續(xù)問道:“我記得梁村長有一兒一女,都過得好么?”

    梁老漢說:“俺大爺?shù)拇箝|女,五九年得了浮腫病死了,兒子出去要飯就一直沒回來過,許是死在外面了,那年月,整村整村的死人啊,鄉(xiāng)里還派民兵守著路口,不許人出去要飯……”

    忽然梁老漢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趕緊轉移話題道:“都是過去的事兒了,現(xiàn)在俺下馬坡雖然窮,也通了公路,拉上電線了,有幾家還蓋了小洋樓,這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也實現(xiàn)了?!?/br>
    周文看看手表,已經(jīng)中午一點了,車隊從市里過來之后就沒停下吃飯,按說都該餓了,他給梁大眾使了個眼色,梁大眾又給梁小軍使了個眼色,梁小軍干咳一聲,梁老漢會意,說道:“老司令,晌午飯就在俺家吃吧,也沒什么好吃的,殺只雞,自己種的菜,再燜一鍋米飯?!?/br>
    葉老擺擺手:“不吃了,還有地方?jīng)]去?!?/br>
    “那可不中,晌午頭的還能讓客人走么。”梁老漢說啥也不答應,鄉(xiāng)親們也跟著起哄,非要留客人吃飯,最后還是桑景閑把梁老漢拉到一旁低聲說了幾句才把他勸住。

    梁老漢說:“既然葉司令還要去祭奠老戰(zhàn)友,那俺們就不留您了,等回來的時候一定來家坐坐?!?/br>
    “好了,我們走了,再見了鄉(xiāng)親們?!比~清推起了爺爺?shù)妮喴?,葉老卻伸出了手要和大家握手告別,梁老漢第一個上前握住了老人的手,心里就是一酸,手腕上的筋脈血管都找不到了,大熱的天,葉司令的手竟然是涼的,可見虛弱到了什么程度。

    此時公路上的大坑已經(jīng)填平,汽車開到了村口,全村老少外加一群搖著尾巴的狗一直將葉老送上了車,一直目送車隊的煙塵遠去,鄉(xiāng)民們才各自回家,梁老漢嘆口氣說:“好人吶?!?/br>
    ……

    中午不在下馬坡村吃飯,主要是不想給村里增加負擔,老區(qū)的人樸實,真要留下吃飯,就憑這十幾個壯小伙子,還不得把全村的雞都吃光,還有一個原因是葉老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正常進食,滿口的牙都掉光了,只能靠流質維持營養(yǎng)。

    眾人在車上就把午餐給解決了,酷暑季節(jié)本來就吃不多,隨便吃些軍用速熱食品和罐頭、水果什么的就打發(fā)了,車隊向天街鄉(xiāng)駛去,葉老要去野豬峪祭奠老戰(zhàn)友。

    沿著盤山公路開了一個小時,終于抵達了天街鄉(xiāng),和中午不同的是,這里已經(jīng)早早接到了領導即將視察的通知,到處打掃的干干凈凈,街上還打著歡迎的橫幅,可是車隊根本沒有在這里停留,直接開往野豬峪,這條路就難走多了,除了越野車之外,其他低底盤的車輛很難開過去,不過軍分區(qū)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派了一輛高檔進口陸地巡洋艦,把葉老轉移到越野車上,繼續(xù)前進。

    一番艱難跋涉后,終于抵達大青山深處的峽谷,昔日的鐵索橋終于變成了堅固的籠式鐵橋,葉老看了又是一番感慨,繼續(xù)前行,山路連越野車都沒辦法再走了,大家只好抬著葉老前進,好在大山深處景色美麗,氣候宜人,絲毫感覺不到暑氣,十幾個小伙子輪流抬著滑竿,倒也不累。

    又翻過兩座山頭,終于抵達了野豬峪。

    望著和七十年前幾乎沒有什么改變的小村落,葉老的情緒有些激動,竟然想從滑竿上站起來,葉清趕緊攔住他:“爺爺,小心?!?/br>
    葉老推開孫女,回頭招呼趙輝:“小明,你過來?!?/br>
    趙輝快步上前:“爺爺,我在這兒訥”

    “你親爺爺?shù)哪咕驮谶@里,孩子?!比~老顫抖著說道。

    1049 長眠的英雄

    野豬峪位于大青山深處,山里石頭多,房子院墻全都用石頭壘成,山里平地少,山坡上開了幾畝薄田,種著綠油油的莊稼,如果不是村口矗立著一座紀念碑的話,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山村。

    這次豆腐渣紀念碑事件后,縣里派人重修了紀念碑,在縣委縣政府領導的直接關懷下,紀念碑修的比往日壯觀宏偉了許多,須彌座和碑身都用大理石面磚裝飾,“野豬峪抗日英雄紀念碑”幾個碩大的金字質樸中帶著豪邁,顯然是出自軍中書法家的手筆,不過這并不是葉老所關心的,他魂牽夢繞的是遠處小樹林里趙司令的墳塋。

    當年的野豬峪事件在網(wǎng)上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葉老在第一時間就派出了隨身的警衛(wèi)參謀前來南泰縣調查真相,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開始生出故地重游的打算,只是身體條件一直不允許,就耽擱下來了。

    雖然幾十年沒來過野豬峪了,但是記憶的長河一旦打開閥門就止不住了,葉老望著熟悉的景色,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他顫微微的從滑竿上下來,在孫子和孫女的攙扶下,向著老戰(zhàn)友的墳塋走去。

    距離紀念碑不遠的小樹林里有兩座墳塋,其中一座老墳正是當年抗日救國軍司令趙子銘的墳墓,望著風吹雨打幾十年的墓碑,葉老忍不住潸然淚下:“趙子銘同志,我來看你了?!闭f著竟然挺直了腰桿,敬了一個莊嚴地軍禮。

    王參謀在后面大喊一聲:“立正!”軍分區(qū)的戰(zhàn)士們立刻站成一排,年輕的身軀如同一排標槍。

    “敬禮!”一聲令下,所有人齊刷刷的舉起了右手,向革命烈士致以崇高的敬意。

    墓碑上的字已經(jīng)模糊了,墳頭上干干凈凈,沒有一根雜草,分明是經(jīng)常有人打掃,警衛(wèi)員把折疊椅子撐開,請葉老坐下,同時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貢品和香燭擺了起來。

    在老戰(zhàn)友的墓前,葉老講起了當年的故事:“小明啊,你爺爺叫趙子銘,是八路軍獨立團一營三連的指導員,也是我的心腹愛將,當初我們獨立團剛到大青山地區(qū),敵后形勢相當嚴峻,日寇,頑軍、土匪、地主武裝,各種勢力錯綜復雜,為了建立統(tǒng)一戰(zhàn)線,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打擊日寇,你爺爺和其他十幾位戰(zhàn)友一起,打入到各個武裝內部,去爭取他們,感化他們,你爺爺是工作做的最突出的一個,他不但成功收編了一股土匪武裝,還更名為抗日救國軍,多次成功打擊了日寇的氣焰,可是由于叛徒出賣,在一次化裝進城買藥的行動中,被敵人包圍不幸犧牲,敵人梟下他的首級懸掛在城頭示眾,你爺爺?shù)臓奚?,帶動更多人投身抗日救亡的事業(yè)中,他犧牲的有價值,有意義?!?/br>
    這些話,趙輝已經(jīng)不知道聽過多少遍,人老了就愛回憶,愛一遍遍的重復當年的事情,大家都能理解,不過趙輝卻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問題,他問道:“那為什么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有找到爺爺?shù)哪鼓???/br>
    葉老說:“因為你爺爺?shù)纳矸萏厥獍?,那個年月,無聲無息犧牲的同志太多了,正面戰(zhàn)場上犧牲的戰(zhàn)友都只能就地埋葬,別說你爺爺這樣有掩護身份的了,事后組織也曾經(jīng)通過有關管道想把尸體運回來,可是聽說首級丟了,日本人搜遍了全城也沒找到,我們這邊調查了一番也沒有結果,部隊戰(zhàn)斗任務重,這事兒就耽誤下來了。”

    正說著呢,村子方向走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老程頭,自打紀念碑落成之后,野豬峪就隔三差五迎來旅游團,大部分是省內政府機關組織的革命老區(qū)參觀訪問團,也有一部分驢友自發(fā)組織的徒步旅游團,不管出于什么動機,都為野豬峪帶來了不菲的經(jīng)濟收入,現(xiàn)在村里不少人家都養(yǎng)了家豬,當成“野豬rou”賣給旅游的人。

    他們還以為來的是普通旅游者呢,走到跟前才知道是中央來的大干部,劉子光把老程頭引見給了葉老:“首長,這位就是當年單槍匹馬從日寇嚴密封鎖下?lián)尰亓沂渴准壍睦嫌⑿??!?/br>
    兩位老人相見,葉老格外激動,望著老程頭結實的身板說:“你就是程栓柱同志吧,我看過你的事跡報道,你很不容易啊,一個人默默為趙子銘守墓半個多世紀,小明,來見見你程爺爺?!?/br>
    趙輝上前畢恭畢敬給老程頭鞠了一個躬,老程頭坦然受了,感慨道:“老天有眼啊,趙司令后繼有人?!庇滞~老問道:“這位首長,您認識趙司令,那您是?”

    葉老呵呵笑道:“我就是葉雪峰。”

    “啊,獨立團的葉政委,那可是大首長啊?!崩铣填^肅然起敬。

    葉老說:“什么首長不首長的,革命不分高低貴賤,我要向你學習啊,幾十年如一日為烈士守靈,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當初你是怎么把烈士的首級拿回來的?!?/br>
    老程頭說:“趁黑燈瞎火爬上城頭請回來的,小鬼子太狂了,沒料到俺就這么單槍匹馬過去了,鬼子不擅長夜戰(zhàn),被俺撂翻了幾個人就不敢再追了,對了,殺害趙司令的元兇就在這兒。”說著老程頭一指旁邊的墳塋,嶄新的大理石墓碑上刻著一行字:橋本隆義之墓,下面是生卒年月。

    當年的抗日英雄竟然和鬼子憲兵少佐埋葬在一起,滄桑變化、世事無常,眾人都不勝唏噓,感嘆不已,葉老更是大發(fā)感慨:“前事不忘后事之師,現(xiàn)在國家強大了,但決不能放松警惕,國際形勢還很復雜,我們要時刻準備著,為國家為民族而戰(zhàn)斗?!?/br>
    葉清發(fā)覺爺爺有些亢奮,趕忙勸道:“爺爺,注意情緒,別太激動了,您的心臟受不了?!?/br>
    葉老一擺手:“沒關系,我還能再活十年,小程啊,咱們好好聊聊當年的事兒?!?/br>
    于是兩位老人坐在樹蔭里談起了當年抗日打鬼子的事情,葉老談性甚濃,滔滔不絕,精神格外的好,往日記憶力減退、口吃的毛病全沒了,眉飛色舞簡直像是年輕了二十歲。

    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時分,葉老執(zhí)意要和老程頭喝一杯,隨行人員苦苦相勸,但葉老脾氣上來誰也攔不住,山里農(nóng)家自己釀的苞谷酒,豬頭rou、小蔥豆腐,紅泥小碗,甘洌的酒水,婆娑的樹影,葉老百感交集,將第一碗酒灑在了地上說道:“我們敬烈士一杯?!?/br>
    老程頭也灑了一碗酒,朗朗說道:“趙司令,葉政委、還有你孫兒來看你了,你在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br>
    然后老程頭就幫葉老滿上一碗酒,兩人互敬了一碗,葉老老當益壯,竟然干了這一碗,一時間嗆得咳嗽起來,嚇得葉清趕緊上前奪下酒碗,幫爺爺拍打著后背。

    葉老的臉上呈現(xiàn)出兩朵酡紅,他擺擺手:“不礙事,這點酒不算啥?!?/br>
    話雖這樣說,葉清卻不敢再讓爺爺喝酒了,葉老倒也不再堅持,哈哈一笑就過去了,繼續(xù)和老程頭聊了半天,夕陽西下,余暉落在兩位老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滄桑感。

    不知不覺,葉老呈現(xiàn)出疲態(tài)來,說話有一搭沒一搭,最后竟然一歪頭睡著了,葉清湊了上去,聽到爺爺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輕微的鼾聲,扭頭對眾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從警衛(wèi)員手里接過薄毛巾被,輕輕搭在爺爺身上。

    “葉老今天高興啊?!贝蠹叶歼@樣說,看來這一趟還真來對了,老年人就是這樣,精神好了身體就跟著好,說不定回京后,葉老的身體能出現(xiàn)奇跡,再堅持個三年五載也未可知啊。

    大家閑聊了一陣子,山里的氣溫有些下降了,葉清怕爺爺著涼,上前輕輕推了推葉老,低聲道:“爺爺,進屋休息吧。”

    葉老沒有任何反應,葉清的心一沉,伸手搭在爺爺頸部大動脈上,竟然沒有絲毫動靜。

    “小清,怎么了?”趙輝發(fā)現(xiàn)了meimei的不對勁,急忙問道,就看到葉清慘白的一張臉轉了過來,搖了搖頭。

    趙輝心中轟隆一聲,急忙搶上前去,同時醫(yī)生也拿起急救包沖了過去,將老人身體放平,輸氧,按摩心臟,忙了一會兒之后,醫(yī)生還是搖了搖頭。

    “打電話,讓軍分區(qū)派直升機來?!壁w輝吼道。

    “晚了,爺爺已經(jīng)走了?!比~清含淚說道。

    老程頭更是扼腕嘆息:“老政委,你咋說走就走了呢,咱老哥倆還沒好好喝兩杯呢?!?/br>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暉消失在大山背后,葉老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仿佛在和戰(zhàn)友聊著當年的往事。

    一陣凄厲的熄燈號響了起來,山村里的少年舉著當年八路軍留下的軍號用力吹著,宿鳥從樹林里撲閃著翅膀飛出,一隊年輕的士兵在烈士長眠的墓前莊嚴地舉手行最后的軍禮。

    ……

    與此同時,南泰縣城,朱副縣長已經(jīng)從市里有關方面得到了確切的信息,這回前來南泰考察的首長來頭極大,是中央級別的。

    朱副縣長敏銳的認識到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作為縣級干部能接觸到中央首長可不容易,他連夜召集心腹開會,商討如何給領導一個驚喜。

    “周已經(jīng)陪同視察去了,咱們不能落了下風,要抓住機遇勇于創(chuàng)新,大家各抒己見吧,我先提一點,既要搞的熱鬧喜慶,又不能鋪張浪費,現(xiàn)在財政局那一塊周抓的很緊,我們不能讓他抓了把柄?!敝旄笨h長說。

    1050 縣常委會上的斗爭

    葉老的驟然離世讓大家悲慟萬分,野豬峪地處大青山深處,通訊條件極差,葉清用隨身攜帶的衛(wèi)星電話通知了家里,首都方面震驚之余,囑咐他們等候下一步通知,不要擅自行動。

    葉老是開國元勛,治喪事宜馬虎不得,不久家里就會回電過來,轉達了中央的指示,暫時秘不發(fā)喪,盡快將遺體運回首都再作打算。

    大家理解中央的決定,這樣一位高級別的老干部死在視察途中,傳出去影響不是很好,但天已經(jīng)黑了,深山老林道路艱險,如果貿(mào)然抬著遺體下山的話,怕是要出事情,于是大家舉手表決,決定在野豬峪暫停一夜,明天一早下山。

    村里人幫忙搭起了靈棚,老程頭把自己的壽材也捐了出來,葉老的遺體就停放在趙子銘的墳前,幾十年未見的老戰(zhàn)友這回總算是徹底團圓了,山民們自發(fā)的采來野花擺在葉老的靈前,不大工夫,靈棚前就成了映山紅的海洋。

    趙輝、葉清、劉子光、周文等人都在墳前守靈,半夜時分,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靈前的燭火搖曳不停,男人們不停的抽著煙,誰也不說話,葉清似乎有些煩躁,拿出煙盒和純金打火機,走到細雨中點燃了香煙抽了一口就把煙卷折斷,回頭說道:“爺爺走的很安詳,能在睡夢中和戰(zhàn)友團聚,應該是離開人世最理想的一種方式了。”

    眾人暗暗點頭,葉老已經(jīng)是百歲老人,戎馬一生、傷痕累累,身體各個臟器全都到了衰竭的邊緣,即便依靠藥物和醫(yī)療器械延長生命,往往也是生不如死,對老人來說,能夠在戰(zhàn)友靈前,兒女陪伴下安詳?shù)碾x開,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一夜無話,第二天剛放晴,大伙兒就抬著葉老的遺體辭別野豬峪的鄉(xiāng)親們下山了,上山容易下山難,再加上下了一夜的雨,山路崎嶇濕滑,格外難走,軍分區(qū)警通連的小伙子們在陸地上都是生龍活虎的猛人,但是到了這大山里卻放不開手腳了,幾番險情后,趙輝急了,要打電話調直升機來,葉清卻指著這莽莽大山說:“你讓直升機往哪里降落,難道把爺爺?shù)倪z體吊上去不成?”

    趙輝悻悻的放下了電話,正在為難,忽見遠處一群人趕到,正是老程頭帶領的野豬峪山民們。

    “俺再送老司令一程?!崩铣填^說著,不由分說就搶過了擔架,山民們慣走山路,如履平地,再加上熟悉地形,行進速度加快了許多,一直走到天街鄉(xiāng)駐地,大家才和老程頭握手告別。

    天街鄉(xiāng)的謝鄉(xiāng)長早已接到朱副縣長的電話,當一行人從山路上出現(xiàn)的時候他就帶領鄉(xiāng)政府一幫人湊了過去要幫忙,但是卻被禮貌而堅決的擋在了外面,只看到一副擔架被抬上了面包車。他訕訕的笑著,拿起手機開始給朱副縣長打電話。

    車隊漸漸遠去,老程頭摘下褪色的軍帽不停揮舞著,直到車隊消失在山路盡頭。

    朱副縣長接到謝鄉(xiāng)長的電話后,立刻按照昨晚商量好的對策進行部署,動員了縣里幾所小學的學生上街搞歡迎儀式,本來考慮派中學生上的,但是由于縣中老師幾個月工資沒發(fā),動員工作很難開展,所以才讓比較聽話的小學生上場。

    “葉老是老一代革命家,他的兒女也都從政從軍,地位很高,我們要抓住這次機遇,把苦水井和天街鄉(xiāng)打造成紅色搖籃,革命根據(jù)地,爭取每年都邀請葉老回鄉(xiāng)探親?!边@是朱副縣長在動員會上的原話,對一個縣級領導來說,能巴結上中央來的大領導,哪怕是留個印象,說上一句話也是好的,這種好事,決不能讓周縣長一個人全占了。

    雖然還在暑假期間,但是教育局的工作做得相當?shù)轿?,連夜進行安排,到第二天上午已經(jīng)組織好了數(shù)百名小學生,統(tǒng)一著校服,臉上畫著濃重的腮紅,拿著塑料花站在天街鄉(xiāng)通往縣城的必經(jīng)之路上,領導們也等在路邊,期待著領導的到來。

    天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的樣子,昨夜已經(jīng)下過一場暴雨,氣溫較低,小學生們穿著單薄的校服站在大路邊,剛開始還有說有笑,時間長了不免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說悄悄話的,做小動作的都有,小學老師們大聲呵斥著,維持著紀律,附近幾個路口已經(jīng)被交警封鎖了,空蕩蕩的馬路上沒有一輛車,大家都望著西邊,等待著中央領導車隊的出現(xiàn)。

    天氣說變就變,忽然下起雨來,縣領導的秘書和司機們立刻從車里拿出雨傘撐開擋在領導頭上,小學生們則紋絲不動的站在雨里,聽老師重復著紀律:“同學們,我們要發(fā)揚黃繼光邱少云的精神,讓縣領導看看咱們德爾優(yōu)良素質?!?/br>
    孩子們挺直了胸脯在雨里足足等了十幾分鐘,一輛軍牌越野車才開了過來,在朱副縣長面前嘎然停下,周文跳下車來,怒容滿面:“誰搞得歡迎儀式?”

    朱副縣長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再怎么說自己也是南泰縣響當當?shù)娜宋?,不管是資歷還是年齡都比周文要長,哪里容得他在自己面前發(fā)威,他冷笑一聲,不陰不陽的說道:“周縣長,群眾自發(fā)歡迎中央首長回故地視察工作,這也有錯么?”

    周文看也不看他,直接對教育局長說:“把學生們撤了,趕緊避雨去?!?/br>
    教育局長看看朱副縣長,遲疑道:“這……”

    周文狠狠瞪了他一眼:“無組織無紀律,孩子們是工具么,下這么大雨淋出病來誰負責,亂彈琴!”

    縣長的話很重,教育局長不得不屈服,他趕緊召集手下幾個校長,讓他們把歡迎隊伍撤下去,兩分鐘后,車隊終于抵達,連停都沒停,直接從幾位縣領導面前駛過,周文又掃了他們幾個一眼,跳上車跟著走了。

    朱副縣長的臉色比天氣還難看,他一言不發(fā)上了車,冷冷道:“回去?!?/br>
    ……

    葉老的遺體直接拉到了江北軍用機場,裝進冷柜飛往首都,接下來會是隆重的追悼會和葬禮,劉子光和周文將葉老的遺體送上飛機就各自回去了。

    當晚,新聞聯(lián)播就播發(fā)了訃告,久經(jīng)考驗的優(yōu)秀黨員、忠誠的共產(chǎn)主義戰(zhàn)士、杰出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軍事家葉雪峰同志因病醫(yī)治無效在首都去世,享年九十九歲。

    當朱副縣長等人看到這則新聞的時候才隱約明白,葉老很可能是在南泰縣的時候就不行了,怪不得歡迎儀式上周文發(fā)那么大脾氣,這一出烏龍要是擺出來,怕是真要讓人記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