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節(jié)
那刺客大聲喊叫著:“我們屠何人不會怕你們周人!屠何人都是真正的英雄,不會怕你們這些周人庸狗的!” 祁律后背生疼,雖然不致命,但這或許是祁律受過最重的傷了,疼得他渾身發(fā)麻,醫(yī)官已經(jīng)給他止住了血,祁律這會子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腦子一抽就撲上去,后背挨了一刀,那是真的疼。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如果再來一次,自己可能還會腦子一抽就撲上去,畢竟這一刀若是挨在如花似玉的天子身上,自己這個男朋友是得有多心疼呢? 祁律挨了一刀,心情不好,聽著那刺客叫囂,冷冷一笑,說:“挫喇叭高聲,咬人的狗都不叫,看來你們山戎不會咬人。也是了,如今你叫囂的聲音如此之大,不就是因著你們山戎害怕了么?” 刺客惡狠狠地說:“我們屠何人從不害怕!” 祁律笑著說:“不害怕為何搞一些刺殺暗殺的小動作?你們越是沉不住氣,越是說明你們害怕了?!?/br> 姬林冷聲說:“帶下去,刺客一事,便交給鄭公處理了?!?/br> 今日燕飲,乃是接風洗成之用,結(jié)果憑空蹦出一個刺客來,鄭伯寤生的臉面也不好看,立刻拱手說:“是,請?zhí)熳臃判摹!?/br> 鄭伯寤生說著,揮了一下手,虎賁軍立刻押解著刺客出了燕飲廳,往圄犴而去。 祁律受了傷,燕飲被迫中斷,姬林扶著祁律立刻回了寢殿,姬林都沒讓祁律回自己下榻的屋舍,而是帶回了天子下榻的寢殿。 姬林小心翼翼的扶著祁律趴在榻上,因著后背受傷,祁律沒有法子躺下來,只能趴著,最多側(cè)躺。 姬林一直不住聲的說:“小心點子,太傅,慢慢躺下來……對對,慢一點慢一點……疼了沒有,輕點輕點?!?/br> 祁律終于趴在榻上,剛一趴好,天子突然虎著臉,說:“太傅無端端撞上來做甚么?寡人身上有武藝,怎么也比太傅的反應快,太傅這樣撞上來,不是自找苦吃是甚么,寡人……” 姬林“數(shù)落”祁律的話還沒說完,祁律已經(jīng)打斷了姬林的話頭,說:“當然是因為怕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的天子受傷了,天子但凡受一點點小傷,律豈不是要心疼死了?” 祁太傅那“油嘴滑舌”可不是蓋的,天子一聽,瞬間沒了聲兒,偃旗息鼓,沉默了下來,隨即輕聲說:“傷在太傅身上,寡人也心疼死了?!?/br> 祁律笑瞇瞇的說:“天子,律這次算不算救駕有功?那天子是不是應該賞賜律一些?” 姬林一臉無奈,說:“是是是,太傅想要甚么,只管與寡人知會便是了?!?/br> 天子還以為祁律會趁機要一些什么“金貴”的東西,哪知道祁律說:“那天子多多賞賜律一些花椒罷!” 天子:“……” 姬林想象過很多,比如祁律獅子大開口,或者祁律干脆說想要天子的寵愛等等,結(jié)果事實證明,天子想的太多了,祁太傅想要的,其實很“單純”。 姬林眼皮一跳,但是看著祁律有些發(fā)白的面色,還是順著他的話說:“行,太傅想要花椒,寡人讓人給你去尋最好的花椒,你安心養(yǎng)傷便是了。” 祁律笑嘻嘻的,仿佛得了便宜,天子是不知道的,因為天氣冷了,不但花椒的產(chǎn)量低了,而且運輸也困難了,這古代的交通條件本就不便利,加之天氣越來越冷,商賈走動也就少了,花椒的價格本就高,如今的價格是以前的兩倍還拐彎兒。 祁律又不會省錢,那點子家底兒早就要給他敗光了,哪里還有財幣買花椒,如今當然趁機搜刮一番天子的“民脂民膏”了。 姬林的嗓音低沉,俯下身來,在祁律耳邊說:“但寡人把丑話說在前面,太傅的背上若是敢留一點子疤痕,太傅這輩子,怕是都食不上花椒的滋味兒了?!?/br> 祁律還在琢磨自己受傷也不虧,哪知道天子突然來了一個“霸道總裁”發(fā)言,祁律睜大了眼睛,震驚的看著天子,說:“林兒,你以前不是這么蠻不講理的?!?/br> 天子幽幽一笑,說:“誰讓林兒長大了呢?” 祁律看著天子的笑容,總覺得天子是頂著一張小鮮rou的臉,卻露出了大灰狼的笑容,咳嗽了一聲,岔開話題說:“便宜了齊國太子,倘或不是刺客出來搗亂,這會子齊國和鄭國肯定已經(jīng)談崩了?!?/br> 姬林說:“太傅別cao心了,反正他們也跑不得,你先安心養(yǎng)傷?!?/br> 燕飲散去,因著時辰還早,齊國的使團便離開了鄭宮,往館驛而去。太子諸兒一路上都魂不守舍,到了館驛也不知道下輜車,還坐在輜車里發(fā)呆,從者見太子不下來,連聲說:“太子?太子,到館驛了,請?zhí)酉萝嚵T,太子?” 從者叫了六七聲,太子諸兒這才聽清楚,掀開車簾子走了下來,又一副神游的模樣走進館驛,進了自己的屋舍。 太子諸兒站在屋舍中來回來去的踱步,坐立難安,皺著眉,五官幾乎蹙在一起,他的面容本就不算俊朗,如今愁眉苦臉,長相看起來就更是普普通通。 太子諸兒喃喃的說:“不行,決計不行……” 太子諸兒又一個人叨念起來,從者站在身邊,有些猶豫,低聲說:“太子,恕小臣多嘴,倘或君上知道了祁太傅胎記的事情,恐怕……” 太子諸兒聽著從者的話,瞇了瞇眼睛,說:“絕對不能讓君父知道祁律有胎記的事情!” 從者又說:“太子您說的無錯,可這胎記是長在祁太傅身上,說句大不敬的話,又不是長在太子您的身上,太子說不能讓君上知道胎記的事情,難道君上便不知道了么?” 太子諸兒的表情變得惡狠狠,一霎那仿佛一頭野豺,就聽從者繼續(xù)說:“如今只一個公孫無知,君上就越發(fā)的糊涂,已經(jīng)偏向那公孫無知,若是在蹦出一個帶著胎記的祁太傅,那太子可就……” 從者說到這里,并沒有再說下去,太子諸兒已經(jīng)說:“祁律……必須死。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心安理得。” 從者說:“可是……如今這祁律乃是天子太傅,位高權(quán)重,位列王室三公,是個惹不起的人物兒,若是太子貿(mào)然和祁太傅撕開了臉面兒,那豈不是助長了公孫無知的氣焰?” 太子諸兒似乎在冥想甚么,隨即笑起來,嗓子里發(fā)出喋喋的笑聲,與其說是笑聲,還不如說是怪聲,臉上的陰云一掃而空,反而歡心的說:“我自有辦法除掉祁律,而且還可以借用公孫無知的手除掉祁律,一旦事情敗露,這屎盆子還能扣在公孫無知頭上,再好也沒有了?!?/br> 祁律住在天子的寢殿里多有不便,主要是傳聞不好。雖然祁律和天子的確是在交往的關系,不過這個關系目前來說還在保密,實則“地下情”。 祁律為了兢兢業(yè)業(yè)的維護這段“地下情”,在寢殿住了兩天,傷口稍微好了一些之后,就搬回自己的屋舍去了,雖然天子不是很樂意,但是奈何祁太傅太過享受和天子“隱婚”這種事情,天子也沒有辦法。 祁律回了自己的屋舍,回去之后主要還是休息。他剛回去,祭牙便聽說了祁律回了自己的屋舍養(yǎng)傷,立刻帶著一大堆的補品便來探望。 祁律正好無聊,養(yǎng)傷甚么也不能做,不能去膳房不說,還不能吃太油膩的吃食,大魚大rou一口不能吃,就算帶點顏色的吃食也不能吃,因為祁律怕留疤。雖祁律覺得自己這個大老爺們兒,也不是靠臉面吃飯的人,留疤就留疤了,但是天子有言在先,倘或留疤,這輩子祁律都別想吃花椒了! 雖然天子“威脅”的言論十足氣人,不過祁律也知道,天子也是為了自己好,于是祁太傅便男友力爆棚,稍微體諒體諒天子,少吃兩口太油膩的東西。 沒得吃,還不讓下榻走動,祁律閑的都快長毛了,正好祭牙過來探病,祁律自然歡心了。 祭牙帶來了好多補品,祁律還以為有甚么好吃食,祭牙便說:“吃食甚么也沒有帶,天子說了,怕兄長你留疤,所以我?guī)淼亩际撬幉?,還有一些補藥。” 祁律一臉嫌棄的看著那些藥材,狐疑的說:“弟親什么時候和天子走的那般近了?” 祭牙因著上次和天子喝了兩口酒,以前兩個人誰看誰都不對盤,如今倒是成了酒友。其實姬林看祭牙不對盤,是因著祭牙以前對祁律有肖想,看著祁律動不動就臉紅,天子的占有欲太強烈,總是吃味,自然不對盤。 不過如今,祭牙和公孫子都混到了一起去,總是來找天子吐槽公孫子都,姬林也就明白了,其實祭牙心底里的人,一直都是公孫子都,危機解除,天子對祭牙的敵視也就變少了一些,自然沒有以前那么不對盤。 祭牙并未有察覺,說:“有么?” 兩個人正在聊天,便聽到一個笑聲說:“祁太傅,無知來看望祁太傅了?!?/br> 那笑聲仿佛是花公雞打鳴兒一般,而那說話之人,仿佛是一個開平的花孔雀一般,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齊國的公孫無知了。 不只是祭牙,就連公孫無知也聽說了,祁律回了自己的屋舍養(yǎng)傷,公孫無知得到了消息,立刻從館驛進宮,帶了很多珍品前來探望。 一來是和祁太傅打好關系。只要和祁太傅打好了關系,就是和洛師王室大好了關系,公孫無知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擠掉太子諸兒成為齊國的儲君,因此便是要找著機會和祁律攀談拉近乎的。 這二來,則是公孫無知的私心了。公孫無知向來喜歡美人兒,日前一眼看中了凡太子,不過仔細一看,這凡太子“不禁看”,凡太子的長相雖然柔弱又華美,但是他骨子里一點子也不柔弱,反而還有一點子強勢。祁太傅就不一樣,乍一看似乎并不華美,不符合公孫無知“愛美”的性子,但仔細一看,越看越覺得中意,越看越覺得耐看。 公孫無知也帶了很多補品和名貴的藥材來湊熱鬧,他一來,立刻把祭牙給擠到一邊去。祭牙拿出藥材,他也拿出藥材,祭牙拿出補品,他也拿出補品,祭牙平日里自負伶牙俐齒,乃是老鄭城的小霸一個,而如今見到了公孫無知,愣是被擠得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可把祭牙給氣死了。 公孫無知靈牙利齒,能說會道,而且特別會討別人歡心,祭牙在一邊看著,眼眸一轉(zhuǎn),當即便離開了祁律的屋舍,快步往前走去,倒不是被氣走了,而是特別機靈的往天子的寢殿而去,準備去…… 告狀! 祭牙來到天子的寢殿,正巧了,天子正在接見公孫子都。 公孫子都和齊國國女馬上便準備完婚了,今日是天子接見親郎官的日子,正好接見完畢,走了一個過場,祭牙就走了進來。 祭牙一眼就看到了穿著華貴體面的公孫子都,為了完婚,公孫子都的衣裳都是新趕制的,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句話是不假的,公孫子都華袍加身,肩膀?qū)挻?,天生的衣服架子,什么樣的衣服都挑的起來,天生一副華麗而威嚴的長相。 祭牙看到公孫子都,眼神里又流露出一股子“憐憫”的情緒,一連幾日,公孫子都總是被祭牙如此憐憫的目光凝望著,只覺得心里怪怪的,滋味兒很奇怪,如今又對上了這樣一雙眼眸。 姬林見到祭牙進來,說:“祭小君子有甚么事么?” 祭牙是來告狀的,他這個事兒不好直接說出口,自然要偷偷說,立刻上前,拉著姬林的黑色袖袍,把他往內(nèi)殿拽,小聲說:“天子,你聽我說……” 公孫子都就看到祭牙“興致勃勃”的沖上去,竟然拽住天子的袖袍,兩個人動作十足的“親密”,還進了內(nèi)殿,不知道要說甚么,偷偷摸摸,好像還躲避免著自己。 公孫子都看著祭牙消失在內(nèi)殿的背影,瞇了瞇眼睛,臉色有些難看,轉(zhuǎn)身離開了天子的寢殿。 祭牙拽著姬林進了內(nèi)殿,說:“天子,大事不好了,公孫無知跑到兄長那里去了!” “什么!?”姬林一聽,立刻皺起眉頭,說:“又是公孫無知。” 祭牙添油加醋的說:“公孫無知帶了很多補品過去,大獻殷勤,還對兄長動手動腳的,什么事情都非要拉著手談不可?!?/br> 姬林越聽越氣,氣的肺都要炸了,那日他抓到公孫無知偷看祁律沐浴,已經(jīng)很氣了,哪知道公孫無知不思悔改,竟然還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 姬林瞇眼說:“好一個公孫無知,寡人這就去看看。” 公孫無知的確就在祁律的屋舍里,帶了很多補品過來,一副大獻殷勤的模樣,很豪爽的說:“孟陽,還不快把本公孫帶來的補品獻給太傅?” 寺人孟陽將補品一樣一樣全都擺出來,祁律看了一眼,反正不收白不收,這些補品看起來都挺值錢的,自己收下,改天缺錢再賣掉,豈不是大好? 祁律便說:“多謝齊公孫,當真讓公孫破費了。” 公孫無知一看祁律收下了自己的補品,當即歡心極了,笑著說:“這有甚么破費的?我齊國地大物博,要甚么沒有?就算是祁太傅要天上的月亮,無知都能給你摘下來!” 祁律干笑了一下,心里有些奇怪,這公孫無知的語氣,怎么那么像是在把妹,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祁律禮貌的干笑一下,完全是為了氣氛不尷尬,哪知道登時將公孫無知迷得暈頭轉(zhuǎn)向,祁律不笑的時候其實長相很清冷,仿佛是個“冷美人兒”,而笑起來則溫柔無限。 公孫無知第一次見到祁律對自己笑,當時便暈頭轉(zhuǎn)向,腦袋里一團迷糊,隨即說:“祁太傅不要動,你頭發(fā)上好似黏了甚么東西,我?guī)湍阏聛砹T。” 祁律的頭發(fā)上根本沒有甚么東西,公孫無知只是找個借口,想要“一親芳澤”而已,他說著,立刻靠過去。 祁律并不知道自己頭上沒東西,還伸手彈了兩下,說:“在哪里?” 公孫無知說:“別動別動,我來幫你摘掉?!?/br> “咳咳……”寺人孟陽輕聲咳嗽了兩聲,不過被美色迷的暈頭轉(zhuǎn)向的公孫無知完全沒聽見孟陽的咳嗽聲,依舊朝著祁律靠過去,然后伸出手來,想要挑起祁律的一縷頭發(fā)。 “啪!” 就在此時,一只大手突然伸出來,一把撥開公孫無知的手,沒有讓他碰到祁律。 公孫無知突然被人不客氣的把手打開,嚇了一跳,剛要發(fā)怒,還以為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奴隸,轉(zhuǎn)頭一看,嚇得登時“嗬……”倒抽一口冷氣,說:“天天、天子?!” “怎么?”姬林站在公孫無知背后,目光帶著一股子森然,說:“看到寡人很意外么?” 當然意外,公孫無知已經(jīng)打聽過了,這會子天子明明應該在寢殿,他哪里知道,是祭牙前去告狀,把天子給找過來的。 公孫無知想要“調(diào)戲”祁律,被姬林抓了一個正好,公孫無知嚇得魂不附體,連忙解釋說:“無知……無知是來探看祁太傅病情的,看到祁太傅……祁太傅沒有大礙,無知也就放心了,那這就……這就先退下了?!?/br> 說完,不等天子同意,一溜煙兒竟然跑掉了,速度還挺快。 公孫無知一口氣沖出去,跑出去很遠,站在池塘邊,被池邊的冷風一吹,這才感覺自己竟然大冬日出了一頭汗,連忙回頭去看,看看天子有沒有追上來。 寺人孟陽走在后面,因為身材高大,腿比公孫無知長很多,因此走的是不慌不忙,跟在公孫無知身后,淡淡的說:“請公孫放心,沒人追上來。” 公孫無知狠狠松了一口氣,臉色突然一僵,自覺丟面子,瞪著寺人孟陽說:“好你個孟陽!天子來了,你為何不提醒本公孫?!分明是想看本公孫的笑話,我若是有個笑話,你這個做從者的,也逃不掉!” 寺人孟陽表情十分平靜,說:“公孫錯怪小臣了,小臣的確有提醒公孫,當時咳嗽了兩聲,但是公孫忙著愛美,并沒有聽到小臣的提醒?!?/br> 公孫無知說:“狡辯!你還狡辯?本公孫說是你的錯,就是你的錯!” 寺人孟陽一臉平靜,說:“是,公孫說的是,小臣有錯?!?/br> 孟陽承認了錯誤,公孫無知也不好再撒火,擺擺手,裝作十分大度的說:“罷了,回館驛罷?!?/br> 公孫無知逃跑,屋舍中只剩下祁律和天子兩個人。祁律說:“天子不是在接見公孫子都,這么快便結(jié)束了?” 天子臉色很差,說:“寡人聽說公孫無知又來纏著太傅,自然要過來看看,趕走這只纏人的老鼠?!?/br> 他說著,掃了一下四下,當即看到了很多雕漆錦合,光是大漆合子就十足美觀精致,正是剛才公孫無知留下來的各種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