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光線雖然暗淡,但祁律一眼便看清楚了,真的是天子。 祁律驚訝的看著天子,說:“天子?天子不是公務(wù)繁忙么?怎么突然來這邊了?” 姬林盯著祁律,方才親吻的時候還是一頭大野狼,現(xiàn)在瞬間變成了小奶狗,十分哀怨的說:“太傅你還說?太傅收了八個嬖寵的事情已然傳開了,全都傳到了寡人的耳朵里?!?/br> 祁律恍然大悟,隨即“狡辯”說:“天子有所不知,這些不是嬖寵,是膳夫,膳夫……” 姬林瞇著眼睛,危險的“嗯?”了一聲,祁律干笑說:“其實(shí)……其實(shí)律收這些嬖寵,不是,膳夫……是來揪花的,天子有所不知,這些木樨之花可以入菜,味道甘美香甜,天子不是喜歡食藕粉么?木樨花可以做成桂花藕粉,比綠茶藕粉更加香甜甘……” 祁律侃侃而談的話還沒說完,已經(jīng)被姬林全部堵了回去,姬林又親了一下祁律,說:“寡人雖喜藕粉,但更喜太傅,太傅的滋味兒才是最甘美的。” 祁律:“……”又要沉浸在天子的溫柔鄉(xiāng)中了。 姬林說:“寡人不管,反正太傅不能收這些嬖寵。” 祁律實(shí)在受不了小奶狗和自己撒嬌,連忙一口答應(yīng),說:“天子放心,一會子等他們揪完了花,律便把這些人遣走。” 姬林囑咐說:“都遣走,一個也不許留。” 祁律連聲說:“是是,自是一個都不留的。” 正說話間,那些膳夫們揪著花往這邊來了,想必是那邊的花兒摘得差不多了,總不能全都給揪了,要分散的揪,不能影響美觀。 祁律聽著腳步聲逼近而來,自己和天子卻在花叢之中“偷情”,一顆心臟仿佛擂鼓一樣,催促的說:“天子公務(wù)繁忙,還是快些回去罷。” 姬林擁著祁律,將人抵在花叢的樹干上,輕笑說:“怎么,太傅這會子怕了?收了八個嬖寵之時,怎么不見太傅害怕?寡人還以為太傅的膽子大的很呢。” 祁律和天子躲在花叢里做這等偷偷摸摸之事,萬一那八個膳夫真的走過來看到了甚么,祁律倒不是怕自己和天子的事情傳出去,但這青天白日的,便在花叢中如此如此,恐怕要被人說成是白日宣yin,到底不太妥當(dāng)。 姬林卻不放開祁律,笑著說:“太傅親親寡人,否則寡人可是不會走的?!?/br> 祁律耳聽著跫音降至,越來越近,那些膳夫們“嘻嘻哈哈”的摘花,甚至嬉笑之聲都聽得一清二楚,“你這朵好看”“我的也好看”“啊呀這些花好香呢”“咦,好奇怪,太傅去了何處?” 膳夫們走得近了,但是天子言出必行,偏偏不走,祁律當(dāng)即眼一閉,心一橫,立刻攀住天子的肩背,仰起頭來便主動親了上去。 天子眼眸發(fā)深,一把摟住祁律,低下頭去,兩個人的吐息立刻纏綿在一起,祁律再一次陷入了天子的溫柔鄉(xiāng)中。 這溫柔鄉(xiāng)對祁律來說,簡直便像是貓咪見到了貓薄荷,瞬間什么雜念都拋的一干二凈,也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了,死死摟著姬林不放手…… “咦,太傅在那呢!” “太傅太傅!您看小臣摘了好些花兒呢!” “太傅?” 膳夫們發(fā)現(xiàn)祁律,立刻全都圍過去,卻見祁太傅緊緊抱著一株木樨的樹干,面朝著樹干,把臉埋在胳膊肘中,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祁律此時是羞恥得沒臉見人,方才千鈞一發(fā)之際,眼看著便要被人發(fā)現(xiàn)了,祁律竟然還不想放開俊美的天子,只覺得太刺激了,險些便要被人發(fā)現(xiàn)。 祁律也不敢揪花了,一看到這些小黃花,條件反射的便想到自己和天子在花叢中偷偷摸摸的場面,連忙咳嗽一聲,說:“行、行了,這些花兒便夠了?!?/br> 祁律得了桂花,便一臉無情無義的讓獳羊肩去把這些膳夫歸還郜伯,簡直是翻臉不認(rèn)人的大豬蹄子本蹄子無疑了。 祁律帶著一筐子桂花來到膳房,一走進(jìn)去就有膳夫上士迎接,因著宋公與夷早就傳了話兒,他知道祁律這個人喜歡理膳,平日里總是喜歡做點(diǎn)小食,所以提前告知了膳房,祁太傅或許會來,讓他們恭敬一些。 膳夫上士早有準(zhǔn)備,見面到祁律來了,恭恭敬敬的迎接,還打掃了一個灶臺供祁律使用,所有的膳具一應(yīng)俱全。 祁律把自己的桂花放好,準(zhǔn)備做一些小食兒,一抬頭竟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可不就是之前見過的郜國公子么? 郜國公子竟然也在膳房之中,他不知道做了什么菜色,看起來帶著醬油的顏色,也沒什么賣相,一坨坨的陀在承槃里。 郜國公子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瓶子,打開之后用小匕舀了一勺瓶子里的粉末,倒進(jìn)菜色里,還攪拌了一番,隨即端著那菜色便走了。 祁律看得直皺眉,便對身邊的膳夫上士說:“上士,剛走出去的可是郜國公子?” “是是,”膳夫立刻說:“正是,正是郜公子?!?/br> 祁律又說:“律方才見到郜公子往菜色里放了一些,那是甚么東西?” 膳夫上士回答說:“是了,祁太傅有所不知,那是郜公子獨(dú)門的秘制佐料。” 祁律奇怪的說:“秘制佐料?” 膳夫上士說:“是啊,郜公子來宮中有一段時間了,經(jīng)常過來理膳,每次都會帶這樣的秘制佐料,別看郜公子的膳食賣相平平,但是那滋味兒,當(dāng)真是別說,吃過一次還想吃下一次呢!” 膳夫上士對郜國公子的理膳手藝贊不絕口,不只是膳夫上士,其他人也是如此,但凡是嘗過郜國公子手藝的人,沒有不贊嘆的。 祁律倒是有些好奇,因為他剛才看郜國公子的菜色不是很出彩,雖只是看了一眼,但祁律是個理膳的老手兒,也能看的出來那rou質(zhì)很老,上色太深,仿佛是一鍋亂燉,也沒什么講究和章法,竟然被這么多人夸贊,祁律真是越發(fā)的好奇起來。 郜公子很快走了,并沒有停留,祁律只好安心地做自己的桂花小吃,弄了一些年糕來,打算炸年糕,然后裹上桂花蜂蜜醬,再做一個桂花奶凍、桂花糕、桂花酒釀小圓子,沏一壺桂花茶。 祁律忙叨了一陣,桂花的這些吃食都不算太復(fù)雜,準(zhǔn)備好之后立刻便想給天子端過去。他之前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給天子做桂花的小食,而且天子公務(wù)這么繁忙,也應(yīng)該送點(diǎn)小食犒勞犒勞天子。 祁律端著一承槃的桂花小食離開膳房,走到半路上便遇到了公子馮,公子馮正在射箭,只有他一個人,身邊沒有寺人宮女侍奉,也不見宋公與夷。 公子馮這些日子恢復(fù)的不錯,身子骨又硬朗了起來,也不需要人照顧了,每日還會保持鍛煉。 “錚——”飛箭脫弦而出,“哆!”一聲沒入靶子。 祁律可是見識過的,公子馮百步穿楊,那箭法一點(diǎn)子也不遜色于祝聃將軍,祁律剛想過去湊熱鬧,突然皺了皺眉。 因為公子馮這一箭竟然射偏了,直接打在了靶子的最邊緣。 祁律挑了挑眉,還以為公子馮剛才分心走神,也沒有在意,“錚——!”“錚!”“錚!”緊跟著又是連續(xù)三聲,公子馮連著放了三箭,每一箭竟然全都打偏,沒有一箭射在把靶心上,還有一箭沖著祁律便來了,可見射的有多偏。 祁律有些驚訝,低頭看了看腳邊的箭矢,又抬頭去看公子馮,按理來說祁律站的不算太遠(yuǎn),公子馮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 公子馮臉色陰沉的厲害,他來到靶子旁邊,將靶子上的箭矢全部拔下來,“啪嚓!”一聲扔在地上,狠狠的深吸了兩口氣,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祁律。 祁律看著公子馮拔箭的動作更加奇怪了,公子馮伸手去拔箭的時候,竟然還摸索了兩下,這才抓住箭矢拔下來,每次拔箭都會摸索兩下,那動作非常古怪。 祁律瞇了瞇眼睛,抬步走過去,雖心中奇怪得很,卻面帶微笑,說:“宋公子!” 公子馮臉色十分暴怒陰沉,聽到祁律的聲音,立刻換上一臉平靜,仿佛變臉?biāo)频模笆终f:“祁太傅?!?/br> 祁律端著承槃走到公子馮面前,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公子馮,公子馮的面色還是很蒼白,這幾日身子骨倒是恢復(fù)了不少,但是臉色總是很蒼白,不知是不是祁律的錯覺,總覺得他的臉色比往日更加蒼白。 而且公子馮這些日子不愿意走動,也拒絕了宋公與夷的照顧,總是一個人呆著。 祁律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隨即笑著說:“宋公子又在習(xí)武呢?想必累了罷,律剛好做了一些桂花茶,桂花清香,苦菜解渴,宋公子不防飲一些?” 公子馮禮貌的婉拒,說:“不勞煩太傅了?!?/br> 祁律笑瞇瞇的說:“誒?怎么是勞煩呢,宋公子請喝罷,而且律堪堪做出桂花茶,正好想找個人來品嘗品嘗,宋公子便別推拒了?!?/br> 公子馮聽他說到這個份兒上,也不好再拒絕,他微微低下頭來,看著祁律手中的承槃,瞇了瞇眼睛,又瞇了瞇眼睛,不知道在遲疑甚么,竟然一時沒有伸手。 祁律雙手端著承槃,因此沒有手將桂花茶遞給公子馮,便似笑非笑的說:“宋公子,怎么了?桂花茶不正在您的左手邊么?” 祁律這么一說,公子馮立刻說:“是了,無事。” 他說著,果然順著祁律的話,端起了最左手邊的一只小豆,放在唇邊輕輕呷了一口,登時眼眸一瞇,眼神劃過驚訝。 因著公子馮按照祁律的話,左手邊拿起來的根本不是甚么桂花茶,而是桂花酒釀小圓子。 一個是茶,一個是酒,味道能一樣么?雖公子馮以前也沒有喝過桂花茶,但是他喝過祁律煮制的其他苦菜茶,茶的味道還是知道的。 公子馮呷了一口,眼眸劃過一絲詫異,整個人都僵住了。 祁律早就覺得公子馮不對勁兒,自從墜馬之后,整個人都很不對勁兒,方才又見到公子馮射箭脫靶,這會子連茶和酒都分不清楚,祁律不過是詐一詐公子馮,哪知道公子馮竟然順著祁律的話,真的端起了左手邊的酒釀小圓子來飲。 祁律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換上了一副嚴(yán)肅的表情,聲音壓得很低,沉聲說:“宋公子,你的眼目……” 第66章 “太傅別這樣” “宋公子,你的眼目……” 祁律這么一發(fā)問,公子馮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公子馮立刻否認(rèn),祁律很可能會以為是自己胡思亂想,而公子馮竟然沒有否認(rèn),兩個人便這么靜靜的站著,公子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以前的臉色是蒼白,而如今提起眼目,他的臉色漸漸轉(zhuǎn)黑,密布著一股子陰沉。 “踏踏踏……” 就在這時,有人從遠(yuǎn)處走了過來,公子馮瞇了瞇眼睛,他從小習(xí)武,立刻便聽到了那由遠(yuǎn)及近的腳步聲,突然出手如電,一把捂住了祁律的口鼻。 祁律吃了一驚,公子馮一把捂過來,捂住祁律的口鼻,另外一手突然摟住祁律的腰身,直接一帶,祁律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嘭!”一聲輕響,兩個人快速閃到旁邊不遠(yuǎn)處的假山縫隙中。 公子馮按住祁律,將他壓在假山的縫隙里,捂住祁律口鼻的手沒有松開,另外一手抬起來,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祁律睜大了眼睛,因為進(jìn)入了假山的縫隙中,這地方非常狹小,祁律身材并不算高壯還好說,而公子馮身材十分高大,兩個人擠在里面,幾乎是嚴(yán)絲合縫,祁律連忙向后靠了靠,穩(wěn)住自己手中的承槃,剛才被公子馮一拽,承槃里的湯湯水水險些全都灑了。 公子馮“噓”了一聲,說:“不要出聲?!?/br> 祁律還以為有刺客來了,這可是宋國的宮殿,宋國地大爵尊,身為公爵封國,可不是甚么薛國、徐國和郜國可以比擬的,宋國的宮中虎賁也十分森嚴(yán),如果這么容易便能潛入刺客,宋國也不用混了。 而且還是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 “踏踏踏……”腳步聲近了,那聲音還斷斷續(xù)續(xù)的,一時深一時淺,仔細(xì)一聽,祁律恍然大悟,這可不是宋公與夷的腳步聲么?因著宋公與夷被淮夷俘虜?shù)氖虑椋耐葦嗔?,這些日子恢復(fù)了很多,已經(jīng)不需要輪椅便能自行行走,但是走路時間長了還是會力不從心,覺得腿酸無力等等。而且就算平日里正常走路,也會一瘸一拐,微微跛足,因此聽起來跫音很特別。 果然是宋公與夷,他的腳步聲就停在假山旁邊,距離祁律和公子馮很近很近,甚至再走一步就能發(fā)現(xiàn)二人,但是這個假山縫隙是個死角,宋公與夷顯然并沒有走過來,而是站在了旁邊。 宋公與夷自言自語的說:“嗯?馮兒去何處了?怎么不見人……” 宋公與夷的腳步聲圍著假山轉(zhuǎn)了兩步,還是沒有看到祁律和公子馮,攔住一個寺人,說:“可看見公子了?” 那寺人連忙回答說:“拜見君上,回君上的話,小臣未曾看到公子,公子方才還在這兒習(xí)箭來著,一轉(zhuǎn)眼便不見了,興許是回去了。” 宋公與夷沒有找到公子馮,很快祁律又聽到一瘸一拐的聲音,跫音漸漸遠(yuǎn)去,宋公與夷很快離開了此地。 等著宋公與夷的腳步聲遠(yuǎn)去,公子馮才慢慢松開祁律的口鼻,祁律險些憋死,連忙呼吸了兩口,說:“宋公子?” 他一肚子的疑問,公子馮的眼目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公子馮為何要偷偷摸摸躲著宋公與夷? 公子馮似乎知道他有一肚子的疑問,瞇了瞇眼睛,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之中。 雖然假山的縫隙里十分昏暗,但是祁律與公子馮的距離很近,因此祁律能仔細(xì)的觀察公子馮的眼目,公子馮的眼目微微瞇著,有些失焦,正在努力的凝聚焦點(diǎn),因此瞇眼也成了他下意識的動作。 祁律忍不住伸出手來,在公子馮面前試探性的輕輕晃了晃,“啪!”下一刻便被公子馮準(zhǔn)確無誤的抓住了手掌,祁律吃了一驚,睜大眼睛去看公子馮。 公子馮松開祁律的手,閉了閉眼睛,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淡淡的說:“正如祁太傅所料,馮的眼睛……幾乎看不清了?!?/br> 祁律心里咯噔一聲,前些日子是宋公與夷出了問題,他的腿被淮夷人打斷了,而且耽誤了治療時機(jī),落下了終身殘廢。宋公與夷成為殘廢,無法繼續(xù)領(lǐng)導(dǎo)宋國,因此“迫于無奈”之下,想要退位于自己的堂弟公子馮。 這些日子天子正在準(zhǔn)備宋公退位,冊封新宋公的事情,過些時日便是冊封大典,公子馮會正式成為宋國的國君。 然而就在這種緊要關(guān)頭,沒成想公子馮竟然也出現(xiàn)了岔子! 公子馮的眼睛出現(xiàn)了問題,祁律早就有所懷疑了,只是一直不能確信而已,之前公子馮落馬,可能便是眼睛出現(xiàn)問題的先兆,根本不是什么貧血的問題,但是醫(yī)官沒有檢查出來。 后來公子馮的性情突然陰森下來,也不讓宋公與夷照顧了,身邊不留什么人,一切衣食住行都是自己來料理,很可能也是因著眼目的關(guān)系,所以才防備著旁人,不想讓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