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姬林之前意識到,自己太過寵信祁太傅,把祁律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所以打算改變一下策略,讓那些揣測君心的人摸不著頭腦。 姬林特意“冷落”了祁律兩天,今日會盟之上,卻又與祁律一并子走進了會盟大營,其余人,宋公與夷、鄭伯寤生,還有各國的卿大夫們都已經在等了,天子和太傅姍姍來遲,簡直是恰到好處的萬眾矚目。 祁律剛坐下來,姬林還微笑的說:“太傅,這些日子傷養(yǎng)的可好?” 這眾目睽睽之下,今日還是會盟商討國家大事之日,天子的開場白卻是關心祁律的身子如何,這讓很多聽風就是雨的卿大夫們一時摸不著頭腦了。 看著天子的態(tài)度,對祁太傅還是很寵信的,怎么會有失寵一說呢?傳言未必是真。 姬林眼看著眾人各懷心思,目光揣測的模樣,不由挑唇笑了笑,他的目的達到了,便說:“各位,今日寡人與諸位齊聚于此,共商會盟大計……” 他說著,看向鄭伯寤生,淡淡的說:“鄭公,倘或寡人沒有記錯,鄭公似乎有話要對各位說?” 鄭伯寤生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有什么話對大家說?還不是洛師卿士的事情,姬林明里暗里的敲打鄭伯寤生,讓他自己摘去卿士的頭銜,已然是對鄭伯最大的寬容。 鄭伯寤生也是要臉面的,尤其身為強國的國君,他的臉色雖然不好看,但小辮子抓在人家手里,最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只得站起來,拱手對眾人說:“天子,各位,寤生身患頭疾,日夜不能寐,天子愛惜,不忍寤生勞累,因此特準寤生辭去卿士一職?!?/br> 他的話音一落,在場的卿大夫們立刻爆發(fā)出喧嘩之聲,宋公與夷瞇了瞇眼睛,他才不信鄭伯寤生是自己“辭職”不干的呢,之前周平王想要削去他的卿士一職,鄭伯寤生雷霆大怒,跑到洛師去責問周平王,周平王道歉都不行,只能派出王子狐到鄭國做人質,才平息了鄭伯寤生的怒火。 而如今,不可一世的鄭伯寤生竟然要主動摘掉自己的卿士頭銜? 宋公與夷不由多看了一眼坐在上手的天子,天子年紀輕輕,不到雙十,應是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而如今…… 除了宋國,蔡侯措父雖然被削去了爵位和國君頭銜,攆回了蔡國,但是蔡國的卿大夫們還是在的,聽到了這事兒也在竊竊私語。 按理來說,鄭國是他們的對頭,鄭伯寤生不做卿士了,倒是個好事兒,但是蔡國的卿大夫們聽說了,卻沒有態(tài)度高興的感覺,為什么呢?當然是因著天子太厲害了,簡直讓諸侯們聞風喪當! 然而這樣的天子,還沒到二十歲,倘或他再長一長年歲和閱歷,那還了得? 祁律眼看著鄭伯自己卸去頭銜,不由笑了笑,看著姬林有些感慨,自己這個“老父親”可算是熬出頭來了,天子越來越厲害,愈發(fā)的能夠震住場面,這一路走來,祁律心中難免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慨。 鄭伯卸去頭銜,這卿士一職便空閑了下來,眾人立刻看向祁律,按照天子對祁律的寵愛,這頭銜肯定是要落在祁律頭上了。 天子沉吟了一下,說:“各位對卿士一職,可有甚么看法,認為誰來做這個卿士,最為合適?” 周公黑肩立刻抬起頭來,其實他早就窺伺著卿士一職了,他是周公,做卿士也合情合理,但是黑肩也明白,自己之前鬧出過扶持王子狐的事情,怕是與卿士一職沒什么干系了。 一堆人似乎想要順應天子的意思,開始拍天子馬屁,說:“臣認為祁太傅作為合適。” “對對,祁太傅忠心耿耿,最為合適?!?/br> “臣也附議?!?/br> 卿士一職是周天子跟前最有權威的輔臣,所以官職其實凌駕于諸侯之上,一般都是由諸侯們擔任的,祁律雖然是太傅,但他身上沒有爵位。 其實姬林也想過,讓祁律擔任這個卿士的職位,可是如今祁律還沒有爵位,讓他擔任卿士,恐怕有些人會對祁律找茬兒。 但若是分給祁律爵位,祁律便會離開洛師,自領封地,姬林是萬萬舍不得祁律離開自己的,恨不能天天把祁律綁在身邊才好。 姬林沉吟了一下,抬起手來,眾人的聲音立刻熄滅,全都望向坐在上手的天子。 姬林淡淡的一笑,說:“太傅忠心耿耿為我大周,的確是我大周的扛鼎之臣,然太傅身子弱,寡人也不忍心將這樣的重擔全都交給太傅,因此……” 眾人一聽,天子甚么意思?不讓太傅做卿士?前一刻還寵愛祁太傅,如今又不讓他做卿士,這行為簡直迷惑了眾人的眼目,一時間也不清楚,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寵愛祁律了。 祁律則是狠狠松了口氣,他可不想做卿士,每日做太傅就一籮筐的事兒了,太麻煩,如果做了卿士,諸侯封地的破事兒他也要管,還不給累死? 祁律只是想喝酒吃rou,平日下下廚,做官的話,夠買花椒的錢就行,可謂是胸無大志,因此姬林不讓他做卿士,祁律可真的是松了一口氣,一點兒也不矯揉造作。 姬林見到祁律松口氣的模樣,差點給氣笑了,旁人都在猜測天子到底是不是寵愛祁太傅,祁太傅倒是好,不給他做卿士,他反而特別歡心。 姬林把目光放在虢公忌父身上,說:“虢公領兵護衛(wèi)王城威嚴,數十年如一日,亦是寡人之師,恩重如山,因此這卿士一職,寡人想要托付于虢公,不知虢公意下如何?” 虢公忌父吃了一驚,論才華,他不是最聰明的那個,論領兵,虢公其實也不是最會打仗的那么一個,但輪忠心,虢公的確初衷不改,他也沒想到天子會把如此重擔放在自己身上。 虢公忌父連忙站起來,拱手說:“天子……” 姬林微微一笑,說:“虢公,這眾目睽睽之下,虢公一開口不會是要拒絕寡人的一番美意罷?” 其實虢公忌父就是想要拒絕,他是個實誠人,覺得自己不能勝任,但天子太了解他了,直接堵住了虢公的退路,忌父抿著嘴唇,皺著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一狠心,干脆拱手說:“忌父謝天子器重!幸不辱命!” 眾人嘩然,沒成想鄭伯寤生卸去了卿士的職位,職位沒有落到最受寵的祁太傅頭上,也沒有輪到資歷深厚的周公黑肩頭上,反而是一直默默無聞的虢公攬走了這份至高無上的榮耀。 定下了卿士,之后會盟又商討了一些條條框框,諸侯會盟,無非就是商討一下泄洪不能泄到鄰國去,難民也不能驅趕到鄰國去等等。 有了蔡侯做箭靶子立威,會盟之事十足順利。 會盟臨了,姬林才像是想起來甚么,說:“是了,寡人差點子忘了,今日還有一件事兒,那便是冊封宋公。” 宋公與夷大吃一驚,他還以為天子收留公子馮,又怨恨自己想要逃跑背叛會盟,所以鐵定不會給自己冊封了,沒成想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姬林竟然在最后一刻,為宋公與夷冊封。 姬林擺了擺手,寺人捧上了冊封文書,交給宋公與夷。 其實姬林冊封宋公與夷,是早晚的事兒,畢竟宋公是正經上位的,又不是奪權,人家明正言順,沒道理不給冊封,因此是早晚的事兒。 宋公與夷拿到了冊封的文書,欣喜異常,臉色和剛才便是不一樣了,簡直揚眉吐氣的很。 會盟結束之后,晚間還有宴席,為了慶祝會盟順利結束。宴席之后,駐兵便會各自撤退,回到自己的國家去,因此今晚的宴席,也是留在惡曹最后一場宴席了。 祁律進了宴席,很快便被“圍攻”了,因著是“最后的晚宴”,很多人都想要巴結祁律,宋公與夷也在這個行列之中。 宋公與夷見識了祁律吐真水“空手套白狼”的計謀,只覺祁律是個人才,會盟之上,卿士一職落在了虢公忌父手中,宋公與夷便思忖著,可能天子也不是那么愛見祁太傅的,唯恐祁太傅獨大,所以才沒有將卿士的頭銜按在他的頭上。 如此一來,宋公與夷便覺得自己有空子,祁太傅“受了委屈”,如此人才,自己正好拉攏一下,萬一祁律一個心動,和自己回了宋國,那宋國便多了一個人才。 宋公與夷心里想的特別好,頭頭是道兒,便舉著羽觴耳杯過去給祁律敬酒。 因著宋公有“前科”,三番兩次的引誘祁律,所以姬林特別注意著宋公,一見到有動靜,而且還是往祁律那邊去,便坐不住了,也準備不著痕跡的跟過去,倘或宋公有很么小動作,自己也可以化解。 宋公與夷走到祁律面前,敬酒說:“祁太傅,與夷敬您。” 祁律眼下已然喝了不少杯酒,酒氣上頭不宜再飲,卻怎么可能不給宋公與夷臉面,對方可是公爵,如今名正言順的公爵。祁律拱手,勉強說:“律不敢,是律敬宋公才是。” 宋公與夷笑起來,他生的本就清俊,笑起來簡直像是從畫兒里走出來的似的,但前提是,宋公的心里沒在算計著壞主意。 宋公的確生的俊美,一張美人鵝蛋臉,面容十分溫柔,但眼眸總是在轉,精明掛相,仿佛一直在想什么壞主意。 此時他的眼眸也在轉,轉得還挺快…… 祁律剛敬了酒,宋公與夷便趁著回敬,拉住了祁律的手,還輕輕的在祁律的手心里剮蹭了一下。 祁律:“……”突然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日前宋公誤會祁律喜好南風,親自上陣去引誘祁律,祁律為了戲耍宋公,來了一個保準的“床咚”,結果宋公落荒而逃,祁律的確是笑了很久,但他不知,在宋公的心里,更坐實了他喜好南風之事。 因此宋公這次為了招攬祁律這個賢能,也是放下了身段,握著他的手暗示。 祁律剛才說話還有條有理,但那都是表面錯覺,這會子又飲了宋公兩杯酒,看著宋公的面容都是雙影兒的,還不停得晃。 “嘩啦——”祁律想要把手從宋公的手心里抽出來,哪知道一個手抖,酒水竟然灑了一身,還潑到了宋公身上。 宋公與夷一看,兩個人身上都沾染了酒水,難不成這是祁律在暗示自己甚么?于是微笑著說:“太傅的衣袍沾染了酒水,與夷一道與太傅去更衣,如何?” “嗯……”祁律腦袋里反應略慢,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袍,眼睛有些發(fā)直,含糊的說:“更衣……?” 宋公與夷笑著說:“正是,更衣。太傅……這邊請?!?/br> 他說著,扶著走路微微打晃的祁律,便出了宴席,往無人的營帳方向而去。 姬林從天子席位走過來,中途被人敬了兩盞酒,等他一抬頭,宋公與夷與祁律的身影不知怎么,突然便不見了。 姬林皺了皺眉,攔住一個寺人說:“可看到祁太傅了?” 那寺人恭敬的說:“回天子,看到了,剛剛祁太傅醉酒不小心將衣袍弄濕,宋公扶著太傅前去更衣了。” 第48章 接吻狂魔 果然是宋公把祁律給帶走了。 姬林一聽立刻皺起眉頭,大步從宴席中走出來。宴席上歌舞升平,推杯把盞,不過營帳外面一片安靜,只有值崗巡邏的士兵經過,其余的營帳仿佛陷入了死寂之中,一點子聲息也沒有。 姬林大步走出來,先去了祁律的營帳,掀開營帳,里面什么人也沒有,黑漆漆的一片,顯然祁律沒有回來。 姬林從祁律的營帳退出來,又大步往宋公與夷的營帳走過去,在營帳門口遇到了宋國大司馬孔父嘉。 孔父嘉連忙對姬林行禮,姬林臉色陰沉,說:“大司馬可看到你們宋公了?” “寡君?”孔父嘉被問的一愣,他因為不勝酒力,從宴席上退出來透透風而已,別看孔父嘉高大魁梧,但是他的酒量一點子也不好,喝幾杯就會誤事兒,因此不敢多飲。 孔父嘉眼看著天子的臉色黑的仿佛鍋底,便說:“回天子,并未看到。” 孔父嘉的確沒有看到,他就在宋國營帳附近,如果宋公回來,他肯定會撞見的,但是孔父嘉并沒有看到宋公與夷。 姬林一聽,臉色更是差了,祁律的營帳不見人影,宋公的營帳也不見人影,這么大的會盟營地,空置的營帳很多,還有很多擺放雜物等等,若是要一個一個找,找到天亮也未必能徹查清楚。 一想到宋公與夷那滿肚子壞水兒,還親自引誘過太傅,如今把醉酒的祁律給帶走了,姬林胃里的酸水,和胸腔中的怒火便不可抑制的膨脹。 姬林一句話沒說,立刻轉身走人,繼續(xù)去尋祁律。 “天子。” 就在姬林臉色難看的時候,一個人從不遠處走過來,姬林回頭一看,原是公子馮。 別看公子馮身材高大,但是他身子本就不好,還有惡食之癥,平日里幾乎不飲酒,飲酒便會胃疼,多有不便,因此酒宴不適合公子馮。 公子馮看到姬林,走過來恭敬的作禮,說:“天子可是在尋祁太傅?” 姬林一瞇眼目,說:“你看到太傅了?” 公子馮點點頭,說:“正是,馮不勝酒力,方才從宴席中出來,正好看到了祁太傅,宋公扶著太傅,往那面空置的營帳去了?!?/br> 姬林聽了公子馮的話,立刻閑不住了,大步往公子馮所指的空置營帳而去,公子馮跟在后面,挑起唇角輕笑了一聲…… 祁律飲了幾杯酒,已然有了醉意,頭暈目眩,感覺天地都在旋轉,走路不穩(wěn),一直打晃,宋公與夷扶著祁律的胳膊,半扶半抱著祁律往沒人的營帳走去。 宋公與夷與祁律差不多高矮胖瘦,祁律如今飲醉了,渾身就跟爛泥一樣拿不起勁兒來,也沒了平日里的恭敬,干脆把宋公與夷當成了拐棍兒,靠在與夷身上。 宋公與夷認定了祁律喜好南風,因此還以為祁律是在和自己頑情趣,哪知道扶著祁律走了幾步之后,發(fā)現實在太累太累了,完全是自己想多了,甚么見了鬼的情趣,祁律分明便是醉得不行,因此靠著自己當苦力。 宋公與夷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而且精于算計,哪里吃過這個虧,恨不能扛著祁律,累得滿頭大汗,終于是把祁律帶進了營帳,直接扔在榻上。 祁律倒在榻上,立刻一個翻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抱著頭枕準備睡了。 宋公呼呼喘著粗氣,用袖袍給自己扇著風,他哪里知道平日里文質彬彬的祁太傅,飲醉了酒這般沒有規(guī)矩,把自己堂堂一個國君,當成寺人來使喚。 宋公與夷站在黑暗的營帳中,眼眸微微轉了起來,似乎又在日常算計什么。如今祁太傅醉酒不省人事,倘或自己裝作與太傅發(fā)生過甚么的樣子,第二日一起來,太傅豈不是百口莫辯?如此一來,自己便可以此要挾祁太傅,讓他成為宋國的謀臣,就算祁律不能來宋國出謀劃策,那么留在天子身邊,作為自己的眼線也好。 宋公與夷想到這里,不由笑起來,反正祁太傅醉成這副模樣,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自己既不需要付出太多,裝裝樣子罷了,明日便能撈到好處。 宋公與夷想到這里,立刻走過去,動作相當麻利的解開祁律的腰帶,要裝作衣冠不整,酒后亂性的模樣。 祁律倒在榻上,呼吸已然平穩(wěn)了,好像睡得很熟,宋公與夷去扯他的衣帶,祁律睡得異常香甜,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被宋公扯得煩了,翻了個身繼續(x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