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甄柔提及陶忌，曹勁眸光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鋒芒。

    甄柔沒有注意到，說完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曹勁已贊同地點(diǎn)頭道：“陶忌之所以能如此之快起勢，并擁有眾多擁躉，就是善于利用朝廷的弊端煽動民眾。君侯縱容甄姚賣官鬻爵，確實(shí)有很大可能為陶忌所利用?！?/br>
    說時見甄柔愁眉不展，曹勁當(dāng)下話鋒一轉(zhuǎn)，神色緩和道：“還是阿柔思慮周全，此事我會讓人多注意的。”說著兀自一笑，又道：“世人不解我為何不愿納妾，乃是不知阿柔有天下第一美人的姝色，且聰慧過人。自當(dāng)是有妻如此，夫復(fù)何求?！?/br>
    曹勁之智謀心計(jì)，甄柔早有領(lǐng)教，自己能想到的，她相信曹勁必然也能想到。而這會夸她思慮周全，即便是真沒想到，也是因還有比此更棘手的事。

    甄柔心如明鏡，又好在聽?wèi)T了曹勁時不時來一句或戲虐或一本正經(jīng)的甜言蜜語，她聽下來倒也神色如常，不過即便已為人母，還是免不了小女兒心態(tài)，聽到曹勁不納妾之言，如飲醴酒。卻越是感受到曹勁的維護(hù)，她越是忍不住顧及曹勁的處境，手也不禁撫上平坦的小腹，心中一片晦澀。

    只在這時，蹭蹭的腳步聲從外響起，緊接著就是人未到聲先至，軟糯糯的聲音傳來，“母親，一夜未見，滿滿好想您！”

    聲音落下，只見屏風(fēng)口，一個梳著雙丫髻纏紅繩，穿著紅衣白裙的小女童，蹦蹦噠噠地跑進(jìn)來。

    在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時，甄柔早已向屏風(fēng)口看去，待聽到女兒奶聲奶氣的喚母親，再看到女兒活潑可愛的樣子，甄柔只覺心里一下柔軟得沒法。

    有滿滿這個女兒，她覺得此生的兒女緣已足矣，這也是重生以來最為美好的事。

    是以，她不會遺憾只有滿滿一個女兒，只是若此生再無所出，她該如何面對曹勁？是自私的絕不退讓，還是讓曹勁納妾生子？而曹勁在后繼無人的情況下，又還能堅(jiān)持絕不納妾的諾言么？

    甄柔暗暗搖了搖頭，揮去心里的晦澀，只滿是憐愛的看著滿滿。

    到底是還有二十來天就滿四歲的大女孩了，沒有一到就撲進(jìn)母親的懷里，還像模像樣地站在梳妝臺前，小手在腰間一交疊，就給甄柔行了一個禮，“滿滿拜見母親?！?/br>
    禮畢，又蹭蹭跑到曹勁跟前，再次屈膝一禮，“滿滿拜見父親?！?/br>
    曹勁今年已有三十又一，才得了這么一個女兒，還是自己的嫡長女，如何不愛若掌上明珠？

    待滿滿才將直起身，曹勁就一把將滿滿抱了起來，讓小人兒目光與自己平視，笑道：“今早是賴床了？可比平時來得晚?！?/br>
    聞言，滿滿眨巴眨巴眼睛，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像兩排小扇子一樣，不答反問道：“父親，您看滿滿和平時有什么不一樣？”

    曹勁一怔，隨即黑眸微瞇，仔細(xì)將女兒看了一遍。

    比起去年夏天看時瘦了不少，rou嘟嘟的小圓臉已經(jīng)有了一兩分下巴的形狀出來。五官也出落得更像他了，尤其是眉眼之間，可謂毫無二致。他二人走出去，只要不是患有眼疾，一眼就知他們是親父女倆。

    如此看了半晌，除了覺得女兒滿滿長大一歲個子高了，也脫條了，然后與自己更像了，當(dāng)然也更乖巧了以外，曹勁看不出和平時有任何不同。

    不過曹勁畢竟是曹勁，在女兒期盼的目光下，他坦然直視女兒仿若星辰的明亮黑眸，道：“滿滿今天可是換新衣服和新發(fā)飾了？比平時看起來更漂亮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女性更是天生如此。

    對她們夸贊漂亮，無論是懵懂無知的孩童時期，還是豆蔻年華的少女時，又或芳華正茂的韶華，乃至白發(fā)蒼蒼的老媼，都能讓她們聽得心花怒放。

    滿滿年紀(jì)雖小，卻已經(jīng)有懵懂的愛美意識，聽到父親夸她更漂亮了，當(dāng)下喜笑顏開，美滋滋地點(diǎn)頭道：“父親也覺得滿滿比平時更漂亮了呀！滿滿也這么覺得！今天阿玉給滿滿換了新裁的衣裳，還有扎頭的新發(fā)飾！”話一開口就滔滔不絕地下去了，“為了今天的宴會，滿滿可是起了一個老早，換新衣服，梳新發(fā)髻，忙了好久哦?！?/br>
    看著女兒高興得只差手舞足蹈了，再聽女兒人小鬼大的話，曹勁不由挑眉，繼續(xù)順著女兒的話道：“原來滿滿是為了今日宴會才早起的，還打扮了這么久，難怪看起來比平時漂亮了那么多，當(dāng)然我們滿滿平時也很漂亮。”

    一連聽到兩聲夸自己漂亮，滿滿簡直高興壞了，也難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父親今天也真精神?！?/br>
    聽到這里，甄柔委實(shí)聽不下去。

    再透過黃銅鏡，看著身后互夸的父女倆一副歡喜樣子，她也實(shí)在忍俊不禁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心底哪怕還有一絲半點(diǎn)的晦澀，此時也讓父女倆的對話擾得沒了。

    不懂母親為何笑得樂不可支，滿滿只不高興自己的話被母親笑聲打斷，當(dāng)下也不看在笑的甄柔一眼，就問曹勁道：“父親，您也要和我們一起去赴宴么？滿滿聽母親說，今兒是去上林苑，那里可大，可漂亮了，滿滿也想父親一起去。”說時，又是一副期待的看著曹勁。

    對于滿滿話里眼里都是對曹勁的親昵，甄柔看在眼里，她沒想到都已經(jīng)相處快一年了，女兒還是這樣黏著曹勁，看來當(dāng)初那三年的空白，在滿滿心底的影響還在，念及此，甄柔也不由希望曹勁能一起去上林苑，不過想著薛家才大敗，之后應(yīng)該有諸事要忙，遂不置一詞。

    曹勁卻不假思索地回應(yīng)滿滿道：“好，滿滿想我一起，我就陪滿滿一起，不過得等父親上完早朝，再去上林苑可好？”

    甄柔雖憐惜女兒，卻不愿滿滿影響到曹勁的公務(wù)，見紅妝已上好，她從妝臺前起身，直接面向曹勁道：“夫君，再過二十來日就是滿滿四歲生辰，我們不是已經(jīng)約好陪她郊外游玩一天，你今日沒必要再將就她了。”

    滿滿對甄柔還是怕的，聽甄柔反對，雖不大高興，卻也不敢多鬧，只一下子蔫了般趴在曹勁肩頭，拒絕去看甄柔。

    曹勁安撫地拍了拍滿滿的后背，對甄柔道：“無礙，君侯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上早朝，我也多日未見他了，聽說宴會后，君侯會在上林苑小住些時日避暑，我今日過去正好去見他?！?/br>
    如此，甄柔再無意見，曹勁定下今日也去上林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