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子不過四歲子稚兒，又獨一份在曹鄭居室有自己的房間，加之見慣了曹鄭身邊的鶯鶯燕燕，他意識不到自己錯在哪里，不明白為何自己讓父親高興，母親反而責怪他。

    環(huán)夫人一聲厲喝后，才覺自己反應過大，再見小兒子懵懂委屈的樣子，心里直后悔。

    兒子還小，自己怎能怪他？

    環(huán)夫人忙緩和了神色，走下廊檐，來到小兒跟前耐心補救道：“小八，甄二娘子是你三嫂的堂姐，也是我們曹府的人。你說，怎么能讓人給我們唱歌呢？”

    說到后來，環(huán)夫人不覺鎮(zhèn)定下來，甄姚是甄柔的堂姐，有甄柔這個正兒八經(jīng)的媳婦在，如何能讓娘家姊妹給大人公獻歌？

    也是她先前魔怔，反應太過度了。

    只是一想起剛才甄姚那般動聽的聲音，心里不知為何莫名發(fā)慌。

    環(huán)夫人暗暗搖了搖頭，讓自己面色恢復如常。

    卞夫人看了一眼環(huán)夫人，臉上神色益發(fā)端莊寬厚，隨之也走到八公子跟前，憐愛的看著八公子，好似八公子才是她心愛的兒子，“甄二娘子的聲音宛如天籟，想必眾人都想一睹她展喉而歌的風采。但是小八，正如你娘親所說，甄二娘子是我們曹家的人，她答應給你唱歌，是喜歡你，可是你不能再要求她為別人唱歌，你可明白？”

    態(tài)度可親，言語細致，一派大家正室夫人之態(tài)，十分良善地對著庶子敦敦教誨。

    先是肯定了八公子對甄姚歌聲的推崇，讓自己與八公子站在一起。后又將環(huán)夫人告知的道理再次強調(diào)了一遍，加深八公子對這件事的認知。

    顯然比起環(huán)夫人的解釋，卞夫人的話語更易讓稚兒接受。

    八公子受教的點了點頭，總算收起了委屈的表情，“小八明白了?！?/br>
    卞夫人欣慰頷首。

    一來一往，良母與小兒，場面溫馨而和睦。

    環(huán)夫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至極，啟唇欲譏卞夫人教好自己的兒子就夠了，但見立在她們之間的曹鄭，紅脂豐唇幾度翕合，卻終是不置一詞。

    卞夫人也確實讓人無話可說。

    尤其先前對自己親子的一幕還歷歷在目，眼下一較對庶子的態(tài)度，可謂是“嚴于律己，寬于待人”也不為過。而這種寬和還不是大家夫人慣常的面甜心苦，刻意驕縱家中庶子，將其養(yǎng)歪。

    甄柔不由多看了一眼卞夫人，忽然覺得卞夫人頗有賢良之名，倒也不是空xue來風。

    看來傳聞曹鄭頗為愛重卞夫人這位繼妻，想來也是可能，至少表面上看來卞夫人是如此善待曹鄭的其他兒子。

    甄柔正分出一抹心思想到，曹鄭已轉(zhuǎn)頭對卞夫人道：“還是你會教孩子?！比煌讼惹斑€怒罵曹勤，連卞夫人也被牽連進去諷刺了其出身。

    卞夫人也好似忘了先前，謙遜頷首道：“都是環(huán)meimei平日教的好，小八也聰明懂事?！?/br>
    作為大家族的當家主母，要有平衡偌大一個府邸各房各院的能力，自然也少不了長袖善舞，面面俱到。

    一語將曹鄭的夸獎引到環(huán)夫人和八公子母子身上后，卞夫人也不忘已被冷落在庭院中多時的甄姚，她“唔”了一聲，和藹可親道：“甄二娘子，我難得見小八第一次見面，就如此喜歡誰。稚兒無邪，天性善于親美好之人事，我見甄二娘子也十分喜歡。下月初我要開一暖寒會，若甄二娘子有閑，希望能一睹甄二娘子歌聲風采?！闭f完似擔心甄姚誤會被當歌姬一類，忙又道，“屆時府中大娘子、二娘子應該也會有表演?！?/br>
    甄姚對曹府的人事不甚了解，似恐給甄柔惹是非，聞言第一時間向甄柔詢問的看去。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如何能拒絕？

    再說又不是給曹鄭獻歌，還扯出曹府的大娘子、二娘子兩位金枝玉葉，也算是有誠意了。

    甄柔微微點頭，甄姚方才回應道：“承蒙夫人不嫌棄，小女定當獻上一曲，為夫人宴會添彩，只是屆時就獻丑了?！?/br>
    除了事事以甄柔為主，看上去略缺幾分主見，卻也是言語得當，進退有度。尤是再展嗓音，當真宛轉(zhuǎn)悠揚，讓人不禁驚訝于世上竟有如此天籟之聲，又期待于她放聲而歌之時，可真有古人所贊，歌聲至美，有余音繞梁、三日不覺之效？

    眾人聞之，不覺又一次震驚于甄姚聲音之美。

    甄柔亦覺有些震驚，似乎甄姚的嗓音比起以往更加動聽了，連聽慣甄姚歌聲的自己都不由有些期待了。

    甄姚似未察覺自己聲音造成的震驚，她說完就自然地略側(cè)首向著甄柔而立，觀之儼然是一副處處以甄柔為首的樣子。

    見當jiejie的樣樣依賴、更是依靠做meimei的，卞夫人似發(fā)現(xiàn)了什么值得高興的事兒，有一瞬間的意外事喜色，然后靜靜微笑看著，仿佛欣慰見到這種姐妹情深的場面。

    曹鄭卻一見姐妹兩相依，頓時從甄姚的聲音中回神，低頭看向懷中的幼子。

    見狀，卞夫人眼里閃過一抹了然，看著曹鄭眉宇間已露出疲態(tài)，卻不關心曹鄭該休息了，只是含笑道：“時已晚，小八也折騰一晚，想必也該困了?！?/br>
    曹鄭“嗯”了一聲，道：“老夫帶小八睡了?！闭f著兀自抱著八公子轉(zhuǎn)身回了室內(nèi)。

    八公子留下了，作為生母的環(huán)夫人自然也要留下。

    隨眾人一起微微垂首，恭送曹鄭回內(nèi)室后，環(huán)夫人直起身再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她一掃剛才因為卞夫人與她兒子互動的抑郁，微揚下頜看著卞夫人。

    卞夫人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甄柔和甄姚姐妹，方轉(zhuǎn)頭回視跟前的環(huán)夫人，看著環(huán)夫人自以為勝利的樣子，她一如既往的大方包容道：“環(huán)meimei快進去吧，屋外夜深天寒，還有君候和小八也還等著呢?！?/br>
    賢良大度，找不到一絲破綻。

    環(huán)夫人冷笑一聲，寬袖唰地一拂，徑直轉(zhuǎn)身離開。

    如是，眾人也各自相繼離開。

    這般子時已過，也是宴闌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