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寒梅
人的情緒會傳染。 甄柔也很激動,“母親!”興奮地循聲招手。 正所謂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何況甄柔還是嫁那么遠(yuǎn)?而且出嫁尚不到一年,就被陶忌給挾持走了,如何讓當(dāng)母親的放心? 曲陽翁主顧不得自己的身份,徑自迎了上去。 甄柔也趕緊就著阿麗的攙扶,忙不迭跳下車。 方在地上站定,便一把被曲陽翁主拉住,上上下下仔細(xì)看了起來。 廣場上侍立的將領(lǐng),多是有母有子的人,因?yàn)樗麄兌家熊姶驊?zhàn),刀劍無眼,沙場無情,沒有人知道自己這一次是否還能有命回來。 是以,家中老母每一次在他們出征和歸家的時(shí)候,也是這樣情難自禁,他們自能更深刻體會這種母親和孩子之間的感情。也為了以示對曲陽翁主的尊敬,當(dāng)下無不翻身下馬,然后靜默而立,等待這對母女一敘情誼。 看著闊別近一年之久的女兒,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人并沒有想象中的又瘦又憔悴,雖然臉上比以前黑了一分,看上去卻精神勁兒更好,眉宇間也添了一許成熟。 可是當(dāng)母親的人就是這樣,既希望自己的孩子大了后能成熟些,但真看見孩子不在自己身邊時(shí)乍然成熟了,下意識便會認(rèn)為孩子吃了太多苦,才會突然變成熟了。 終歸到底,就是一顆慈母心腸,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曲陽翁主便是性子再好強(qiáng),這一番看下來,眼眶還是忍不住一紅。但到底見甄柔沒有受傷之類,心下的大石算是落下來了,理智也跟著回籠了,忙松開拉甄柔胳膊的手,以扇遮面掩去自己的哭意。 一時(shí),母女倆都平復(fù)了情緒。 甄柔看著曲陽翁主以扇遮面的樣子,露在扇外的眼睛已不見往日的凌厲,只是泛著紅,眼角隱有淚光閃爍。 她忙仰頭望天,止住淚意,持著紈扇在腰間深深拜下,“母親,女兒不孝,讓您擔(dān)心了?!?/br> 曲陽翁主深吸口氣,雙唇在扇下微微嚅動,半晌才拿開紈扇,語氣平緩下來道:“你自來孝順,我很放心你。只是你和三公子一路舟車勞頓,確實(shí)幸苦了?!闭f時(shí),目光似不經(jīng)意地瞥向了一旁。 府外的廣場上一片安靜,只有她們母女在敘著情,曲陽翁主的聲音雖不大,卻不妨一眾人聽見。 曹勁眼睛微瞇,側(cè)目看了一眼似乎母女情深的兩人,他沉默了一下,方及上前,腰間的配件和甲胄上的鱗片發(fā)出沉沉的摩擦聲。 “翁主,無需氣,你喚我仲策即可?!辈軇旁谇栁讨饕徊街馔O拢欢Y道。 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當(dāng)著麾下眾將領(lǐng)的面,其中還有不少并非其親信,乃是曹鄭任用的將領(lǐng),曹勁都愿意執(zhí)晚輩之禮,既是對曲陽翁主的尊重,也是對這門親事的認(rèn)可,自然也是對甄柔的重視。 眾人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各有掂量。 甄柔只看見曹勁對母親的尊敬,不由目含感激的遞了一眼。 世人常說重皮相者淺薄,但佳人美目含情地望來,對于男人而言,猶如三伏天飲下冰涼的井水,透心的舒爽。 曹勁即使沒有這般深的感觸,眼底卻也閃過一絲極淺的滿意。只是常年的行軍打仗,面對環(huán)伺的敵人,他已經(jīng)習(xí)慣隱藏情緒。經(jīng)年累月下來,幾乎再不見情緒外露了。 甄柔從曹勁剛毅的臉上無法察言觀色,卻也不在意,她只是做她該做的。 曲陽翁主一直注意著二人,雖感概女兒的弱勢,但這就是高嫁的代價(jià)。不過近一年的惶惶不安,在曹勁的態(tài)度之下,終是真正的放下了一些,這便頷首一笑,眉宇間依舊有著一貫的倨傲之色,態(tài)度卻很有幾分溫和可親,道:“該有的禮不能少,還是喚你三公子吧。這一戰(zhàn)你耗時(shí)近半年,如今凱旋而歸,我已讓人備了薄席,為你和眾將士接風(fēng)洗塵,也算是慶功了?!?/br> 一語落下,甄柔和甄明廷兩兄妹不約而同地望向彼此,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訝。 曲陽翁主只作未見,面上仍舊一派溫和有禮,友善之意昭然若揭。 曹勁念及以后對甄家的任用,尤其是甄柔對曹昕的救命之情,甚至于…… 目光及不可見的一頓,從一旁姝色照人卻越發(fā)順從的甄柔身上極清淺的掠過,爾后接受了曲陽翁主的好意,微微頷首,謙遜狀道:“勞煩翁主您費(fèi)心了?!?/br> 雖然并不見多親熱,但儼然是尊敬有禮的一派子侄晚輩樣子,曲陽翁主笑逐顏開道:“三公子才是氣,都是一家人了,不存在費(fèi)心與否?!?/br> 兩人一來一往,都存著刻意交好,看上去竟也頗有幾分長輩與晚輩間的和諧之態(tài)。 不過到底還是極為生疏的二人,且多少心里各有隔閡,三言兩語之后也就過了寒暄。 府中有男仆過來牽馬,曹勁順勢走開了。 甄明廷走上前,笑道:“果然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歡喜。母親對我這個(gè)兒子,都沒這么親切過呢!” 作為曹勁攻打陶家,乃至后來的薛家,最大的助力,甄明廷近小半年來也一直在前線,母子倆也許久未見。 看著一雙兒女都在自己面前,曲陽翁主眉宇間已掩不重nongnong的笑意,正要說話,只聽一個(gè)清冷的女子聲音略夾雜著一絲笑意,喚道:“阿柔。” 這個(gè)聲音再是熟悉不過了,甄柔這才想起剛才一番和母親敘情,竟遺忘了阿姐。 “阿姐!”甄柔略含激動的望去。 一襲白衣,烏發(fā)挽髻,身無珠翠,清清冷冷的一個(gè)人。 但卻是白衣蹁躚,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冷肅之美。 就像寒冬臘月盛放的梅花,在萬物凋零的季節(jié),唯有她獨(dú)自綻放,無其他鮮花為伴,孤寂度過自己的韶華。 聽到甄柔的輕喚,甄姚染了秋霜的玉容浮現(xiàn)一抹淺笑,向甄柔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向甄明廷欠身一禮,“阿兄?!?/br> 禮畢起身,目光落向隨侍在甄明廷一步之外的周煜,似有一絲半許的停留,已低首垂眸道:“周公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