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決定
小沛,是從彭城到昌邑的必經(jīng)之路。 如今交戰(zhàn)于小沛。 她若此時出嫁,可謂是要行經(jīng)戰(zhàn)火前線,尤其是在敵眾我寡之時,無疑十分危險。 然,若是不應(yīng)期出嫁,又置于甄家何地? 先與薛家割裂,轉(zhuǎn)頭結(jié)盟曹家,如今曹家有難,他們又退縮了? 為了家族榮譽,更重要未來更長遠的路,這件事根本就無選擇。 何況危機時常伴有機會,而且薛、鄧兩家雖有十萬大軍,但曹勁在袞州的兵力也有六萬余眾,加上熊傲手上三千精兵,就可達兵力七萬。 七萬之于十萬,雖依舊懸殊,但這十萬不過是結(jié)盟兵,哪怕有姻親關(guān)系,都各存私心,交戰(zhàn)之時必然以保全自身實力為主,而不能全力以赴的十萬大軍,又與七萬上下一心的曹軍相差何幾? 是以,此等看上去是有危機,卻更多是表面,斷不可放棄如此好的機會。 甄柔一番心思轉(zhuǎn)得很快,當下就有了決斷。 待熊傲退下,甄柔立即吩咐阿玉去尋甄明廷,將小沛戰(zhàn)事如實以告,并轉(zhuǎn)述她自己的看法,如是一番,甄柔若無事人一般,帶上姜媼去尋母親。 曲陽翁主正好收拾妥當,母女倆結(jié)伴去陸氏院子。 月余未來此,甫一踏入,甄柔只感恍若隔世。 陸氏亦是愛花之人,無論前世今生,記憶中陸氏的院子總是花團錦簇。 尤其是這個時節(jié),丹桂、水紅花、秋牡丹、山茶花等各類繁花正當花開,陸氏的院子必是整個彭城種花最多的地方,且皆是陸氏親手養(yǎng)護。 猶記小時候,她和姜姚在陸氏的院子玩耍,見陸氏不惜干凈的裙擺粘上泥土,也要親自為花澆水施肥,她不解的問:“伯母,那么多侍女,何必自己動手,裙子都弄臟了!” 那時的陸氏,較之總是嚴苛的曲陽翁主而言,更像是一位溫柔慈愛的母親,她笑道:“蒔花弄草,可以修身養(yǎng)性,讓浮躁的心靜下來。再大的苦悶、憤恨,在養(yǎng)花的過程中也會淡去。若哪日我連這些花都不照看,那真是沒多大意思了……” 彼時她不過十歲的樣子,哪里能聽懂陸氏的話? 只想著陸氏乃當家主母,滿彭城的人都要敬著她捧著她,可以說萬事順心,怎會有苦悶和憤恨之時?頂多有些未誕下男丁的遺憾罷了。 此時見得一庭院花枝枯敗,甄柔莫名就想起那段原以為已經(jīng)淡忘的記憶。 伯母現(xiàn)在連她最喜愛的花都不理了,可是覺得一切都沒意思了? 甄柔心里驀地浮起了這樣一個念頭。 也在這時,陸氏讓侍女攙扶著走出了房門。 廊下已掛了羊皮風(fēng)燈,讓她們的視線可以很清晰。 陸氏并沒有為難她們,一身紫褐色地、朱紅色花紋的錦衣,莊重大氣,讓人覺得和以往過得并無差別。面上也上了妝,讓長期不出室內(nèi)的蒼白虛浮臉色,多了不少血色。 如此看上去,雖有幾分病態(tài),卻依舊還是那位曾經(jīng)的甄氏當家主母。 甄柔放下心來,又覺臉上臊得慌,陸氏一向真心愛護自己和兄長,并且都答應(yīng)了出席中秋,自然不會做讓他們難堪之事。 又念及如今兩房這樣了,母親這邊不好說,而自己是小輩,怎么也好緩和氣氛,遂斂去愧疚,向陸氏欠身一禮,笑著上前道:“伯母,我來扶您吧!” 陸氏看著一身絳紅華服,款款走來的甄柔,猶是在這燈光和月色掩映下,越發(fā)美得傾城華貴。 一旁靜立的曲陽翁主,一樣精心裝扮過,一身姜黃色織錦,通身的皇室氣派,短短一瞥已不禁讓人臣服于其下 母女倆如出一轍,都是生得這樣美麗,又活得這樣鮮活,即使偶有小挫折,卻總能遇難成祥,過得更好。 不像她們母女三人,長女夾縫求生,如今更是娘家無靠,幼女遠嫁只有清貴名聲的夫家,娘家同樣不知是否能靠住…… 思緒不及悵然飄遠,甄柔已將她喚回,看著近在咫尺的甄柔,嬌俏的模樣真和阿姚像極了,不覺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自肺腑笑了,愣了一愣,就想起甄柔和甄姚的感情極好,當下也不斂去笑意,道:“聽說今晚中秋宴是阿柔一手cao辦的,伯母一定好好看看?!?/br> 這話無疑有修好之意。 甄柔一喜,又見陸氏笑容一如既往,當下驚喜點頭,“好的,伯母!” 看著眼前仿若以前的陸氏,曲陽翁主微微瞇了瞇眼,只是想到如今的局面,還有甄柔不日將嫁了,心中覺得倒也無礙,遂念及過往的情分,溫言道:“大嫂走吧,大家應(yīng)該都到了。” 正如曲陽翁主說的,眾人皆已復(fù)上后花園。 只見園中已重新布置,四處燈光相映,花影繽紛,又有細樂聲喧,一派太平盛世,富貴繁華。 甄明廷一人獨居上位,陸氏隨甄志謙居其左后側(cè),甄柔和曲陽翁主居右后側(cè)。 下首左右兩邊,又因都是族人未分男女,只以親疏遠近而坐。如是一眾上百人,在左右各坐了整整三層。 今日夜宴,以祭月拜月為名,大開筵席聯(lián)絡(luò)族人感情自要放在后面。 彼時,月亮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鄰水之地已設(shè)了祭臺了。 甄氏嫡脈率合族男丁行祭拜之禮。 莊嚴肅穆,一切與往年無異。 只是往年乃甄志謙率眾,甄明廷隨從一側(cè)。 今年儼然與安排的位次一般,由甄明廷當頭,甄志謙一側(cè)相隨。 所有都昭示著,如今的甄氏家主之位,已然是甄明廷了。 禮畢,眾人歸位。 看著眾人落座,甄柔的一顆心才終于落回原位。 她一直注意著甄志謙,委實難以相信兄長的說辭,甄志謙已經(jīng)認命如今的局面,是以許諾他不插手政權(quán)之下,就可一切如常的安度晚年。 只是現(xiàn)在甄志謙還不是當務(wù)之急,甄柔見一切順利,立時轉(zhuǎn)了注意,就聽甄明廷三杯酒與眾共飲后,道:“……吳王與荊州牧鄧深聯(lián)軍,與吾妹婿交戰(zhàn)小沛。既已是姻親,此時斷不可回避!” 兄長還是按她的想法說了,甄柔不禁松了口氣般一笑。 甄志謙卻也在這一剎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