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再硬撐只會更難看。

    畢竟甄柔沒有誣陷甄姜的動機(jī)，又聯(lián)系甄姜身上種種嫌疑，整件事基本已可以確定了。

    甄姜內(nèi)心本來就又愧又怕，事敗之后已經(jīng)惶惶不安，只是心存僥幸地竭力鎮(zhèn)定，這時讓甄柔言之鑿鑿地一說，再是強(qiáng)裝不了。

    她渾身發(fā)顫，難堪、難以置信，還有恍然大悟的神色，在臉上交錯變換，最終目光復(fù)雜地看著甄柔，“難怪你不在房里，原來真的早就知道……為了揭發(fā)我，寧愿名聲受損，也要留下人證物證……呵呵……”甄姜頹喪地笑了兩聲，轉(zhuǎn)頭看向陸氏和曲陽翁主，直接承認(rèn)了，“不用叫醫(yī)工了，那香有迷藥的成分?！?/br>
    聽到甄姜承認(rèn)，甄柔垂下眸來，看不清神色，只是平緩道：“長姐，我沒有留佛香存證據(jù)，其實(shí)我一直希望不是你。”

    她沒有留下佛香存證，即使醫(yī)工來了，也查不出任何問題。

    若不是甄姜所為，她無論說什么，甄姜也不用擔(dān)心。

    而順?biāo)捊辛酸t(yī)工，甄姜的嫌疑也就洗清了。

    只是，可惜……

    甄柔不由閉上眼睛。

    甄姜卻猛地一震，強(qiáng)硬的心腸再是忍不住，雙手一把捂住臉，眼淚撲簌簌地落下。

    她先是小泣，漸漸地傷心欲絕，哭得哽咽不止。

    “阿柔，我對不起你……”

    她的哭聲悲痛至極，眾人聽得五味雜陳。

    甄姜是甄家嫡長女，還有幸得甄祖父教養(yǎng)。

    一直以來，她不僅是陸氏的驕傲，更是底下弟、妹們仰慕的長姐。便是曲陽翁主，也對這位小不了幾歲的夫家侄女，充滿了好感。

    知書達(dá)理，蕙質(zhì)蘭心，上侍孝父母，下愛護(hù)弟妹，甄姜曾經(jīng)做得再好不過。

    可就是這樣的甄姜，陷害了家中的幼妹，他們震驚，更難以接受，以為無法原諒，可是看到一貫堅(jiān)強(qiáng)示人的甄姜哭成這樣，責(zé)怪得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一時間，屋子里沉靜如水，只有甄姜的哭聲。

    也不知哭了多久，甄姜抬起頭，臉上淚痕斑駁，一貫儀容端正的她卻不在意得一把抹了，看著曲陽翁主語氣堅(jiān)決道：“嬸母，手足相殘是重罪，我甘受家法處置。”

    甄家家法，手足相殘，按例家族除名！

    “阿姜！”

    看著最是堅(jiān)強(qiáng)的嫡長女哭成這樣，陸氏心口早已難受得沒法，可是她無法開口，更開不了這個口，不然如何面對曲陽翁主母子三人??？只是當(dāng)聽到甄姜要決絕地領(lǐng)了家法，陸氏終是忍不住了，哭喊著叫了一聲甄姜，就一下從位上起身，抱住了甄姜，又恨又氣，更是心疼地哭道：“你還有娘家，還有我這個親娘啊！為什么不說，為什么非要這樣做！”

    越說越是痛心，最讓她驕傲的嫡長女成了今日這樣，陸氏忍不住一掌拍打在甄姜背上。

    母女連心，甄姜如何不知陸氏的氣惱中，更多是對她的心疼和痛心，她緊緊回抱住陸氏，有千言萬語要說，開口卻只是不斷地哭泣道：“阿娘，對不起……對不起……”

    轉(zhuǎn)眼之間，屋子里又是一片傷心的哭聲。

    曲陽翁主多少已知道甄姜的難處，可若不是甄柔自己警覺，差點(diǎn)就被害了一輩子，她做不到原諒害自己女兒的人，哪怕背后有再多的難言之隱。

    看著哭抱在一起的陸氏母女倆，曲陽翁主狠心轉(zhuǎn)頭，不經(jīng)意見甄柔一臉波瀾不驚，再一想今日發(fā)生的事，忽覺一直呵護(hù)的女兒長大了。

    “阿柔，你是受害人，懲罰你決定吧?！鼻栁讨鏖]上眼睛，將決定權(quán)交給甄柔，既然甄柔今日會這樣做，應(yīng)該已經(jīng)想好了對甄姜的處置。

    陸氏哀哭中聽到曲陽翁主的話，心里不由地一喜。

    她看著甄柔長大，知道甄柔的性子，最是重情，天生心軟。

    “阿柔！”

    陸氏驚喜抬頭，求情的望向甄柔，卻一聲剛喊出，又是一陣?yán)⒕?，竟是開不了口，差一點(diǎn)甄柔的名節(jié)就毀了。

    孤男寡女廂房幽會……

    陸氏臉色慘白的閉上眼，淚水順著眼角一直落。

    甄柔雙手緊握成拳，讓自己的心腸硬起來，她不去看陸氏，只是望著甄姜道：“長姐，我想知道你為什么這樣做？”

    甄姜本不愿多說，畢竟再有苦衷，也不能彌補(bǔ)她的過錯，下意識地就要拒絕，然而四目一對，見甄柔真想知道，想了一想，還是說了。

    “自從六年前，皇上不理朝政后，各州割據(jù)越發(fā)嚴(yán)重?；蕶?quán)勢微，我們這些封國處境只有更難。薛家近幾年大勢擴(kuò)張，每年都在招兵買馬，軍需耗資大。所以五年前開始，就從沛國的衣食稅租索取。開始還好，一半能入沛王宮，近兩年根本分毫沒有?！?/br>
    甄姜說到這里，禁不住嘲諷地笑了，“我看上去是風(fēng)光無限的沛國王后，其實(shí)只是一個空殼子。”

    甄明廷聽得憤怒，拍案而起，“太囂張了！”

    甄柔看甄明廷這樣，心里卻有些安慰，對未來也多了幾分底氣。

    “阿兄，先聽長姐說完。”甄柔輕聲提醒道。

    甄明廷忍怒坐下。

    甄姜繼續(xù)說道：“上月阿柔生辰，薛世子聽聞曹勁送了發(fā)笄，恐他有意向阿柔提親，便在賀阿姚婚禮時，見了我們夫婦一面，并說他會為我們求情，不再征收沛國食邑充當(dāng)軍餉，但讓我們勸阿柔嫁給他。這半月來，我常對阿柔旁敲側(cè)擊，卻始終無效。眼看就要?dú)w國，于是鬼迷心竅，想造成一個事實(shí)，讓阿柔除了薛世子，再也不能嫁他人?！?/br>
    將心底最陰暗的罪孽說出，甄姜的臉慘無人色，仿佛下一眼就要昏倒。

    甄柔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樣逼迫至親。

    到底血濃于水，見目的達(dá)成了，甄明廷應(yīng)已深刻記住了勢弱的諸多無奈，甄柔快刀斬亂麻，給了甄姜痛快。

    “我可以妥協(xié)，不讓長姐在家族除名。但是長姐是沛國王后，為薛家馬首是瞻，我無法再相信長姐了，所以從今往后，長姐不可踏入徐州半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