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只聽得下頭的人說,額爾瑾的氣色差的厲害,幾天不見看起來就老了一大截。 是什么能讓她變化這么大? 殊蘭沒猜出來,胤禛心里卻明白,畢竟是好多年的夫妻了,看她這樣心里也不舒服,讓侍候的人都下去,坐在她身邊安撫她:“這事情是爺不讓說的,當時確實是怕你受不住,后來是不知道怎么開口,你是爺?shù)母x,是府里孩子的嫡母,你要養(yǎng)好身子?!?/br> 胤禛是告訴額爾瑾她不是沒孩子,府里的孩子都要叫她嫡額娘。 可是這怎么能一樣,不是自己親生就不是親生的,就好像如今的大格格,那個時候?qū)⑺B(yǎng)到三歲才給了李氏,如今她不照樣的躲的她遠遠的,一心只有她的親額娘,胤禛他不會懂。 她捂著臉低聲抽泣:“不一樣,怎么能一樣,沒有就是沒有。” 胤禛心里其實明白,默了半響才道:“等下頭的格格誰生了阿哥,抱一個養(yǎng)在福晉跟前?!?/br> 額爾瑾眼里多了幾分神采:“爺沒有騙我?” 胤禛嘆了一口氣,不知怎的覺得心里悶悶的,拍了拍額爾瑾的手起了身:“爺不騙你,你好好歇著吧?!?/br> 他心里的煩悶稍縱即逝,沒有太多心思停留在在這些事情上,皇上即將回駕,定的又是七月去熱河,他還有不少事情要做。 七月皇上又帶著眾人去了熱河,京城里還留著一干阿哥和后宮妃子,皇上走走停停一直到十月才回了北京城。 胤禛在小湯山的莊子也已經(jīng)基本建成。 山西巡撫噶禮參潞安府知府白邦杰,借欠官銀一年限滿未完結(jié),請將白邦杰降俸二級令其戴罪完結(jié)。 官員借戶部銀子也不是一個兩個,潞安府知府白邦杰恰巧是太子的的人,噶禮是明明白白的八爺黨,會故意拿他的錯處也不足為怪,只是事情并不單單就這么簡單。 戶部尚書馬齊跪下磕頭報出了一串驚人的數(shù)字:“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國庫銀子六千八百萬兩,四十六年三月國庫銀子不足四千萬兩,戶部連年虧損不能在這樣下去了?!?/br> 馬齊看似是在說自己的錯處,又何嘗不是明明白白的指責太子,皇上怕太子的銀子不夠花,特意讓他管著戶部,到頭來卻管了一個國庫虧空出來,康熙到?jīng)]有發(fā)作馬齊,劈頭蓋臉的將奏折扔到了太子臉上,轉(zhuǎn)身就退了朝。 太子自嘲的笑了笑,這就叫墻倒眾人推,他如今還沒有倒,一個個都已經(jīng)給他使絆子,他眼神暗了暗,慢慢的起了身,天氣又慢慢冷了,皇阿瑪平凡調(diào)動官員職位,就是為了防止地方官員坐大,他手下不少人不是變了職位就是被貶或者被撤,四十七年的的春天用不了多久就要來了,他卻覺得他的太子生涯要到盡頭了。 康熙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不信任太子是想將他換了,養(yǎng)了這么久的孩子走到這一步他看見也心里難受,他又想馬齊說的話,蒙古部落蠢蠢欲動,說不定就要打仗,國庫虧空可不行,是要想想法子了。 胤禛下了朝去了德妃跟前,德妃特意讓人捎話叫他過去。 八阿哥跟十四到是先他和十三一步去了德妃跟前,正跟德妃說笑,十四跟八阿哥親厚,八阿哥跟著也和德妃親厚,比起胤禛他到是更像德妃的兒子。 見著胤禛和十三到了都起來行禮,兄弟幾個笑著見了禮。 德妃笑著叫了胤禛坐在自己跟前,問他殊蘭:“她身子可都還好?有沒有想吃什么?要是想吃什么不好找的,你告訴額娘,額娘幫你想辦法?!?/br> 胤禛笑了笑道:“跟她比起來,兒子到是靠后了,她挺好的,身子已經(jīng)顯懷了,吃的好睡的也好?!?/br> 很少開玩笑的人偶爾開個玩笑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德妃用帕子掩了嘴直笑:“你這孩子?!?/br> 大約是沒有想到德妃和胤禛如今相處會這么隨和親切,連八阿哥的神情都變了變,看了一眼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笑著上前摟著德妃的另一個胳膊:“額娘心里如今就只有四哥,兒子也靠后了?!?/br> 德妃笑的合不攏嘴,戳了戳他的額頭:“你打量額娘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的那個舒舒覺羅氏就是比不上你的小四嫂得額娘的喜歡了,別說額娘了,就是太后也更喜歡你小四嫂?!?/br> 太后喜歡西林覺羅氏?怕不能吧,四十三年的時候太后讓她流了孩子,兩個人心里都是疙疙瘩瘩的。 德妃叫了一旁站著的一個圓臉的四十多歲的嬤嬤過來,對胤禛道:“太后知道殊蘭有了身孕,特特的讓身邊的吳嬤嬤去侍候殊蘭,說是務必要保得殊蘭母子平安,你們說說,難道不是因為太后喜歡她?” 吳嬤嬤向幾位阿哥行了禮:“四十三年的事情太后一直心懷愧疚,知道西林覺羅側(cè)福晉有了身孕特地讓奴婢去側(cè)福晉跟前侍候,若是側(cè)福晉有一絲閃失,奴婢也性命難保。” 太后不愧是太后,那事情雖有太后的錯,八福晉責任更大,太后坦言自己錯誤,更是極力彌補,提起來也是讓人可敬可佩,相比較下,八阿哥和八福晉做的事情就顯得沒有誠意小家子氣多了。 胤禛起了身:“勞煩嬤嬤了?!彼鹁磪菋邒?,更多也是尊敬太后,吳嬤嬤忙稱不敢。 說起來殊蘭沒的那個孩子也是德妃的親孫子,八阿哥多少有些不自在,十四阿哥笑著打圓場:“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虧得太后還記得,四哥早不在意了,是不是?” 德妃面上的不喜一閃而過。 十三沒忍住嗤笑了一聲:“十四弟,你年紀輕輕的忘性比我還大?!?/br> 八阿哥也是能屈能伸,立時就起了身朝著胤禛一揖:“弟弟代郭絡羅氏給四哥個小四嫂賠不是了?!?/br> 胤禛心里冷笑了一聲,當時他難道就沒有出力?如今到是一張口將錯處都推給了八福晉,他到也好意思開口。 胤禛錯身避了過去:“八弟只要是誠心,我和你小四嫂都不會放在心上?!笨善悴皇钦\心,有些事情就過不去。 八阿哥溫和的笑了笑,溫潤的眼眸在胤禛身上轉(zhuǎn)了一圈,胤禛朝著他微微頷首。 胤禛去了太后宮里磕頭謝恩,八阿哥去看了良妃。 他們母子見面總是顯得沉默,八阿哥問了問良妃的起居,一時就無話了,良妃半響才道:“你福晉還好?” 八阿哥跟八福晉的關系不好,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八阿哥沉默的點了點頭。 良妃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她就是太好強了些,你只要低個頭…” 他們之間已經(jīng)不是低個頭這么簡單了,愛的太深有一日受了傷,就漸漸的成了恨,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八福晉,就如她自己說的那句話“相見不如不見”,要是沒有相遇或許是最大的幸事。 郭絡羅氏其實一直不怎么看得起良妃的。 “額娘何必替她說好話,她往日對額娘并不好?!?/br> 良妃笑了笑:“過日子的是你和她,便是她對額娘不好也沒有什么,額娘只是心疼你,回去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br> 八阿哥苦笑了笑:“額娘不必擔心,兒子還好。”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說的話少之又少,但卻讓八阿哥覺得溫暖和輕松。 八阿哥剛出了宮門就遇上了九阿哥,九阿哥的表情很怪異,不能說是不高興,但也不能說就是高興,他見了八阿哥拉著八阿哥就往角落里走:“八哥,這事情真不知道怎么開口?” 八阿哥疑惑的道:“什么事情這樣神神秘秘的?” 九阿哥四下里看了看,壓低的聲音說了幾句話,八阿哥臉上的神情立時精彩了起來。 胤禛在太后宮里謝了恩,又去見了康熙,康熙正在跟馬齊張廷玉佟國維幾個說話,見了胤禛來叫了他進來,行了禮叫了他起身:“去見了你皇瑪嬤了?” “回皇阿瑪?shù)脑挘ヒ娏??!?/br> 康熙點了點頭:“也是你皇瑪嬤的一樁心愿,你有什么事?” 胤禛道:“兒臣的側(cè)福晉西林覺羅氏小湯山種了不少反季的蔬菜,今年打井的時候打出了溫泉,兒子在那特意蓋了莊子出來,想獻給皇阿瑪,用溫泉水泡澡能祛病健身,兒臣也祝皇阿瑪萬壽無疆?!?/br> 幾個內(nèi)大臣也都應景的跪下磕頭:“?;噬先f壽無疆?!?/br> 康熙心情舒緩了不少,兒子孝順他心里舒坦,叫了幾人起,讓李德全接了胤禛手里的地契:“你是個孝順的,這個朕心里明白?!?/br> 胤禛也沒想到獻個莊子就得了孝順的夸贊。 康熙又道:“正說戶部虧空的事情,你也聽聽。” 胤禛應了一聲。 佟國維接著說了起來:“戶部虧空最重要的是官員借債太多,朝中官員無論大小,幾乎人人都有借款。” 康熙看了幾人一眼:“你們也有?” 張廷玉尷尬的道:“不瞞皇上說,俸祿銀子少根本就不夠養(yǎng)家糊口,若不借銀子,旁人還只當咱們是貪官。” 馬齊道:“太子一人就借了四十五萬兩的銀子,若咱們不借…” 這幾個也是在給太子挖坑,這事情到最終能不能收回銀子不知道,皇上越加厭棄太子到是一定的,胤禛在心底都替太子悲涼了起來,卻也不得不佩服八阿哥的厲害。 康熙的臉色很不好,右手抖了好半響,他上了年紀就有中風之兆,國庫虧空太子竟然是罪魁禍首,他好半響才道:“你們果然都夠忠誠!” 幾人忙都跪了下去。 “國庫虧欠的銀子一定要招回來!如今看來,跟蒙古開戰(zhàn)也有可能,沒有銀子拿什么給軍餉!” 收回來?說起來容易,這是一宗頂頂?shù)米锕賳T的事情,做不好就是萬劫不復。 康熙心里也知道,疲憊的揮了揮手:“罷了,你們先下去,這事情明日再議,但一定要給出個章程?!?/br> 胤禛跟著張廷玉幾人出了乾清宮的書房,自己又這身返回。 李德全輕聲道:“皇上,四貝勒又回來了。” 康熙睜開眼,示意讓胤禛進來。 胤禛行了禮好一會才道:“兒臣看皇阿瑪是在疲累,想給皇阿瑪捶捶背?!?/br> 康熙笑著道:“什么時候?qū)W會侍候人了?” “兒臣的側(cè)福晉西林覺羅氏捶背很有些竅門,兒臣私底下跟她學了學。” 這個兒子一貫的都是冷臉的樣子,旁的人總有本事拿到稀奇古怪的東西討好他,就他不會,就像這捶背一樣,實在,卻實在的讓他覺得心窩暖。 緩了聲音:“那你試試,要是垂的不好,朕就要好好罰你。” 胤禛中規(guī)中矩的應了一聲,自己凈了手,扶著康熙的炕上趴下,他魁梧的身子跪在康熙身邊,有些違和,挽了袖子起來一下一下的給康熙捶著。 果然只是幾下,他就品出了這不同的感覺,全身泛起暖洋洋酥麻麻的感覺,每一根經(jīng)脈似乎都得到了松緩,他舒服的就迷糊了起來。等到康熙睡著胤禛才慢慢的停了下來,李德全侍候著胤禛穿了靴子,又讓宮女給康熙蓋了被子在跟前侍候著,自己跟著胤禛出了里面。 “還是四貝勒有法子,皇上好久都沒有睡的這么踏實了?!?/br> 胤禛點了點頭:“公公多費些心?!?/br> 李德全笑著應了是。 康熙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晌午了,覺得神清氣爽,李德全笑瞇瞇的侍候著康熙起身:“皇上覺得怎么樣?” 康熙問李德全:“朕睡了多久?” “兩個時辰了。”李德全笑著道:“還是四貝勒有法子,依著奴才的意思,阿哥們也不必在給皇上送什么稀罕物件了,只都來給皇上捶捶背就行,皇上睡的好比什么都好?!?/br> 康熙默了半響,老四是真孝順他,他心里明白,估計清查戶部虧空的事情最終還是會落在他頭上,其他那些滑頭都會溜掉,他忽然就替自己的兒子不值,怎么就壞事都讓老四來做,這次一個也別想跑。 39 次日的早朝上,康熙果然就提起了國庫虧空的事情,他一開口滿朝寂靜,在站的十個有九個都有欠款,康熙將底下的人掃視了一遍,最后落在了太子身上:“太子你怎么看?” 太子心里冷笑了一聲,他怎么看?他能怎么看?他低著頭跪下道:“是兒臣辦事不利,請皇阿瑪責罰!” 康熙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默了一會才道:“你起來吧,這事情暫且不說,朕只問誰愿意擔當追繳國庫銀子欠款這一重任?” 這個時候大抵有很多人都在想,又沒人是傻子誰還能真愿意? 康熙一共問了三遍,一聲比一聲低沉,大殿上就越發(fā)壓抑,上首的康熙看到胤禛最終邁步站了出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但這個兒子確實沒讓自己失望。 八阿哥第一個開口贊了一聲:“這事情果真還是要四哥來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