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她身邊站定，便將嬌小的她都罩在了自己的陰影里，聞到一股幽幽的荷花香，一垂眼就能看見那白膩的臉龐，卷翹的睫毛，他收回目光，頓了頓道：“走吧，我?guī)闼奶幾咦?。?/br>
    殊蘭遲疑的道：“佟jiejie呢？”

    胤禛細(xì)長的眼里閃著戲謔的光：“你這么聰明，定要問出來？”

    殊蘭一怔，旋即臉上一紅，在不看胤禛，只將個側(cè)臉留給他。

    胤禛向前走，見她還跟著，便跟她說起了話：“想見見你，自從蘇州之后，一直沒有跟你好好說過話?！?/br>
    “怎的爺現(xiàn)在就有了時間？”

    “覺得還要在等一年，時間有些長?！?/br>
    他冷著一張臉，一點(diǎn)多余的神情都沒有，干凈利索的說出這些引人遐想的話，惹的殊蘭用帕子遮了臉：“公子爺也太…..”

    胤禛眼里的笑意一閃而過，可見她還是將他只當(dāng)做他。

    卻見她不在往下說低著頭道：“是殊蘭魯莽了?！?/br>
    她一張臉紅到脖子上，粉嫩的好看，胤禛不知怎的起了逗弄之心，指著不遠(yuǎn)處的海棠道：“看那一株西府海棠紅不紅？”

    殊蘭不解其意，強(qiáng)裝著淡定道：“到是鮮紅可愛?！?/br>
    胤禛淡淡的點(diǎn)頭：“用這鮮紅可愛來形容到是貼切。”

    殊蘭怔了半響才知道胤禛是在說她，羞的眼里都有了淚意，那霧蒙蒙的眼里就似乎飄起的花瓣，嬌弱的惹人憐愛，胤禛看著她實(shí)在害羞，不愿在說下去，便又轉(zhuǎn)了話題：“一直沒有當(dāng)面謝過。”

    殊蘭看這池子里的鴛鴦：“若說謝字就見外了。”

    胤禛又想逗逗她，但旋即又忍住了，一面往前走一面道：“有沒有什么要求？”

    殊蘭慢慢的恢復(fù)了往日的從容淡定，眉宇間也漸漸歸于寧靜，

    緩緩的道：“若說要求，確實(shí)是有一個的?！?/br>
    她淺笑著道：“我住的院子，便叫芳華院吧?！?/br>
    他先答應(yīng)了才問：“這又是為何？”

    殊蘭斟酌著將自己的身世說了一遍，也不敢有隱瞞，她見胤禛眼里并無訝異之色，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她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

    殊蘭說話總是很能帶動人的情緒，當(dāng)她的語氣歸于平靜祥和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也跟著舒緩寧靜了起來。

    “芳華院里一切，是我這一輩子最留戀的?！?/br>
    胤禛捧場的接道：“怪道爺總覺得你有一股江南女子的氣息?！?/br>
    殊蘭歪著頭狡黠的問道：“江南氣息可好？”

    他故作沉思，好一會才道：“自然是好。”

    殊蘭便抿嘴笑了起來：“人人都道四爺是個冷言少語的人，殊蘭卻覺得四爺面冷心熱?！本褂羞@閑心思逗她。

    他勾了勾嘴角，鳳眸又多看了她幾眼，她確實(shí)美，一顰一笑似乎都有別樣風(fēng)姿，動人心魄。

    后院的女子都怕他，即便他面冷心熱。卻獨(dú)獨(dú)她，從第一次見她就從來沒有怕過他，仿佛他那冷硬的外表從來不曾有過，又仿佛她就一直住在他心里一般，看見的只是他，這種感覺很微妙也很獨(dú)特，只要可以他愿意一直將她放在心里最獨(dú)特的地方。

    胤禛到是喜歡跟殊蘭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說著話，雖然神情是萬年不變，但殊蘭卻知道他心情不錯，偶爾逗逗她見她臉頰紅透他眼里就會閃過笑意。

    直到他身邊的太監(jiān)蘇培盛出現(xiàn)：“福晉發(fā)動了，到處找爺呢！”

    四福晉要生產(chǎn)了。

    殊蘭看了胤禛一眼，也看不來他是高興或者是緊張：“女子生孩子都是從鬼門關(guān)走一回，爺若是在跟前也能有個主心骨，不至于太過慌亂?！?/br>
    胤禛攢起眉頭：“趕爺走？”

    殊蘭伸手將他肩頭落著的一片葉子拂掉，仰頭看他：“女子生產(chǎn)不易，子嗣更是大事，爺若再跟前福晉也能鎮(zhèn)定一些，這樣才好保得爺?shù)淖铀冒卜€(wěn)，爺好了才是真的什么都好。”

    胤禛忍著沒有去握住她從他肩頭離開的手，默了默道：“你的事爺都記得，一會記得早些回去，若有什么事情可去東直門外的王寶齋找掌柜的，爺自會收到消息?！?/br>
    殊蘭笑著應(yīng)了是。

    蘇培盛訝異的看了殊蘭好幾眼，心里想到這位主可得巴結(jié)好，主子爺這簡直像是在叮囑閨女了。

    直到胤禛走了，憐年才跟著佟如玉一起出現(xiàn)，不管她剛才臉紅是真是假，這會見到似笑非笑看著她的佟如玉她到真的是紅了臉。

    便上前挽著她的胳膊跟她說話：“你也是個壞的，騙了人還這么直拉拉的看著人?！?/br>
    佟如玉拖長了嗓子哦了一聲：“我是壞人？我怎的看著你是樂在其中？”

    殊蘭輕捶了她幾下：“叫你使壞?！?/br>
    佟如玉笑著直躲：“四貝勒吩咐我，我哪里敢不從，到是你，如意郎君專程出來見你，歡喜不歡喜，高興不高興？”

    殊蘭氣的直跺腳：“你再說，我可真不在理你了?！?/br>
    佟如玉便嘟著嘴道：“真羞惱了可就沒意思了?！庇掷怂氖值溃骸靶辛?，不說你了，我難得出來一次，你陪我在這園子好好走走，我雖不像那一位一樣博學(xué)多才，到也有幾分博美人一笑的本事，你便勉強(qiáng)陪我一陪，如何？”

    殊蘭還沒來得及產(chǎn)生的同情心頓時當(dāng)然無從，要上前打佟如玉，佟如玉早機(jī)靈的閃到了一邊，一邊躲還一邊做鬼臉道：“打不著，打不著！”

    見著漸漸恢復(fù)的佟如玉，殊蘭眼里笑意更甚。

    17、前夕

    天氣漸漸轉(zhuǎn)涼，院子里彌漫著桂花的香氣，天高云淡，本當(dāng)是極其寧靜的下午，卻因為產(chǎn)房里時不時傳來的痛苦的叫聲而失色的很多，正院里聚了不少人，也無人有心欣賞這秋日的景色。

    李氏給坐在正廳里的胤禛捧著茶水道：“爺外面差事忙，本就勞累，女人生孩子又是個慢活，福晉才剛剛發(fā)動，若真要生下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去，所以依著妾身的意思，爺先休息半響，用點(diǎn)點(diǎn)心，或者有公務(wù)要忙在去忙公務(wù)，或者有了空閑時間在來看看jiejie，jiejie也心里安穩(wěn)。”

    這些話都說的入情入理，宋氏卻知道李氏這又是在給福晉添堵，福晉生孩子爺卻忙公務(wù)，福晉若是聽說了心里怎么能高興，再者，當(dāng)年福晉生弘暉的時候，爺可是整整等了一宿的。

    胤禛心里卻在思索朝堂上的事情，云南貴州總督巴錫疏言、紅苗新附、銅仁協(xié)應(yīng)添額兵一千二百名、分為左右二營。增游擊二員、守備一員、千總二員、把總二員、領(lǐng)兵防汛。再添設(shè)同知一員、巡檢一員、專理苗務(wù)。云貴雖然偏遠(yuǎn)，但也不能忽視，巴錫這樣請旨又何嘗不是為了給自己增添助力，下面有報，這個云貴總督頻頻跟九阿哥私下來往，實(shí)在不容忽視……

    聽得李氏說話，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她溫婉柔和的側(cè)臉。

    一旁候著的敏蘭眼神閃爍跪下道：“若福晉知道爺因為自己累了身子耽擱了公務(wù)定是不能安心的?！?/br>
    胤禛又看向了地上跪著的敏蘭。

    李氏的手攥成拳搓了很久，笑撇了一眼一旁的武瑩蓮，看她穿著桃紅色的旗袍，花一樣的嬌嫩，正露著淺淺的梨渦沖著胤禛笑，立時黑了臉，一群賤人！

    胤禛摩挲著手上的扳指，不知怎的嘴角勾出了淡淡的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嘲諷，半響才道：“爺還有些公務(wù)?！庇刑嗟臇|西早已經(jīng)變了味道，再不復(fù)從前，而人跟人也真的不能相比。他起身往前院走去。

    李氏帶著鈕鈷祿幾個一直送走了胤禛，才回身笑看了幾眼鈕鈷祿：“你到是機(jī)靈?！?/br>
    鈕鈷祿誠惶誠恐的道：“側(cè)福晉謬贊了，奴婢也是聽著側(cè)福晉的話確實(shí)在理，情不自禁的應(yīng)和了一聲?！?/br>
    李氏笑著輕啐了她一口：“瞧你那樣子！”

    鈕鈷祿像是沒有聽來李氏話里別的意思，羞紅了臉，輕叫了一聲：“側(cè)福晉。”

    這一拳打到棉花里的感覺實(shí)在太

    不好了，李氏在府里順風(fēng)順?biāo)畱T了，臉色變了幾遍，才恢復(fù)了正常。

    宋氏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武瑩蓮一臉的懵懂無知，仿佛什么都不懂一般。

    李氏覺得無趣，在不理這幾個人，站在產(chǎn)房外跟額爾瑾說話：“福晉，爺剛剛來看了看，說是有公務(wù)這會走了?！?/br>
    四十三年像是暴風(fēng)雨來前的寧靜，能有多大的公務(wù)讓他在自己生產(chǎn)的時候悄無聲息的離開，額爾瑾痛得死去活來，正是脆弱的時候，模模糊糊的聽到這么一句話立時落了淚，李嬤嬤嚇了一跳，連聲的安慰：“定是那起子小人在外挑唆的，爺一向看重子嗣，福晉千萬不要上了她的當(dāng)，您還有大阿哥，還有肚子里的阿哥要照顧的，您在使把勁，快了！”

    李氏聽不來里面是什么動靜，又有些不甘心，還想說什么，李嬤嬤出來冷臉道：“側(cè)福晉若無事還是回去歇著的好。”

    李氏哼了一聲：“我是不放心，怎么能這就走了，還是在這好好的看著的好?！?/br>
    正說著有個小丫頭哆哆嗦嗦的跑了進(jìn)來，失聲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李嬤嬤轉(zhuǎn)頭就呵斥道：“作死的失心瘋了小蹄子！這個地方也是你可以吵嚷的！”

    那丫頭的聲音越發(fā)尖銳，嚷的產(chǎn)房里的人都能聽見：“大阿哥掉進(jìn)池子里，怕是不好了！”

    額爾瑾在里面聽見這話，肚子忽然越加絞痛了起來，身上也失了力氣，豆大的汗珠不斷的滾落，心里刀扎了一樣痛，恨不得將自己劈開，一半去看弘暉。

    李嬤嬤嚇的腿都軟了，就要去看弘暉，又擔(dān)心里面的額爾瑾，她一急差點(diǎn)落了淚。

    正在左右為難，聽得敏蘭道：“嬤嬤難道忘了爺？”

    李嬤嬤恍然反應(yīng)過來，大阿哥出事爺難道能不管？她連忙道：“還請格格去前面書房通知一聲，務(wù)必請了爺去看大阿哥?！庇肿寕€小丫頭跟著。

    鈕鈷祿又安慰李嬤嬤：“嬤嬤也不必太急，還是先進(jìn)去安慰福晉的好，福晉好著咱們才能好?！?/br>
    李嬤嬤心頭大震，若福晉沒了，她們可就徹底任由這府里的人揉搓了，她朝著鈕鈷祿微微頷首：“格格今日的情，福晉一定會記得的。”

    鈕鈷祿心里竊喜，福晉去世了，大阿哥沒了她可一點(diǎn)好處都見不上，她要做的不是落井下石，而是抓住機(jī)遇，盡快在府里立足。

    李氏眼里的光芒要垂下

    眼瞼才能掩飾住，她看著匆忙出了院子的鈕鈷祿笑看了看武瑩蓮：“瞧瞧你敏蘭jiejie多聰明，你也不知道學(xué)著點(diǎn)?！?/br>
    武瑩蓮嘟著嘴道：“奴婢是一時心急，什么都忘了，可比不得鈕鈷祿jiejie?！彼问纤菩Ψ切Φ钠擦怂谎?。

    弘暉下了學(xué)回來聽說額娘生小弟弟，急忙往后面跑，后面趕著的小廝丫頭不妨他跑了起來，半會沒有追上，一錯眼就見著他滑進(jìn)了池子里。

    秋雨過后路上濕滑，青磚的小道上出了不少青苔。又因為福晉生產(chǎn)后院本就人少又有點(diǎn)雜亂，弘暉掉進(jìn)水里到是跟著的人都齊心的往里跳，但卻沒有會水的，等撈上來的時候已經(jīng)進(jìn)氣少出氣多了。

    老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在胤禛的注視下把了脈，半響才道：“大阿哥身子一直不怎么好，本就弱，在水里泡的時間長了，已經(jīng)傷了肺腑，吃了藥，若能熬過三日，到是能救活，但是已傷了根本，怕是以后，以后都是多病的身子，恐難長命?！币簿褪钦f，即便救活也是個體弱多病的，在擔(dān)不起嫡長子的身份和重任。

    胤禛幾乎將握著的椅子扶手握斷：“務(wù)必救活大阿哥，蘇培盛，領(lǐng)著太醫(yī)去抓藥?！?/br>
    他就是在覺得兒子不爭氣，但也是他的血脈。

    直到太醫(yī)出去，胤禛才冷森森的吩咐下人道：“將跟著大阿哥的人全部杖畢！”

    站在一旁的鈕鈷祿，抿了抿嘴，用余光撇了眼胤禛，見他往日冷淡的臉依舊冷淡，卻因為繃的太緊凌烈了起來，那雙鳳眼里只剩下陰沉的狠厲，看一眼就駭?shù)乃哙铝艘幌碌痛瓜铝祟^。

    屋子里的丫頭嬤嬤大氣也不敢出，只聽得外面一聲重過一聲打板子的聲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板子停了下來，想來是已經(jīng)打死了。

    鈕鈷祿出弘暉院子的時候正見著粗使的丫頭們正在擦地上的血跡，那是那些被打死的人下人身上的，她臉色一白，攥緊了手里的帕子，強(qiáng)裝淡定的一直回了福晉的院子。

    大阿哥眼見著不好了，她若湊到跟前，出了什么事情說不得她也是要受連累的。

    胤禛帶著鄔思道慢慢的踱步到了弘暉滑下水的地方，看著痕跡確實(shí)像是意外，他回身看著鄔思道：“你怎么看？”

    鄔思道看著風(fēng)流倜儻，三十多歲的年紀(jì)也不留胡子，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一雙亮的驚人的眼睛似乎總帶著幾分笑意，將那亮度遮掉了幾分：“爺是關(guān)心則亂，大阿哥

    一向謹(jǐn)慎實(shí)在不像是會在院子里飛奔的人，也或許是誰在他跟前說了什么。”嚇著了弘暉，以至于弘暉才會匆忙奔跑。

    胤禛忽然一哽，他已將弘暉身旁的人都杖畢了，問也不知從何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