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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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易辰心頭一震,仔細看內(nèi)容,瀏覽完了一揮拳頭:“學(xué)長果然出手不凡!” 順便看了看其他新聞,倒也沒有什么稀奇的,角落里還有一則關(guān)于戰(zhàn)事的報道,說是淞滬護軍使何豐林險遭暗殺,料是直系刺客所為。 忽然一個青年男子來到他身旁坐下,大大咧咧道:“小二,沏壺茉莉花茶?!?/br> 慕易辰不由得打量起這位客人來,禿頭,一雙眼睛閃亮,身穿嶄新的白西裝,褲腿卷著,腰間鼓鼓囊囊,腳下一雙黑布鞋,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一股nongnong的鄉(xiāng)土氣息和不加掩飾的猖狂勁兒。 上海灘的小癟三們可不是這種打扮,大都會的地痞流氓都很講究派頭,西裝絕不會配布鞋,這位應(yīng)該是個鄉(xiāng)下來闖上海的土條。。 他正要拿著報紙端起咖啡換個座位,那年輕人說話了:“你是慕先生?” 慕易辰疑惑道:“你認識我?” 那人道:“我叫梁茂才,從江東來,這是大帥給你的親筆信。”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封信來放在桌子上,又喊道:“小二,你狗日的聾了么,老子的茶呢!” 咖啡廳侍者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繼續(xù)擦拭玻璃杯,裝作沒聽見,慕易辰趕緊道:“維特,來一壺錫蘭紅茶。” 梁茂才低聲罵道:“狗眼看人低,哪天我過來把這家鋪子給燒了?!?/br> 慕易辰擦擦額上的冷汗,展開了信紙,這封信是陳子錕用英文書寫,介紹了梁茂才的身份,并且做出一系列的安排,絕不會是假的。 “原來是梁少校,失敬失敬?!蹦揭壮缴焓趾退帐?,感覺對方的手掌粗糙有力,充滿力量感。 “慕先生,大帥說了,讓我聽你的安排,你說咋整吧,我就咋整,我這人沒別的能耐,就會殺人放火,你有啥仇家么,我?guī)湍懔侠砹?。?/br> 慕易辰忙道:“太客氣了,對了,就你一個人么?” 梁茂才道:“我?guī)Я艘魂牭苄诌^來,前天刺殺何豐林失手,損失了一些人馬,還有五個人身上有槍傷,大帥說過,有事就找你幫忙,我就一路尋過來了?!?/br> 慕易辰心道暗殺事件果然是你老兄做的,道:“沒問題,我們洋行在黃浦江邊有貨倉,躲藏百十個人沒有問題,受傷的兄弟可以送到租界洋人醫(yī)院里救治,我來安排,不過……” “不過什么?” “倉庫鑰匙在我公事房抽屜里,現(xiàn)在回不去?!?/br> “為毛回不去?” “有幾個流氓守在附近,阻撓我們上班。” “哈哈,我當(dāng)什么事呢,處理這個我在行,慕先生,你頭前開路?!?/br> 慕易辰微微一笑,拿出零鈔放在桌上就要走,梁茂才忽然問道:“慕先生是讀過書留過洋的,肚里墨水多,我問你一個洋文詞兒,你可不許不教我。” 慕易辰心中感慨,看看人家,一個泥腿子丘八都時時不忘學(xué)習(xí),這是什么精神,便道:“你問吧,只要我會的,一定教給你。” “cao你媽用洋話怎么說?!?/br> 慕易辰頓時一臉黑線,慢吞吞道:“法克魷?!?/br> 梁茂才大喜,走到那侍者跟前,趾高氣揚道:“法克魷你親娘?!?/br> 慕易辰趕緊溜走,假裝不認識這個野蠻無禮的家伙。 …… 回到沙遜大廈附近,守在附近弄堂里的幾個鴨舌帽看見慕易辰過來,頓時相視一笑圍了上去,問道:“儂哪能噶不識相,討打不是?” 慕易辰扭頭道:“就是他們?!?/br> 梁茂才二話不說,疾步上前凌空一記飛腿,徑直將為首那人踹出十幾步遠,其余流氓倉皇逃進弄堂,一個個卻悄悄抽出了腰間暗藏的斧頭,他們都是張嘯林找來的高級打手,經(jīng)驗豐富的很,哪能這么快落敗。 慕易辰一見他們進了弄堂,生怕梁茂才吃虧,忙道:“窮寇莫追?!笨墒橇好艆s毫不在意的尾隨進去。 弄堂里,四個上海灘小流氓手里拎著明晃晃的斧頭虎視眈眈,被踢飛那人臉色慘白,肋骨已經(jīng)斷了,他斷斷續(xù)續(xù)道:“砍死伊拉,算阿拉的?!?/br> 梁茂才走了過來,見對方這副陣仗,頓時笑了,一撩西裝褂子,瀟灑無比的從后腰上拽出兩把長苗子盒子炮來,晃晃說:“老子不欺負人,這個不用?!闭f著將盒子炮關(guān)上保險放在地上,又從腰間抽出一把九節(jié)鋼鞭來。 慕易辰守在弄堂口,心情緊張無比,他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陣陣鬼哭狼嚎和梁茂才的聲聲怒吼:“法克魷,法克魷!” 第五十一章 三巨頭 過了十分鐘,梁茂才終于心滿意足的出來了,慕易辰膽戰(zhàn)心驚的問道:“你把他們怎么了?” 梁茂才道:“慕先生你放心,俺雖然是鄉(xiāng)下人,也知道這里是租界,洋人的地界,大街上不能胡亂殺人,我把他們幾個的滿嘴牙都拿斧頭敲下來了,今后這幾個狗日的就只能喝稀飯了,連雞蛋烙饃都咬不動,哈哈哈?!?/br> 他笑的暢快無比,豪氣萬丈,慕易辰卻毛骨悚然:“好了好了,咱們上樓去吧?!?/br> 沙遜大廈守門的是個印度阿三,剛才這一幕全都被他看見,當(dāng)梁茂才大搖大擺進門的時候,他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進了大廈,上了電梯,梁茂才道:“慕先生,你的公事房怎么這么小,連個椅子都沒有?!?/br> 慕易辰無奈地笑道:“這是電梯……” 上樓打開公事房的門,梁茂才看到里面一片狼藉,再次撓著腦袋問道:“讀書人就是這么辦公的?” 慕易辰道:“這是被人砸的?!?/br> “誰這么大膽子?” “就是樓下那些人的后臺,上海灘大亨張嘯林?!?/br> 梁茂才呲之以鼻:“什么吊毛大亨,我這就弄死他?!?/br> 慕易辰趕緊又是一陣勸,拿了倉庫鑰匙帶著梁茂才走人,路上問道:“梁少校,你的弟兄現(xiàn)在哪里?” 梁茂才道:“一半在龍華,一半在浦東?!?/br> 慕易辰嚇了一跳:“龍華,那不是淞滬護軍使署附近么,你們膽子真大,做下這么大案子還不趕緊跑?!?/br> 梁茂才得意的一笑:“這叫燈下黑?!?/br> 龍華很遠,得從汽車行叫一輛出租車才行,好不容易才將藏在龍華附近某廟宇內(nèi)的五名傷員送到租界的英國醫(yī)院里,用從浦東鄉(xiāng)下把潛伏的部隊調(diào)到了十六鋪碼頭的貨倉里,忙完這些已經(jīng)是半夜時分了。 慕易辰回到家里倒頭便睡,第二天剛起床房門就被敲響,他還以為是梁茂才來了,開門一看卻是一張陰鷙的陌生面孔。 “慕先生,阿拉是東海幫的坐館洪七,儂打傷阿拉手下,這筆帳怎么算?”原來對方是來尋仇的。 慕易辰強作鎮(zhèn)定道:“此事和我不相干,是貨主找人干的,你們整天搗亂,我們洋行無法正常經(jīng)營,人家不拿你們?nèi)鰵獠殴帧!?/br> 洪七是受張嘯林指派才給春田洋行搗亂的,五個手下滿口牙都被砸掉,這個虧可吃大了,所以他一大早就尋來報復(fù)。不過看慕易辰斯斯文文的樣子確實不像混江湖的,他也就信了。 “好,那慕先生就幫一個忙,約貨主出來大家談?wù)劊硎伌a頭見?!焙槠哒f完,帶人離開,去法租界張嘯林公館討賞去了。 剛來到張公館門口,就聽到里面一陣激烈的槍聲,噠噠噠的連發(fā),像是手提機槍,東海幫諸人目瞪口呆,不敢亂動,過了一會兒,只見幾條大漢拎著湯普森手提機槍從里面大踏步的出來,嘴里叼著煙卷,槍口冉冉輕煙。 洪七等人頓時呆了,一動不敢動,目送這幫煞神離去才壯著膽子走進張公館,里面尸橫遍野,滿墻都是彈孔,找了半天,沒發(fā)現(xiàn)張嘯林的尸體。 外面警笛大作,大隊法租界巡捕沖了進來,黑洞洞的槍口瞄準(zhǔn)洪七等人,張嘯林鐵青著面孔走來,洪七趕緊解釋,張嘯林也不說話,擺手讓他們滾蛋,洪七注意到,一向穩(wěn)如泰山的張老板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得。 洪七也不敢提慕易辰的事情了,帶著手下倉皇離開,到了傍晚才想起約定,于是召集人馬趕赴碼頭。 到了碼頭附近,遠遠的就看見三個男子站在空曠處,洪七手搭涼棚一看,心立刻涼了半截,那個戴眼鏡穿西裝的是慕易辰,還有一位竟然是在上海灘消失了一段時間,被張老板懸賞買命的李耀廷,最后一位正是早上血洗張公館的好漢! 洪七頓時全明白了,他和他的幫派卷入上海灘高層斗爭中去了,這可不是他這個層次的人玩得起的。 “閃!”洪七悄悄帶人溜了,一直跑出去半里地才拍著胸脯道:“好險?!?/br> …… 碼頭上,李耀廷喜滋滋的又一次問道:“慕先生,我兄弟真當(dāng)督軍了?” 慕易辰不厭其煩的解釋道:“是的,可以這樣理解,學(xué)長的官銜全稱是督辦江東省軍務(wù)善后事宜,簡稱軍務(wù)督辦,和以前的督軍是一個意思。” 李耀廷道:“那就是江東省的土皇帝了。” 慕易辰沉吟一下道:“也可以這樣說?!?/br> 李耀廷道:“我早就說過,大哥遲早能當(dāng)上督軍,你們都不信,現(xiàn)在信了吧?!?/br> 慕易辰搖搖頭,無奈地笑了,心說我們啥時候不信了。 梁茂才插嘴道:“俺們大帥可不止當(dāng)一省督軍,連上海都要拿下的。” 李耀廷眼睛一亮:“當(dāng)真?” 慕易辰道:“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今天的報紙說江東軍已經(jīng)逼近松江了,浙軍大敗,杭州一線全線潰退?!?/br> 李耀廷興奮至極:“大哥把上海拿下,那我還有啥擔(dān)心的,什么黃金榮,張嘯林,統(tǒng)統(tǒng)玩蛋去,今天上午又讓張嘯林個狗日的跑了,下回等大哥的軍隊開過來,我親自去辦他……什么三鑫公司,直接砸了,不過杜先生是好人,應(yīng)該報答他?!?/br> 他喋喋不休的說著,最近從云端到地獄,又從地域到云端,可折騰的夠嗆。 慕易辰看看表:“東海幫的人怎么還不來,已經(jīng)過了時間了?!?/br> 李耀廷道:“他們不會來了,這幫狗日的見風(fēng)使舵,知道張嘯林的日子不長了” 確實如此,上海灘的地痞流氓們消息靈通的很,李耀廷的大哥當(dāng)了江東督軍,七萬大軍已經(jīng)逼近上海,哪個不開眼的還敢和他做對,隱藏在各處的弟兄紛紛歸來,李耀廷轉(zhuǎn)眼又是大亨了。 …… 張嘯林已經(jīng)是第二次遭到暗殺了,第一次是汽車被打成篩子,這次是公館讓人掃射成了馬蜂窩,要不是自己狡兔三窟,這回就死定了,案子是誰做的他很清楚,可這口惡氣還就不得不強咽下去。 今時不同往日,陳子錕當(dāng)了江東督辦,李耀廷也水漲船高,張嘯林不得不咽下自己釀的苦酒,想找杜月笙說和有拉不下這個臉,想硬拼也沒這個實力,對方可不是一般小流氓,直接拿機關(guān)槍上,這誰能撐得住,于是堂堂上海灘三大亨之一,而且是最擅打的張嘯林只好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 …… 戰(zhàn)事進展的超乎尋常的順利,孫傳芳部兵不血刃接管杭州,盧永祥率領(lǐng)殘部進入上海,本來把守在江東省界的浙軍守備旅連夜撤退,等江東軍殺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陣地已經(jīng)被福建軍占領(lǐng)了。 孫傳芳進兵太快,打亂了所有的部署,陳子錕派特務(wù)團奇襲上海的計劃只得作廢,因為此時盧永祥已成驚弓之鳥,神龍不見首尾,想逮住他實在太難。 此時反盧聯(lián)軍數(shù)十萬人已經(jīng)將上海團團圍住,松江、青浦、嘉定已被占領(lǐng),盧永祥敗局已定。 三路大軍齊聚上海,問題就來了,上海是個香餑餑,光是每年鴉片上的稅收就能養(yǎng)三個師的兵,誰都想一口吞下去,齊燮元是北洋老將,資歷比吳佩孚還老些,嚴(yán)格來說上海也算是江蘇的一部分,發(fā)動戰(zhàn)爭的目的就是為了奪取上海,事到臨頭哪能被別人拔了頭籌。 孫傳芳也是直系舊人,日本陸軍士官學(xué)校出身,在陳子錕嶄露頭角之前,直系有三元將最能打,一是吳佩孚,二是馮玉祥,第三人就是號稱“小孫郎”的孫傳芳了,有本事的人野心也大,豈是一個小小福建能容身,可是向南是孫文經(jīng)營的兩廣,水潑不進,就只能向北覬覦盧永祥的浙江了。 浙江既下,孫傳芳得隴望蜀,開始打上海的主意了,而新任江東督辦陳子錕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新收編了七萬大軍,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焉能罷手。 三路人馬雖是友軍,但摩擦不斷,為了平息矛盾,合理分配利益,三巨頭齊聚松江九亭古鎮(zhèn)。 一家百年老店內(nèi),蘇皖贛巡閱使兼江蘇省軍務(wù)督辦,江浙巡閱使兼浙江軍務(wù)督理,還有江東軍務(wù)督辦陳子錕坐到了一張桌子上,同為反盧聯(lián)軍,氣氛自然融洽之極,三位大帥都沒帶護兵,身邊只跟了一個副官。 齊燮元親自給兩位大帥沏茶,笑瞇瞇道:“九亭的包子不錯,待會弄兩籠嘗嘗,此番倒盧,二位居功至偉,本巡閱使自當(dāng)稟告大總統(tǒng),大大的嘉獎你們,眼下盧永祥已經(jīng)是秋后的螞蚱,沒幾天蹦頭了,我看上海的浙軍殘部就交給我們蘇軍來解決吧?!?/br> 孫傳芳開門見山道:“撫帥客氣了,大總統(tǒng)已經(jīng)任命傳芳為閩浙巡閱使,上海屬于我們浙江管轄,盧永祥的殘部當(dāng)然要由小弟負責(zé)解決?!?/br> 齊燮元道:“此言差矣,上海歷史上一直歸江蘇管轄,以前的松江府,現(xiàn)在的上??h,都是江蘇的一部分,孫老弟不信可以查查上??h志。” 孫傳芳道:“傳芳是軍人,不是學(xué)究,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若不是兄弟打垮了盧永祥,咱們今天能坐在這兒?撫帥,你要獨霸上海,傳芳能答應(yīng),可是傳芳的十萬大軍可不答應(yīng)?!?/br> 齊燮元沉下臉道:“若不是我們蘇軍吸引了盧永祥的主力,你能勢如破竹打進浙江?占領(lǐng)一個浙江也就夠了,得隴望蜀,小心撐壞肚子。” 孫傳芳道:“傳芳的牙口好得很,不勞撫帥掛心?!比缓蟪蛑巴?,抱著膀子不再說話。 齊燮元哼了一聲,問陳子錕道:“子錕賢侄,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