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回稟大人，小的叫安學(xué)，十七歲了?！?/br>
    “看你知書達(dá)理的樣子，讀過書？”

    “讀過幾年私塾。”

    陳子錕道：“既然是讀過圣賢書的學(xué)生，那就好辦了，你嫂子說你強(qiáng)jian了她，可有此事？”

    “大人冤枉啊，小的沒有。”安學(xué)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陳子錕道：“我尋思你這年紀(jì)，毛還沒扎齊，也做不出此等禽獸之事來，其中定然有蹊蹺。”

    安學(xué)不住磕頭：“大人明鑒！”

    少婦大怒，蹦起來道：“放屁，老娘清白身子都被他睡了，還能有假不成?！?/br>
    下面一大群粗魯村漢都是少婦的族親，也跟著起哄。

    陳子錕一拍驚堂木，罵道：“咆哮公堂，該當(dāng)何罪，來人啊，給我拖下去打屁股?！?/br>
    看熱鬧的老百姓們又鬧開了鍋，看打板子本來就是樂呵的事情，更何況是打得是女人的屁股。

    那少婦倒也知道羞恥，當(dāng)兩個衛(wèi)士上前剝她的褲子之時，死命護(hù)住褲帶，兩下里糾纏了許久，兩個膀大腰圓的衛(wèi)士竟然奈何不得她?？吹睦习傩蘸逍Σ恢?。

    “好了，停手吧?！标愖渝K懶洋洋道。

    衛(wèi)士悻悻回來，陳子錕道：“兩個大老爺們都扒不下你的褲子，你小叔子那么羸弱的少年，如何強(qiáng)jian你？”

    少婦雖然蠢笨，也明白中計(jì)了，還想撒潑，早被陳子錕一根令箭砸在臉上：“左右，給我叉出去掌嘴，媽了個巴子的，讓你信口雌黃誣告良善?！?/br>
    衛(wèi)士拿著令箭將少婦的一張胖臉抽的血花四濺，轉(zhuǎn)瞬就腫起老高來，老百姓看了無不拍手稱快，可見其人是個潑婦，早已不得人心。

    陳子錕略施小計(jì)就破了案子，心中得意洋洋，正要退堂回后宅吹噓，忽然那個安學(xué)磕頭不止道：“求大人救小的一命?！?/br>
    “此話怎講？”陳子錕道。

    安學(xué)道：“小的自幼隨兄長入贅王家，此番回去，定然會被他們打死?！?/br>
    陳子錕明白了，雖然冤案告破，但是少年乃是寄人籬下，回到家里哪有好日子過，思忖片刻道：“你既是讀過書的人，不如到我軍中當(dāng)個文書吧?！?/br>
    安學(xué)喜不自禁：“多謝大人！”

    堂審結(jié)束，誣告者被抽昏，由家人抬走，百姓們也都散了，今后一段時間的談資是少不了的，安學(xué)充入手槍營擔(dān)任文書不提，陳子錕回到后宅，眉飛色舞的將審案經(jīng)過吹噓一番，把姚依蕾和鑒冰樂得咯咯直笑。

    正說的眉飛色舞，忽然護(hù)兵來報，說薛營長回來了，陳子錕大喜道：“想必是貨款到了。”

    前幾天他派薛斌帶得力手下押送第二批一千斤鴉片前往上海，按時間算，正該回來，薛斌進(jìn)來卻是一臉苦相：“大帥，我沒辦好差事，死了好些兄弟，貨也被劫了?！?/br>
    陳子錕神色如常道：“知道是誰做的么？”

    薛斌道：“是淞滬護(hù)軍使何豐林的手下?！?/br>
    陳子錕道：“我和何豐林井水不犯河水，他為啥要向我下手？想必幕后還有黑手吧?！?/br>
    薛斌道：“李老板說，興許是張嘯林在里面搗的鬼，不過暫時沒有證據(jù)?！?/br>
    陳子錕獰笑道：“老子又不是法官，要什么證據(jù)，三鑫公司和何豐林向來關(guān)系交好，串通一氣對付我也是情理之中，一千斤鴉片小意思，老子讓他十倍償還，薛斌，想不想找回這個場子？”

    “想！”

    “好，點(diǎn)五百人馬，帶上家伙去上海鏟了張嘯林。”

    薛斌道：“帶什么家伙？”

    陳子錕道：“新買的美國迫擊炮和芝加哥打字機(jī)很好使?！?/br>
    正殺氣騰騰的商量著如何干翻張嘯林，參謀長閻肅來了，笑問道：“你們商量什么呢？”

    薛斌道：“卑職在黃浦江上翻船了，護(hù)軍使正要帶兄弟們?nèi)ビ憘€公道?！?/br>
    閻肅道：“萬萬不可?！?/br>
    陳子錕奇道：“此話怎講？”

    閻肅道：“大戰(zhàn)在即，護(hù)軍使怎可以身犯險，去做那些小事，這次若運(yùn)作得好，江東省就是咱們的了?！?/br>
    陳子錕大驚：“吳玉帥要向東南用兵了？”

    閻肅不慌不忙展開全國地圖指點(diǎn)道：“并非吳玉帥用兵，而是大帥們看不過盧永祥的所作所為，要武力解決他了，咱們正好趁機(jī)分一杯羹。”

    陳子錕道：“參謀長，你詳細(xì)說說是怎么回事？”

    閻肅道：“兩年前徐樹錚在孫文的支持下在福建搞了一個建國軍政制置府，妄圖與中央對抗，可是只維持了一個月就垮臺了，曹老帥派直系驍將孫傳芳當(dāng)了福建督辦，孫傳芳辛辛苦苦和當(dāng)?shù)貏萘Χ妨藘赡瓴耪莆樟烁＝ǎ＝ㄜ妰蓚€師的部隊(duì)被盧永祥收編了，浙江軍實(shí)力大增，打破了平衡，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江蘇、安徽、福建的督軍大帥們，就要對盧永祥動手了?！?/br>
    陳子錕一點(diǎn)就透，登時喜道：“盧永祥與奉張、孫文形成三角聯(lián)盟，東南局勢改變，孫先生不好說，奉張必不會坐視不管，屆時揮軍南下，這仗就有的打了，吳玉帥把我放在江北，就是為了對付孫開勤，秋高馬肥，正好打仗，我必不會讓玉帥失望的?！?/br>
    閻肅道：“此言甚是，仗是有的打了，可惜百姓又要生靈涂炭?！?/br>
    陳子錕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軍閥割據(jù)窮兵黷武，與其長痛不如短痛，我等追隨吳玉帥武力統(tǒng)一全國，就是為了天下百姓的安康?！?/br>
    薛斌雖然聽不懂他們說的什么，但從二人的只言片語和表情中也能知道有大事發(fā)生，他問道：“那還去不去上海對付張嘯林了？”

    陳子錕冷笑道：“一個上海癟三還用的著我親自出手么，這回我要揮兵上海，”取何豐林的人頭，為犧牲的兄弟們報仇。

    閻肅道：“事不宜遲，咱們得未雨綢繆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起仗來錢糧消耗可是大頭，馬虎不得?！?/br>
    陳子錕道：“龔梓君辭職以后，后勤糧秣這一塊讓趙副官兼著呢，咱們找他去?！?/br>
    兩人來到后勤處門口，就看到里面人頭攢動，副官處長趙玉峰正和一幫小軍官斗蛐蛐呢，門口衛(wèi)兵看到陳子錕和閻肅過來，趕緊大喊一聲：“護(hù)軍使到，參謀長到?！?/br>
    一幫軍官趕緊立正，噤若寒蟬，陳子錕的馬靴吱吱呀呀的響著，目光所及，眾人都低下頭去。

    “這蛐蛐叫什么名字？”陳子錕指著罐子里張牙舞爪的小蟲問道。

    趙玉峰道：“這是卑職的鐵頭將軍，已經(jīng)連勝了八局了?！?/br>
    陳子錕道：“你的鐵頭將軍雖然厲害，不如我的紅頭元帥?！?/br>
    眾人見陳子錕沒有發(fā)飆，心情放松下來，膽子也大了，七嘴八舌要和大帥交流蛐蛐經(jīng)，趙玉峰更是一臉驕傲道：“大帥，別的我都服您，斗蛐蛐您可不行，我這只鐵頭將軍是從一百多只蛐蛐里挑出來的，任憑你什么紅頭綠頭元帥也不是個?！?/br>
    陳子錕冷笑：“來人，把我的紅頭元帥抱來?！?/br>
    青鋒眨眨眼睛下去了，眾人忽然回過味來，大帥平時不喜歡斗蛐蛐的啊，哪來的什么紅頭元帥。

    不大工夫，青鋒抱著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雞來了，雞冠子跟一團(tuán)火似的，眾人都咽了一口唾沫，用憐憫的目光看著趙玉峰。

    趙玉峰也傻眼了，紅頭元帥是個大公雞啊，這可是昆蟲的天敵，再厲害的蛐蛐也不是個啊。

    陳子錕一擺手，青鋒把大公雞放到了桌上，大公雞真不含糊，幾下就把藏在罐子里的各路將軍總兵統(tǒng)統(tǒng)叨起來吃了，吃的非常滿意，以至于引吭高歌起來。

    眾人心里那個疼啊，又不敢言語，差點(diǎn)憋出內(nèi)傷。

    陳子錕道：“身為軍人，在公事房里斗蛐蛐，成何體統(tǒng)，今天滅了你們的蛐蛐略施懲戒，下回滅的就不是蛐蛐了，懂么？”

    眾人一起敬禮：“懂了！”

    陳子錕打發(fā)他們滾蛋，問趙玉峰道：“你接管后勤的賬也有一段時間了，庫里有多少現(xiàn)款，多少糧食，多少彈藥？”

    趙玉峰眨巴著眼睛啥也說不上來。

    陳子錕就明白要壞事。

    第三十九章 龍之死

    清點(diǎn)賬目之后，陳子錕傻眼了，槍械子彈還有些庫存，糧食和現(xiàn)款所剩無幾，自己從北京帶來二十萬大洋，每月還有煤炭收入和夜上海的進(jìn)項(xiàng)，竟然都花的一干二凈。

    “這錢都他娘的跑哪兒去了？”陳子錕將賬本狠狠摔在地上。

    趙玉峰是有前科的人，當(dāng)年直皖大戰(zhàn)的時候他就曾經(jīng)倒賣過軍糧，陳子錕對他知根知底，焉有不懷疑的道理。

    “大帥，冤枉啊，我這個人雖然貪財(cái)，最多也就是弄百十塊零花，斷不敢貪墨如此巨額的軍資啊，最近花銷是大了點(diǎn)，且容我慢慢給你算?！壁w玉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

    陳子錕也知道趙玉峰沒那么大膽子，定下心神來聽他解釋，原來最近花銷是大，和省軍激戰(zhàn)一場，傷亡雖然不大，也有百十人之多，安置傷員，撫恤死者，都需要花錢，補(bǔ)充彈藥器械軍裝也要花錢，而且兩團(tuán)人馬在江灣屯田，前期投入也頗為巨大，林林總總花了十幾萬大洋下去，那點(diǎn)家底子早就糟蹋光了。

    閻肅道：“咱們家底子薄，這陣子開銷確實(shí)大了些，光是買罌粟種子就耗資巨萬，這錢不經(jīng)花啊?！?/br>
    陳子錕也感慨：“入不敷出啊……”

    雖然他已經(jīng)開了幾個開采白煤的礦井，儲量也很可觀，但開采完全依靠人力，產(chǎn)量有限，更是受到運(yùn)輸能力的限制，有煤也運(yùn)不出去，每月至多能有一萬多塊錢的進(jìn)項(xiàng)，杯水車薪不頂事。

    至于夜上海就更不用提了，那點(diǎn)收入貼補(bǔ)家用還行，用來行軍打仗就是開玩笑。

    閻肅道：“要不這樣……收田賦?！?/br>
    陳子錕搖頭道：“不可，我承諾過百姓，免征田賦，朝令夕改絕不可為?！?/br>
    閻肅一攤手：“那仗總歸要打吧，護(hù)軍使您得拿個辦法出來?！?/br>
    陳子錕在公事房里來回踱著步子，想了半天終于道：“有了，吃大戶，拿夏大龍開刀，這頭豬養(yǎng)了這么久，也該宰了?！?/br>
    閻肅道：“您不是答應(yīng)過龔梓君，不殺他老丈人么？”

    陳子錕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老東西多次和我做對，我還沒和他算過賬呢，這回非罰的他傾家蕩產(chǎn)不可?！?/br>
    ……

    夏家大宅，昔日榮華富貴都被雨打風(fēng)吹去，去年一場大火燒掉幾乎半個宅院，到現(xiàn)在也沒有修繕，夏家完了，護(hù)院保鏢作鳥獸散，門庭冷落車馬稀，親生女兒跟了死對頭的兒子遠(yuǎn)走高飛，只剩下一個腦殼挨了子彈，已經(jīng)癡呆了的丘富兆整天坐在院子里流著口水發(fā)傻。

    屋檐下，老態(tài)龍鐘的夏老爺坐在輪椅上，膝蓋上鋪了條毯子，右手里依然轉(zhuǎn)著兩枚鐵膽，不過轉(zhuǎn)的很吃力，鐵膽竟然掉在地上滾出老遠(yuǎn)，這時候丘富兆就會顛顛的跑過去撿起鐵膽送過來，這也是夏大龍唯一的樂趣了。

    忽然一群團(tuán)丁破門而入，其中好些熟悉的面孔，以前在夏大龍面前都跟哈巴狗似的，如今卻耀武揚(yáng)威不可一世。

    夏大龍眼睛微微瞇著，如同正在假寐的老獅子，雖然老態(tài)龍鐘但余威還在，沒人敢動他。

    “終于要對老夫下手了么？”夏大龍冷笑一聲，“下刀子的時候麻利點(diǎn)，老夫不想折騰?！?/br>
    一個小頭目道：“夏老爺對不住了，有人把你告了，俺們奉了上面的命令來請您，您老別和俺們一般見識?！?/br>
    說完一擺手，兩個團(tuán)丁上來就要架夏大龍，沒成想丘富兆猛撲過來，口齒不清的說著什么，將團(tuán)丁推到一旁，團(tuán)丁們大怒，將其暴打一頓，還是把夏大龍架走了。

    夏大龍被抓走以后，陳子錕的衛(wèi)隊(duì)查抄了夏宅，翻箱倒柜的搜查，連夾皮墻都砸開了，所獲甚微，只有幾百個大洋，十幾吊銅錢，一些錫器瓷器字畫什么的，傳說中家財(cái)萬貫的夏家原來只是個空殼子。

    這也難怪，夏大龍中風(fēng)之后，他的幾房姨太太就卷著細(xì)軟跑了，遣散保鏢護(hù)院的時候又花了一些錢，現(xiàn)錢是沒有，但地契房契還是有些的，夏家這些年強(qiáng)取豪奪，弄了三千多畝良田，其中光水澆地就有一百五十畝之多！

    衛(wèi)隊(duì)拿著地契喜氣洋洋回報陳子錕去了。

    縣衙外院的監(jiān)牢里，一個偏癱的老頭子被丟在鋪著漚爛稻草的陰暗監(jiān)房里無人問津，風(fēng)光了大半輩子的夏大龍終于明白，自己死期將近了。

    但陳子錕并沒有不聲不響的處決他，因?yàn)檫@樣做是違法的，他要公審夏大龍。

    原告很好找，第一團(tuán)中校團(tuán)長陳壽就是現(xiàn)成的，當(dāng)年陳家和夏家發(fā)生沖突，夏大龍仗勢欺人，將陳家害的家破人亡，可是鐵證如山的。

    陳壽狀告夏大龍的事情一經(jīng)傳開，全縣都沸騰了，夏大龍為非作歹多年可積攢了不少仇家，墻倒眾人推，縣衙的鳴冤鼓都快敲破了，這回陳子錕沒有親自審案，而是讓柳縣長出馬。

    “縣長，夏大龍和你有殺父之仇，是你報仇的時候了?！标愖渝K這樣對柳優(yōu)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