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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士無雙在線閱讀 - 第195節(jié)

第195節(jié)

    大致計算了一番之后,陳子錕打了個哈欠回去睡覺了,新房內,姚依蕾已經(jīng)睡著,一條藕段似的白胳膊從被子里伸出來,嘴角掛著一絲晶亮的涎水,腕子上還戴著那塊江詩丹頓的鉆石腕表。

    她很喜歡這塊表,愛不釋手,睡覺都忘了取下。

    ……

    婚禮第二天,陳子錕顧不上新婚燕爾,就開始跑貸款和軍費的事情,姚啟楨的面子果然好使,各大銀行都表示愿意考慮向江北鐵路工程放款,但具體事宜還要詳細研究才行,不管怎么樣,總算是有了進步。

    軍費的事情卻沒有任何進展,雖然有吳玉帥的手令,有曹大總統(tǒng)的批示,但到了李彥青這里還是照樣卡殼,他也不明著拒絕你,就是使一個拖字訣。

    陳子錕找到李俊卿了解情況,問他預備好禮物沒有,李俊卿頗有難色的說:“最近六爺?shù)故窍嘀辛艘粋€物件,價錢也不算貴,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是這樣,六爺新娶了一房姨太太,在東交民巷瑞士表店里看中一對表,江詩丹頓滿天星,全北京僅此一對,回家拿錢想去乃呢,這對表卻已經(jīng)賣了,為這事兒,姨太太可哭了一整天呢,表店是洋人開的,顧客信息不愿意公開,六爺也沒轍?!?/br>
    陳子錕沉吟一陣道:“這個好辦,我知道這對表哪兒去了?!?/br>
    當即回家把這事兒和姚依蕾一說,夫人二話不說,把手表從腕子上摘下來就遞過去。

    “你不心疼?”陳子錕奇道。

    姚依蕾笑笑:“我又不是小女孩,辦正事要緊?!?/br>
    陳子錕大喜,又拿出自己那只表來,用絲絨盒子裝上,再度前往李府,等他走了,姚依蕾才撲到床上砸著床墊哭道:“我的表啊~~~”

    ……

    李彥青府邸,六爺把玩著一對江詩丹頓滿天星腕表,搖頭晃腦道:“我就不明白了,洋人的玩意兒咋就這么稀罕,這么丁點大的東西,又不是他們老祖宗傳下來的物件,就要十萬大洋,這不成心宰人么?!?/br>
    李俊卿道:“六爺,其實這一對表原來售價是兩萬,是我那兄弟陳子錕為了孝敬您老,花了五倍的價錢從買家手里弄來的,就這樣人家還不樂意賣呢。”

    李彥青道:“喲,這人誰呀,怎么比我譜兒還大?!?/br>
    李俊卿道:“回六爺,據(jù)說原來的買家是個日本皇族,家里可趁錢了?!?/br>
    李彥青道:“原來是皇族啊,怪不得,難為小陳了,他想辦什么事來著?”

    李俊卿道:“他不是當了一個護軍使么,手下一旅人馬大半年沒關餉了,還望六爺照顧一下?!?/br>
    “那陸軍部這幫小子就不給人家呢,真不像話,那啥,給他開張支票,先支一年的軍餉?!崩顝┣嗟溃^續(xù)把玩手表。

    “謝六爺?!崩羁∏湎膊蛔越拇蛄藗€千。

    ……

    有六爺?shù)呐?,陳子錕順利的領到了一年的軍餉,按照編制應該是三十萬大洋,但層層克扣下來僅剩二十五萬了,即便如此他還是占了大便宜,拿著支票神清氣爽,兌了五萬塊的鈔票,買了十大車的面粉,帶著護兵驅車直奔南苑兵營。

    駐扎南苑的是中央陸軍第十一師,陸軍檢閱使馮玉祥的直屬部隊,崗哨見到運面粉的車隊來到,急忙飛報檢閱使,馮玉祥聞言大為吃驚,來到轅門一看,站在車隊前的正是陳子錕。

    “昆吾賢弟,你這是?”馮玉祥道。

    “煥章兄,我給你送糧餉來了?!标愖渝K笑吟吟的一擺手,趙玉峰端上一口小皮箱,里面整整齊齊碼放著嶄新的鈔票。

    馮玉祥感動的眼圈通紅,緊握住陳子錕的手用力搖動著:“賢弟,你也不富裕,這錢我老馮不能要!”

    陳子錕道:“煥章兄是英雄人物,怎么今日也婆婆mama起來,弟兄們可都等著開飯呢?!?/br>
    馮玉祥道:“賢弟雪中送炭,這份情我們十一師上下永遠銘刻在心,來人吶,開大門,集合弟兄們迎接陳將軍。”

    一聲令下,警衛(wèi)營的五百士兵迅速趕到營門口擺出兩條縱隊,馮玉祥登車攜手陳子錕昂首挺胸進了軍營,先在公事房里敘話,痛罵李彥青誤國一番后,馮玉祥道:“老弟,這筆錢莫不是你辦喜事收的賀禮,這樣的話我老馮可不能收?!?/br>
    陳子錕道:“煥章老哥哥你放心,這錢是陸軍部補發(fā)給我的軍餉,我一旅人馬用不了那么許多,就先拿來給您救急,再苦也不能苦著十一師的弟兄,不能苦著煥章兄你了,你可是我中國軍人的楷模,中華民族的中流砥柱啊?!?/br>
    馮玉祥道:“老弟你此番雪中送炭,我馮玉祥代表十一師全體弟兄向你表示感謝,這個情我記下了,日后定會報答?!?/br>
    陳子錕又客氣了一陣,兩人談論時局,痛罵國賊,不亦快哉,到了中午時分,勤務兵來報告說,午飯預備好了,請檢閱使和護軍使入席。

    馮玉祥說:“不瞞老弟,我部隊里本來是一天兩頓飯的,這幾天實在吃緊,已經(jīng)改成一天一頓了,你拉來這么多面粉,解了我燃眉之急啊,今天這頓提前開飯,咱們和弟兄們一起吧?!?/br>
    陳子錕欣然同意,來到大食堂中,只見碩大一個棚子內,足足千余士兵紋絲不動坐在桌子旁,整個食堂鴉雀無聲,軍紀森嚴,令人嘆為觀止。

    馮玉祥走上臺子說道:“弟兄們,是誰供給你們衣食?”

    士兵們齊聲回答道:“老百姓!”

    馮玉祥道:“如果有人欺負老百姓,你們怎么辦?”

    “打倒他!”

    “如果我馮玉祥欺壓老百姓,你們怎么辦?”

    “打倒馮玉祥!”士兵們毫不猶豫的答道,看來這種飯前問答已經(jīng)進行過多次,形成條件反射了。

    馮玉祥滿意的點點頭:“今天這頓飯,是江北護軍使陳將軍雪中送炭給我們準備的,我們是不是應該感謝他?”

    這個問答不是程式化的,所以下面回答七嘴八舌,但總的意思依然是要感謝陳將軍,于是,在飯前向上帝的祈禱詞中,臨時加進了感謝陳將軍的話語,把個陳子錕搞得很是汗顏,心說馮玉祥這哪里是信上帝啊,分明是借著宗教的名義洗腦。

    不過這辦法真管用,十一師的弟兄們被他訓的挺好,精氣神遠超其他部隊,比起第三師也不遑多讓,比自己那支土匪編練成的第七混成旅來,更是天淵之別。

    中午飯吃的是白菜粉條,蒸饅頭,面片湯,吃飯的時候嚴禁說話,大食堂里充斥著咂嘴的聲音,如果閉上眼睛的話,還以為身處豬圈,飯菜很難吃,連點油星都不見,但士兵們吃的心滿意足,有幾個年輕的小兵被饅頭噎得直翻白眼,看來是餓得怕了。

    午休過后,馮玉祥召集一團人馬,專門在大校場上cao練給陳子錕看,整整一千士兵全都拿著長柄寬背大砍刀,白森森明晃晃,殺氣騰騰,威懾力比一千條步槍還要強。

    “十一師缺槍少彈,只好用大刀上陣,見笑了。”馮玉祥嘴上說的謙虛,但語氣里分明帶著一股掩藏不住的驕傲。

    “孩兒們,耍起來讓陳將軍開開眼!”馮玉祥喝道。

    一千把雪亮的大砍刀發(fā)出齊刷刷的破空之聲。

    第二十九章 叛逃事件

    陳子錕不虛此行,不但和陸軍檢閱使馮玉祥結為八拜之交,還得到一本名為《破鋒八刀》的刀譜,馮部所習刀法皆出于此,當然比起五萬大洋的付出,陳子錕似乎要吃點虧,但直覺告訴他,在這個亂世之上,能獲得實力派將領的友誼,比弄到十萬大洋的價值要大得多。

    家里五千土匪嗷嗷待哺,陳子錕不敢在京城久留,旋即踏上回程,他手頭上有二十三萬現(xiàn)款,兌了十萬塊現(xiàn)大洋,其余十三萬,一股腦全都匯到上海春田洋行賬上,繼續(xù)買槍買炮買子彈。

    本來姚依蕾是打算在京城住上個一年半載再走的,可是想到這樣一來就把陳子錕拱手讓給鑒冰了么,于是乎忍痛告別北京的美味小吃,再次踏上旅程,同去的還有王大媽,她住在紫光車廠里沒啥事干,不愁吃不愁穿,但心里總有疙瘩,覺得欠陳子錕的,所以執(zhí)意要跟著去照顧他的生活起居,陳子錕覺得如今家大業(yè)大,府里確實少個信得過的人,于是便同意了。

    依然是乘坐津浦線抵達徐州,再改乘馬車前往江北,陳子錕特地繞了個圈,走馬觀花的觀察了地形,這一路大多以平原為主,修建鐵路的難度不大,鐵路修起來的同時,電線桿也能栽起來,以后拍電報就方便了,省的有急事還要跑到省城去拍電報。

    再次經(jīng)過殺虎口的時候,情形已經(jīng)和上回截然不同了,土匪再無蹤跡,取而代之的是頭戴五色星斗笠的第七混成旅官兵,正兒八經(jīng)在路上設了卡子收厘稅,往來商旅和以往一樣,按照貨物多寡和人頭收稅,依然有月票,有優(yōu)惠。

    陳子錕很納悶,他不記得自己下過命令在殺虎口設卡收稅啊,納悶之后便是震怒,土匪搖身一變成為軍人,照樣攔路行劫,這不是換湯不換藥么。

    士兵們見到護軍使駕臨,急忙升起欄桿,敬禮放行,陳子錕當著來往客商的面讓衛(wèi)隊繳了哨卡士兵的槍,又將哨卡砸了個稀巴爛,鄭重其事的宣布,過殺虎口一分錢都不用交。

    客商們來往販運,賺的就是一個辛苦錢,如今陳子錕一句話就免了他們商途盤剝之苦,自然是歡喜雀躍,那些士兵卻是垂頭喪氣的很,不過陳子錕倒也沒有責罰他們,帶在隊伍里一并撤回南泰。

    下了大青山,遍野生機盎然,高粱玉米長勢喜人,最漂亮的還是那五百畝罌粟田,紅的粉的燦爛無比,在陳子錕眼里,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變成了花花綠綠的票子和銀光閃閃的大洋,可是走著走著卻發(fā)現(xiàn)一片焦土,有大片的罌粟地被人放火燒了!

    陳子錕再也沒有心情欣賞風景,這才出去幾天就亂套了,設卡收稅,放火燒田,自己統(tǒng)治下的土地很不太平啊。

    他加快速度趕回南泰,不動聲色將盛滿銀洋的箱子運進縣衙倉庫藏好,聽說護軍使歸來,閻肅風風火火來到后宅,把帽子一摔道:“這幫活土匪,我是管不了啦!”

    陳子錕急忙問他何事,閻肅道:“你走這一個月,一團二團的驕兵悍將打了好幾次群架,差點動了槍。”

    “當兵的打群架不是啥大事,參謀長不必在意?!标愖渝K道。

    閻肅卻道:“我是從輕往重說的,打群架是最小的事情,事后兩位團長進行彈壓,打了一頓軍棍,倒也壓住了,另一件大事是罌粟田被人放火燒了,要不是龍師傅及時報信,這回損失就大了?!?/br>
    陳子錕道:“我來的路上看見了,這事兒是誰干的?”

    “還能有誰,江南那邊唄,咱們招兵買馬種鴉片,給孫督軍造成的壓力可不小,最近南邊動作很多,不但派人焚燒鴉片田,還策反了二團一個營長,帶著五百人槍連夜投江南去了。”

    這下陳子錕可坐不住了,跳起來道:“什么!連人帶槍都他娘的跑了?蓋龍泉的團長是怎么當?shù)?!陳壽個軍法處長是干什么吃的,這事兒怎么處置的?”

    閻肅道:“蓋團長帶人去追,被省軍堵回來了,人家是早有準備啊,南邊放話出來,明碼標價,一條槍十塊大洋,帶一個連投過去,就給連長當,帶一個營就營長當,槍械另外算錢,下面軍心不穩(wěn),謠言四起,你再不回來,怕是反水的更多。”

    陳子錕道:“媽了個巴子的,這一招夠損的,我不是說了么,等鴉片熟了就有錢了,連這幾個月都不能等?!?/br>
    閻肅道:“土匪本來就是短視之人,只看眼前,不必和這種人計較,不過叛變的是蓋龍泉的結拜兄弟老六,如果處理不當?shù)脑?,軍心渙散是小,護軍使的威信受損可就彌補不過來了?!?/br>
    陳子錕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刻傳令各部連以上軍官前來開會,在后堂等候的時候,孫桂枝湊過來道:“護軍使,老朽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br>
    “老寨主請講?!标愖渝K雖然也是土匪出身,但畢竟當?shù)氖切⊥练?,遠沒有孫桂枝的管理經(jīng)驗那么豐富。

    孫桂枝道:“事兒我都聽說了,就兩句話,響鼓不用重捶,賞罰分明!”,陳子錕深深點頭:“多謝老寨主指點?!?/br>
    不大工夫,軍官們到齊了,在議事堂上按照軍銜高低排列起來,一團的人臉上都帶著幸災樂禍的意思,二團眾人臉色嚴峻一言不發(fā) ,他們也知道禍事惹得挺大,蓋團長一個御下不嚴的罪名跑不掉的。

    陳子錕和顏悅色道:“我回來的時候,看到有一隊弟兄在殺虎口收保險費,我知道弟兄們過得苦,想弄點錢打打牙祭,這事兒是我的不對,弟兄們跟我姓陳的吃糧當兵,香的辣的沒沾著,棒子面窩頭吃的不少,在這兒我給弟兄們賠個不是?!?/br>
    說著從座位上起來,給眾人鞠了一個躬。

    軍官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護軍使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陳子錕道:“二團有一個營跑到南邊去了,我覺得這事兒辦的不地道,你就算對我姓陳的有意見,好歹打聲招呼再走,一聲不吭拐了幾百個弟兄帶著家伙跑了,他是升官發(fā)財了,可弟兄們到了南邊,難道就有好日子過了?”

    一陣沉默,省軍喝兵血吃空餉的多,士兵待遇還不如第七混成旅這邊呢。

    陳子錕道:“管不住手底下的兵,主官要負全責,軍法處長!”

    “有!”陳壽殺氣騰騰應了一聲,瞟了一眼蓋龍泉,心說你小子要倒霉了。

    蓋龍泉憤憤然,老六不聲不響就拉起隊伍跑了,把他搞得下不來臺,可軍法處置自己的話,又不甘心受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六愿意走,誰也攔不住他。

    第二團的軍官們也都忿忿不平,他們是看蓋龍泉的面子才受招安的,和陳子錕沒啥感情,如果姓陳的要拿蓋老大開刀的話,他們第一個不答應,槍桿子在自家手上,怕毛,大不了一拍兩散。

    氣氛緊張起來,一團二團的軍官們虎視眈眈,互相打量著,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意思。

    陳子錕干咳一聲道:“弟兄們受了jian人蠱惑,這事兒怨我,如果軍餉發(fā)的及時,別人就沒有可乘之機,身為護軍使兼旅長,我陳子錕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陳壽,備棍!”

    陳壽大為意外:“護軍使?”

    陳子錕拉過一張條凳趴在上面:“少廢話,打吧?!?/br>
    兩個軍法處的兵拿著水火棍遲遲疑疑,哪敢打他。

    陳子錕怒喝一聲:“打!誰不動手,軍法從事?!?/br>
    兩個士兵對視一眼,再看看陳壽,軍法處長咬著牙點點頭,兩個兵才舉起了棍子,自然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媽了個巴子的,沒吃飽啊,跟娘們似的,用力打!”

    倆大兵哭喪著臉,舉著棍子的手都顫抖了,他們實在打不下去了。

    “我來!”陳壽奪過棍子,狠狠打了下去,棍子和皮rou親密接觸發(fā)出響亮的聲音,陳子錕頭上立刻滲出了汗珠,大喝一聲:“打得好!”

    議事堂上一片寂靜,軍官們都沉默了,再沒有人動火并的念頭,蓋龍泉更是覺得臉上火燙無比,明明是自家犯了錯,護軍使卻攬了罪名,還當眾責罰自己,這一下下打得可真叫結實,明明是打在護軍使的屁股上,可發(fā)燙的卻是自己的臉。

    二十軍棍打完,陳壽把棍子一丟,撲通一聲跪下了:“護軍使,我身為軍法處長,沒能履行職責,該罰!”

    陳子錕咝咝吸著冷氣,站起來道:“你知道就好,不過我不打你,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誰把老子的部隊拐走的,你就把他帶回來,我要當面問問他,老子哪點對不起他?!?/br>
    陳壽站起來啪的一個敬禮:“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