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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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錕眼睛一亮,拔槍就射,砰砰幾槍,猝不及防的馬弁們應聲而倒,那上將嚇得呆若木雞,陳子錕猛夾馬腹直沖上前,猿臂輕舒將那上將擒了過來。 第十二章 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 按說陸軍中將曲同豐也算是久經(jīng)沙場的宿將了,當年甲午海戰(zhàn)之時他就在定遠號巡洋艦上當二等輪機員,后來留學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步科畢業(yè),論起資歷來,就連徐樹錚也要稱他一聲學長。 曹三傻子和吳小鬼奇兵倒段,身為段系四大金剛之一的曲同豐領命出征,以邊防軍第一師師長的身份兼任定國軍西路前敵副總司令,率領大軍與吳佩孚的第三師對陣。 西路軍的總司令是段芝貴,可這位皮條客將軍整天坐在長辛店的專列上打麻將,根本不問戰(zhàn)事,于是指揮權(quán)就落到副司令曲同豐身上,由他指揮西路軍五萬人馬。 對于這場仗的勝負,曲同豐心里還是滿有數(shù)的,西北邊防軍的前身就是參戰(zhàn)軍,參戰(zhàn)軍是干什么的,那是準備開赴歐洲參加世界大戰(zhàn)的,大到拉火炮的挽馬,小到軍裝上的扣子,全部都是日本貨,伙食也不賴,rou罐頭、水果罐頭管夠,大夏天的還有冰鎮(zhèn)汽水供應。 曲同豐曾經(jīng)留學日本,是見過一些世面的,當今世界打仗拼的是什么,是鋼鐵、給養(yǎng),沒槍沒炮沒子彈,光拿口號上,管蛋用! 吳佩孚的第三師是有點名氣,可那是他們運氣好,碰上的都是軟腳蝦,遇到武裝到牙齒的邊防軍讓他再狂一個試試?不把丫挺的打出屎來都不算好漢。 如同曲同豐預料的那樣,兩天前正式開戰(zhàn)后,邊防軍勢如破竹,東路軍在徐樹錚的率領下,擊敗直軍占領楊村,天津指日可下,西路戰(zhàn)事也頗為順利,今天前方發(fā)來戰(zhàn)報,吳佩孚大敗,已經(jīng)退出高碑店向保定方向撤退,曲同豐聞訊后隨即將前敵指揮部南移,傍晚時分在涿州以南,高碑店以北的松林店安營扎寨。 司令部設在村南頭的祠堂里,參謀人員按照曲司令的意思制訂作戰(zhàn)計劃,還編了一句話讓士兵們傳唱:直搗保定府,活捉吳小鬼。 曲同豐興奮的徹夜未眠,連夜讓人從北京找來裁縫,為自己量體裁衣,制作上將大禮服,他甚至連上將肩章都給自己預備好了,縫在肩膀上對著鏡子洋洋自得。 一直折騰到凌晨時分,曲司令才覺得困意襲來,脫了馬靴和軍裝,在躺椅上假寐了一會,正做美夢呢,忽然一聲巨響,驚得他一個激靈跳了起來。 爆炸聲接二連三的傳來,夾雜著槍聲和喊聲,外面亂成一鍋粥,剛開始曲同豐還強作鎮(zhèn)定,讓副官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副官跑出去一看就傻了眼,火光沖天人喊馬嘶,熊熊烈焰中不知道多少人在狂奔。 松林店彈丸大的地方,駐扎著定國軍西路司令部,邊防軍第一師的師部,第三師第五混成旅的一個騎兵連,陸軍十三師的輜重營,還有徐樹錚那邊第二混成旅的一個連,這些部隊互不隸屬,誰也不認識誰,全亂套了。 副官急報曲司令,曲司令立刻意識到這是吳小鬼偷營!司令部地處戰(zhàn)線后方,大部隊都在幾十里外,單憑一個警衛(wèi)營根本擋不住,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吧。 一聲令下,護兵們架起司令就走,匆忙間連馬靴都沒來得及穿,只順手拿了件軍裝,剛從祠堂側(cè)門鉆出來,迎面一群戰(zhàn)馬沖過來,將走在前面的護兵沖了個七零八落,緊接著一個騎士舉槍就打,護兵們應聲而倒,曲司令稀里糊涂就被俘虜了。 誤打誤撞竟然生擒了一個陸軍上將,陳子錕豪氣萬丈,剛要縱馬疾馳,胯下這匹戰(zhàn)馬卻中了一顆流彈,長嘶一聲倒地不起,將陳子錕壓在了下面,曲司令摔了個七葷八素,爬起來就跑,別看他體態(tài)肥胖,跑起來到挺快。 王德貴見狀急了眼,縱馬從后面追上,一個餓虎撲食將曲同豐撲倒在地,照著腦袋瓜就是一頓老拳。 李長勝隨后趕來,勒馬停下,招呼趙玉峰一起將戰(zhàn)馬尸體搬開,關(guān)切的問道:“陳大個子,沒受傷吧?” 陳子錕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沒事,快走!” 可剩下的兩匹戰(zhàn)馬也撒開蹄子跑了,陳子錕一咬牙,從地上死人身上摘下兩支花機關(guān)槍,拋了一支給王德貴道:“汽車!” 王德貴會意,接了槍一馬當先殺向停放汽車的地方,陳子錕將曲同豐抗在肩上,單手端著花機關(guān)槍緊跟其后,嘴里還吆喝著:“都閃開,司令受傷了!” 這一招還真好使,路上居然沒人阻攔他們,奔到汽車旁,陳子錕拉開車門將昏迷不醒的上將丟進去,自己從司機位置下面抄了根曲軸,到車頭前猛搖起來。 李長勝和趙玉峰也鉆進了汽車后座,王德貴跳在旁持槍警戒,聽到汽車轟鳴聲響起,他迅速拉開車門跳了進去,花機關(guān)依然對著前方。 陳子錕也跳上車,迅速打開車燈,一踩油門,汽車嗚的一聲怪叫開動了,沿著來時的路向村口沖去。 前方數(shù)百步兵亂糟糟的堵住去路,陳子錕猛按喇叭,雪亮的車燈照的大兵們睜不開眼睛,王德貴舉槍朝天掃了一梭子,大叫道:“都閃開!” 身后忽然槍聲大作,有人高喊:“攔住汽車,他們綁了曲司令!” 陳子錕當機立斷,緊咬牙關(guān),猛踩油門朝著人多的地方就沖了過來,王德貴身子從車窗里探出來,手中花機關(guān)槍扇面掃射,大兵們?nèi)缤镲L掃落葉般栽倒在地,沒被打倒的也被汽車撞飛。 汽車呼嘯而來,村口掩體里的重機槍本來槍口向外,此時再想調(diào)整方向也來不及了,崗哨剛要舉起步槍,一顆冒煙的手榴彈就丟了過來,炸的他們鬼哭狼嚎。 終于殺出一條血路,陳子錕緊繃的神經(jīng)這才稍微放松了一下,摸摸身上,全須全尾,又問大家:“都沒事吧?” 激戰(zhàn)中腎上腺素上升,就算中了子彈也覺不到疼,所以陳子錕有此一問。 王德貴笑道:“菩薩保佑,連根毫毛都沒傷到。” 李長勝也笑了:“當兵二十年,這場仗打得最過癮?!?/br> 陳子錕道:“還想再過把癮不?” 趙玉峰抹一把頭上的冷汗,驚魂未定:“哎呀媽呀,打死也不來第二回了,我這小心肝到現(xiàn)在還撲通撲通的。” 哄堂大笑,陳子錕道:“瞅瞅咱撈的大魚怎么樣了?” 其實曲同豐早醒了,一張大連憋得鐵青,神氣的八字胡也垂下去了,閉著眼睛不說話。 李長勝拍拍他的臉:“長官,醒醒,別裝了。” 曲同豐無奈,睜開眼道:“弟兄們,我是曲同豐,你們把我放了,我保證絕不追究,另外給你們每人五千,哦不,五萬大洋?!?/br> 又是一陣哄笑,就連最貪財?shù)内w玉峰都忍不住譏笑道:“曲司令,您把我們當三歲小孩耍啊?!?/br> 汽車速度越來越慢,發(fā)出噗噗的聲音,最后干脆不走了,陳子錕跳下車,掀開引擎蓋一看,搖搖頭,咣當一聲蓋上千瘡百孔的引擎蓋道:“下來走吧?!?/br> 此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鄉(xiāng)間空氣清新,鳥語花香,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大家下了車喘息抽煙,陳子錕大笑道:“皖軍連個會用兵的人都沒有,若在此放個哨卡,我等就死無葬身之地了?!?/br> 話音剛落,樹林里跳出一群頭頂著樹葉的大兵來,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他們,陳子錕頓時傻眼,慢吞吞的舉起了雙手,趙玉峰嘴里叼著的煙卷也掉了,捶胸頓足道:“早知道就不跟你們一起來了?!?/br> 忽聽陳子錕一陣大笑,那群兵也哈哈大笑,趙玉峰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人,師部警衛(wèi)營機槍連的弟兄們到了。 “張連長,你們怎么來了?”趙玉峰立刻恢復了精神。 張連長將駁殼槍收起來道:“我等奉大帥軍令,在此伏擊漏網(wǎng)之魚?!?/br> 趙玉峰有些納悶:“什么漏網(wǎng)之魚?” 張連長道:“大帥親自帶兵突襲松林店,這會兒怕是已經(jīng)得手了,你們這是?”說著他用手指了指曲同豐。 “我?guī)е鴰讉€弟兄抓的俘虜?!壁w玉峰無比輕松的解釋道。 …… 一小時后,眾人回到了松林店,此時天光已經(jīng)大亮,松林店遍地狼藉,到處斷壁殘垣,打谷場上密密麻麻蹲著俘虜,原來就在陳子錕等人大鬧松林店之后,吳佩孚親率精銳突襲皖軍司令部,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了手,生俘司令部前體人員,唯獨少了一個曲同豐。 正在到處搜索,喜訊傳來,原來曲同豐已經(jīng)被抓,而抓他的人正是放火燒了松林店的有功之臣。 吳佩孚得報仰天大笑,道:“來人呀,給我?guī)蟻砬魄啤!?/br> 副官道:“是,帶曲同豐!” 吳佩孚道:“敗軍之將,誰要見他,直接送保定,任憑曹大帥處置,我要見的是咱們第三師的好兒郎?!?/br> 滿身征塵的四個人被帶了上來,趙玉峰腳跟一并,挺起小胸脯道:“報告大帥……” 吳佩孚舉起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報告,上下打量著這四個人。 趙玉峰是師部的少尉軍需官,這個人辦后勤還行,上陣打仗絕對不是這塊料,從他閃爍的眼神就能看出來,這場仗絕不是他指揮的。 另外三個人,吳佩孚也認識,兩個老兵分別是伙房和馬棚的班長,這種老兵油子,軍事技能雖強,但積極性不高,遇事能躲則躲,吃糧當兵對他們來說就是一份職業(yè)而已。 吳佩孚的目光停在最后一名二等兵身上,這個小兵是在衡陽入伍的,槍法膽色都不錯,看他血染軍裝依然面不改色,面對自己凌厲的目光也泰然自若,那像是初經(jīng)戰(zhàn)陣的二等兵,分明是個浴血疆場的老將。 “你來報告?!薄桥彐谝恢戈愖渝K。 “是!”陳子錕挺直了腰桿,一五一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敘述了一遍,他用詞準確,條理清楚,時間、地點、人物、數(shù)量都說的清清楚楚,只不過將自己大大美化了一番,本來是誤打誤撞進了松林店,被他演繹成當機立斷,奮不顧身摧毀敵軍司令部的英雄壯舉。 他講述的時候,吳佩孚不停踱著步,從一個人說話的邏輯性和遣詞造句上,完全可以看出此人的受教育程度,他基本可以確定,自己麾下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二等兵一定是受過高等教育的。 “干的不錯?!眳桥彐邳c點頭,“你們四個就算將功補過,丟失糧草的罪責我就不追究了,下去休息吧,等進了北京再論功行賞。” “謝大帥!”四人一同敬禮。 趙玉峰高喊一聲:“向右轉(zhuǎn),齊步走?!笨申愖渝K卻向前一步再次敬禮道:“標下愿帶兵直搗長辛店,活捉段芝貴獻于大帥?!?/br> “陳子錕,你胡扯什么呢!”趙玉峰急的差點哭了,心說你丫的想立功可別拉著我們啊。 吳佩孚卻哈哈大笑:“小子,你膽子不小,一個小小二等兵就敢夸下如此???,你當我?guī)は逻@些將軍都是廢物么?” 陳子錕面不改色:“將軍們干的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大事,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小事,區(qū)區(qū)二等兵就能做了?!?/br> 吳佩孚臉色一沉:“好小子,你當自己是常山趙子龍啊,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活捉段芝貴的,你要多少兵馬?”他心中打定主意,如果這小子不識時務,張口便要一旅一團的兵馬,那便是個夸夸其談之輩,不值得栽培,如果他懂得兵貴精不貴多的道理,只要百余精兵,那便是個可造之材。 只聽陳子錕道:“我只要三個人?!?/br> 第十三章 選鋒隊 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合著你帶著三個人就把皖軍西路總指揮活捉了,俺們十萬大軍全是擺設,吹牛也不是這種吹法啊。 幾個參謀硬是被他氣笑了,一個年輕副官瞅了瞅吳佩孚陰晴不定的臉色,更是跳出來喝道:“放肆,玉帥面前也敢信口開河!” 陳子錕鎮(zhèn)定自若道:“我沒有信口開河,曲同豐就是我們四個人活捉的?!?/br> 副官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卻也不得不承認,人家有資格說這個大話。 吳佩孚的臉上依然看不出喜怒,淡淡道:“說說你的計劃?!?/br> 陳子錕道:“如何炮制而已,怎么搗毀的松林店,就怎么搗毀長辛店,我只要三人同往,一人扮作我的副官,兩人扮作我的馬弁,我則喬裝改扮為曲同豐麾下軍官,借著向段芝貴報告戰(zhàn)況的時機混進長辛店皖軍大營,四下放火制造混亂,如果玉帥遣一支人馬趁機進攻的話,何愁段芝貴不束手就擒?!?/br> 參謀們嗤之以鼻,不屑予以置評,難得一次瞎貓碰上死耗子,居然還想一招鮮吃遍天,這小子想升官發(fā)財想瘋了吧。 副官瞅瞅吳佩孚的臉色,問陳子錕道:“你有幾成勝算?” 陳子錕道:“最多一成?!?/br> 副官怒斥道:“你自己連一成的勝算都不敢保證,還敢在玉帥面前夸下海口,你當打仗是兒戲么!” 陳子錕針鋒相對道:“打仗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若是十拿九穩(wěn),敵軍早就望風而逃了,哪還有今天這場戰(zhàn)事?!?/br> 副官指著陳子錕的鼻子:“你你你……”卻說不出什么話來。 老實說,陳子錕這個計劃并不新鮮,中華泱泱五千年文明,化裝混入敵營接應大軍攻城的戰(zhàn)例屢見不鮮,但執(zhí)行者九死一生,勝算率往往也不高,幾十萬大軍決戰(zhàn)沙場,指望幾個士兵搞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就影響戰(zhàn)局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若是換了別的將帥,或許直接將陳子錕斥退,或者真就將他當作一去不回的死士來用,但吳佩孚卻是個例外。 十七年前,日俄戰(zhàn)爭爆發(fā)之際,清廷經(jīng)過再三考慮,決定兩害取其輕,秘密派員幫助日本,而當時擔任北洋督練公所參謀處軍官的吳佩孚就在此列,他多次喬裝改扮深入俄軍控制區(qū)打探敵情,立下汗馬功勞,甚至有一次被俄軍俘獲被判槍決,在押往刑場的途中跳入冰河才得以逃脫,為此還得過日本人的勛章。 此刻,吳佩孚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一介書生,投筆從戎,滿腹錦繡文章卻無人問津,不得不提著腦袋在沙場上搏出身,自己在四十歲上還是個副官長,這種悲劇可不能重演。 陳子錕殷切的目光看著吳佩孚,他何嘗沒有研究過這位常勝將軍的歷史,秀才出身,懷才不遇,大器晚成,用兵如神,這一點從他揮軍直搗松林店就能看出,吳大帥定然是個喜歡用奇兵的將領。 “正兵決戰(zhàn),奇兵決勝,大帥,請三思!”陳子錕擲地有聲,九尺之軀昂然而立,這哪里是炊事班的二等兵啊,分明是熱切請戰(zhàn)的上將軍。 為將者焉有不愛勇士的道理,吳佩孚打心眼里喜歡這個看起來冒失,實則心思縝密的年輕人,他沉吟片刻道:“說具體點,你準備怎么個打法?” 陳子錕大喜,道:“我們這次事先沒有準備,尚且能搗毀松林店,可見皖軍組練之差,如今敵前線指揮部已盡入我囊中,身在長辛店的段芝貴定然心急如焚,倘若此時有前線回報,他焉能不親自詢問,到時候……” 吳佩孚哈哈大笑:“好,你需要什么?” “謝大帥!”陳子錕按捺著心中狂喜,井井有條的說道:“我需要一套邊防軍的軍官服,領章肩章要全套,軍銜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少校即可,還需要雷管、炸藥、汽油以及一輛汽車?!?/br> 頓了頓又道:“我還需要三名敢死之士陪我前往?!闭f著瞄了瞄趙玉峰他們?nèi)齻€。 趙玉峰心里一陣顫抖,汗都下來了。 吳佩孚道:“你要的裝備全給你,此外我再調(diào)撥一個連的人馬供你驅(qū)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