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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士無雙在線閱讀 - 第54節(jié)

第54節(jié)

    “回家,我怕是不行了,得見娘最后一面。”黑風(fēng)吐出一口血來,聲音弱的不行。

    “這個小妞怎么辦?”軍師問道。

    “帶著她,我要是死了,在底下也得有個娘們陪著。”黑風(fēng)從懷里掏出幾根金條遞給軍師。

    “青彥,大哥對不住你,你是秀才出身,卻跟我入了綠林為匪,我不是個好當(dāng)家,做事粗手大腳,連累弟兄們送了性命,我要是死了,你不要給我報仇,帶著錢去天津,去漢口,做點小買賣,別再走黑路了?!?/br>
    “大當(dāng)家,你死不了的,我?guī)湍阏依芍??!避妿熯煅实馈?/br>
    黑風(fēng)虛弱的擺擺手:“別耽誤,回家,我想娘了?!?/br>
    軍師含著眼淚點點頭。

    “別讓她跑了?!焙陲L(fēng)努努嘴。

    軍師扭頭一看,姚依蕾不知道啥時候滾下馬來,正撒腿狂奔。

    第十章 俠侶

    軍師雖然是個文弱書生,好歹也在綠林里闖蕩過一段時間,對付個弱不禁風(fēng)的千金小姐還是十拿九穩(wěn)的,他縱馬上前,揪住了姚依蕾喝道:“再跑就殺了你!”

    姚依蕾知道土匪狗急跳墻,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只得乖乖服從,回來爬上馬背,繼續(xù)前行。

    夕陽西下,天就要黑了。

    五里外的一個市鎮(zhèn),今天是牲口市開集的日子,經(jīng)過一天的交易,數(shù)百匹騾馬驢牛更換了主人,市場已經(jīng)蕭條下來,遍地都是牛糞馬糞,氣味刺鼻,那些牲口販子們或蹲在籬笆下數(shù)著鈔票和銀元,或坐在飯鋪里點一碗燴面,叫一壺白干喝著,亂哄哄的討論著今年的行市。

    一男一女走進了市集,飯鋪的小伙計看見他倆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趕忙招呼:“二位,進來打個尖吧?!?/br>
    兩人一進門,就吸引了牲口販子們的目光,好一對璧人,男的身高八尺,女的也有七尺,腰間扎著英雄巾,腳下蹬著步靴,眼神凌厲,殺氣騰騰,這大概就是評書里說的俠客吧……嗯,這倆俠客身上濕漉漉的,估摸著是剛打過水仗。

    這一對男女正是陳子錕和夏小青,一路追蹤綁匪至此,小伙計一聲招呼,把他倆肚里的饞蟲都勾引出來的,從早上到現(xiàn)在一點飯都沒吃,可餓得夠嗆,夏小青還好點,剛才在河里被灌了個水飽,不過聞到rou包子的香味,也忍不住了。

    陳子錕掏出一枚大洋丟在柜臺上:“rou包子,有多少上多少?!?/br>
    “好嘞!”小伙計搬出蒸籠,熱騰騰的rou包子用干荷葉包了,陳子錕用隨身攜帶的褡褳袋裝上,隨手拿了兩個大口大口的吃著,噎得他直翻白眼。

    “餓死鬼投胎?!毕男∏嗔R了一聲,自己也拿了一個包子吃起來,幾口下來,也噎住了。

    “客官,您喝口面湯送送?!毙』镉嫎O有眼色的端來兩碗面湯,陳子錕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抹抹嘴問道:“伙計,剛才有沒見過兩男一女騎著馬過路?”說著遞上一枚大洋。

    小伙計見他出手闊綽,轉(zhuǎn)臉喊道:“各位客官,誰見過兩男一女騎馬趕路的?”

    還有人答話:“我趕駱駝過來的時候遇到了,三人沒走大路,抄小路往東去了,都騎著馬,那女的還穿著洋式的衣服?!?/br>
    陳子錕和夏小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放下碗,出門而去。

    路過牲口市的時候,陳子錕忽然停下,走到一頭四蹄踏雪的小黑驢前,動作嫻熟的看看它的牙口和蹄子,旁邊老板湊上來,滿臉堆笑,朝他伸出了手。

    旁邊夏小青歪著腦袋,狐疑的看著他們兩人將手藏在袖筒里無言的討價還價,片刻之后,交易達成,陳子錕掏出三十塊銀元買下這匹小黑驢,老板又奉送了他一具木制的老式馬鞍。

    “錢只夠買一頭驢子的,你騎著吧?!标愖渝K對夏小青道。

    “讓我騎驢,虧你想得出?!毕男∏嗄樕弦患t,啐了一口,在她看來,驢子是那些回娘家的鄉(xiāng)下小媳婦才騎的牲口,自己這種練武的巾幗,應(yīng)該騎高頭大馬才夠派頭。

    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小黑驢不滿的叫了起來,高亢的驢叫聲吸引了不少目光,夏小青想走,兩只腫脹的腳卻邁不開步子,無奈之下只好捏著鼻子騎上這頭小毛驢,再次踏上追蹤之路。

    夕陽斜照在兩人身上,仿佛鑲了一層紅邊。

    ……

    北京正陽門東車站,林文靜對著同樣的夕陽心有戚戚,火車晚點了,到現(xiàn)在還沒來,行李堆在月臺上,米姨正和搬行李的雜役講著價錢,弟弟坐在箱子上吹著泡泡,胳膊上還掛著黑紗,人來人往的車站,喧囂在耳畔回響,可林文靜卻覺得如此孤寂寒冷。

    她多么希望此刻陳子錕能及時出現(xiàn),把自己帶走,可是這一幕終于沒有出現(xiàn),火車噴著蒸汽緩緩開進了站臺,早已久等的人群開始登車,林文靜再次回望候車廳方向,依然沒看到那個人的影子。

    她知道他不會來了,輕輕嘆了一口氣,拎著皮箱牽著弟弟,上了火車。

    ……

    姚公館,姚次長在客廳里來回疾走,嘴里的煙斗早就滅了,還在吧嗒吧嗒的抽著,夫人得知女兒被綁架,哭昏過去好幾次,現(xiàn)在一幫太太小姐正圍著勸,警察廳、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衛(wèi)戍司令部的廢物們被綁匪耍的團團轉(zhuǎn),到現(xiàn)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天已經(jīng)黑了,姚依蕾還是沒被釋放,姚次長知道糟了,綁匪既然能會利用電話和火車,那么一定有高人指點,難道還認(rèn)不出一文不值的德國馬克?這批廢鈔票不但沒騙得了綁匪,反而會給女兒帶來滅頂之災(zāi)啊。

    他沉不住氣,親自搖起電話,問吳炳湘案情進展。

    警察廳那邊也在忙碌之中,今天抓了紫光車廠不少人,偵緝隊正在加緊刑訊,陰暗的地牢里,薛平順和車夫頭王棟梁被剝得赤條條的綁在柱子上,爐子里燃著熊熊烈火,烙鐵被燒的通紅,幾條彪形大漢橫眉冷目,還沒動刑就把人嚇得屁滾尿流了。

    薛平順雖然當(dāng)過巡警,但從未見過這副陣仗,本來過的好好的,忽然就來了一幫偵探巡警,把紫光車廠給抄了,所有人都抓了,幸虧杏兒今天沒過來,要不然也得一勺燴了。

    老捕快李三思走過來,和顏悅色問道:“老薛,說起來咱們也算同僚,你識相點招了吧,省的傷了和氣,這里可不是隨便什么小警察署,這里是內(nèi)務(wù)部的大老,內(nèi)務(wù)部,知道不,就是以前的刑部,這些刑具都是前清留下的玩意,我今天可不想用上。”

    薛平順苦苦哀求道:“長官,我們真的是冤枉啊,你們說的那個姚小姐,我見都沒見過,大錕子更不是那樣的人,他絕不會干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br>
    李三思冷笑,猛然拿出兩把盒子炮拍在桌子上道:“這兩把槍是從陳子錕臥房枕頭底下抄出來的,你怎么說!”

    這下薛平順啞巴了,暗暗叫苦,大錕子你怎么藏兩把槍在家里啊,這下黃泥掉在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不說是吧,動刑?!崩钊家粨]手,過來一個彪形大漢,開始往薛平順腳底下加磚頭,這是傳統(tǒng)刑罰,比較初級的老虎凳。

    饒是這種初級玩意,薛平順老胳膊老腿也受不了,疼的滿頭大汗。

    李三思陰沉著臉看著薛平順的表現(xiàn),根據(jù)他的經(jīng)驗,這個家伙很可能真的對綁票案并不知情。

    “再不招,就上厲害的了?!崩钊级矅樀溃鋈煌饷孢M來一人,附耳說了幾句,原來是巡警在香山案發(fā)生地不遠(yuǎn)處的樹林里發(fā)現(xiàn)兩具尸體,據(jù)調(diào)查應(yīng)該是綁匪小嘍啰,追蹤人員又在據(jù)此五里處發(fā)現(xiàn)一對被綁的飯鋪老板夫婦,據(jù)查是陳子錕將他倆綁起來的……

    案情一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李三思下令暫停刑訊,親自去找吳炳湘匯報。

    此時吳炳湘正在電話里和姚次長解釋著,說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令嬡很快即可獲救云云,好不容易敷衍了姚次長,另一部電話又響了,抓起來一聽,卻是衛(wèi)戍司令部打來的。

    原來陸軍次長徐樹錚出動了一個旅的人馬,攻打盤踞在河北某處的魏三炮匪幫,軍隊動用了重機槍和克虜伯山炮,頃刻間踏平山寨,打死數(shù)十土匪,生俘魏三炮,可是到處也找不到姚小姐的下落。

    “把魏三炮押來審問?!眳潜鎾炝穗娫挘吹嚼钊颊驹陂T口,便問他什么事,李三思將案件進展說了一下,吳炳湘也陷入了沉思,這案子越來越復(fù)雜了。

    “先別慌用刑,等等看吧?!眳潜嬲f。

    ……

    大興縣,高各莊,夜已深,三匹馬悄悄進了村子,村口的狗發(fā)現(xiàn)生人進來,頓時汪汪叫起來,三匹馬在犬吠聲中來到一戶人家前,黑風(fēng)下馬敲門道:“娘,是我?!?/br>
    過了一會,一個老婦人拄著拐杖過來,打開門道:“二黑,我兒,是你回來了么?”

    “娘,是二黑回來了?!焙陲L(fēng)說道。

    老婦人丟了拐杖,伸出雙手摩梭著黑風(fēng)的臉,顫聲道:“真的是我兒回來了?!?/br>
    黑風(fēng)跪在地上讓母親摸著面孔,兩行淚水落下來:“娘,您身子骨還好么?眼睛能看見東西了不?”

    “好,好的很呢,就是眼睛看不見,不礙事,習(xí)慣了。”老婦人慈祥的笑道,忽然感覺到了什么,問道:“兒啊,誰和你一起來的?!?/br>
    黑風(fēng)擦一把眼淚,道:“是我的朋友,他叫蘇青彥,還有一個是……是我剛?cè)⒌南眿D?!?/br>
    軍師摘了帽子,鞠躬道:“大媽,我給你行禮了。”說著瞪了瞪姚依蕾,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姚依蕾才不吃這一套,叫道:“老人家,我是你兒子綁來的……”

    話沒說完,就被軍師捂住了嘴,道:“大媽,著媳婦是黑風(fēng)大哥花一百大洋買來的,還不大聽話呢。”

    老婦人不疑有詐,笑道:“媳婦哄哄就好,快進來吧,我給你們做飯吃?!?/br>
    三人進了院子,軍師先將姚依蕾綁到牛棚里,才扶著黑風(fēng)進了堂屋,老婦人下廚房去燒鍋做飯,雖然她眼睛瞎了,但是在自己家里早就對各種東西的擺放了如指掌,行動與常人無異。

    幾分鐘后,追蹤而至的陳子錕、夏小青來到了村口,村口的狗又狂叫了起來,陳子錕掏出rou包子丟過去,狗群頓時追逐rou包子而去,哪有閑空管他們,兩人一驢追到了黑風(fēng)家門口,夏小青縱身就上了院墻,動作輕盈的如同一只燕子,她朝里面瞄了兩眼,沖陳子錕做了個安全的手勢。

    陳子錕爬墻的姿勢就稍顯笨拙了一些,跳進院子之后,兩人搜索一番,在牛棚里發(fā)現(xiàn)了被綁著的姚依蕾。

    姚依蕾看見一個黑影摸過來,還以為是黑風(fēng),嚇得嗚嗚起來,那人卻伸手到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是我?!?/br>
    “嗚嗚嗚”姚依蕾卻更加激動起來,竟然是陳子錕追來了,她激動的熱淚滿眶,要不是被綁著,早就一頭扎進對方懷里去了。

    忽然,夏小青竄進了牛棚,沖陳子錕做了個手勢,示意有人過來,陳子錕閃身躲在柴草堆后面,拔出了刺刀,夏小青則藏在門后,凝神屏息,準(zhǔn)備將來人一舉拿下。

    進來的是個瞎眼老婦人,步履蹣跚,毫無戰(zhàn)斗力,一時間陳子錕和夏小青都愣住了,只見老婦人走到姚依蕾跟前,摸索著解開了她身上的繩索,拿出塞在嘴里的破布。

    “孩子,大媽知道你是綁來的,快走吧,從這村子出去往北走十里路,就是鄉(xiāng)公所,這有兩個窩窩,拿著路上吃?!崩蠇D人拿出兩個窩窩,塞在姚依蕾手中。

    第十一章 獲救

    沒想到這位大媽竟然如此善良,陳子錕和夏小青面面相覷,姚依蕾也呆了,一向伶牙俐齒的她,此刻竟然說不出話來。

    “快走吧,別讓我那個不成材的兒子再抓著?!崩蠇D人催促道,轉(zhuǎn)身出了牛棚,姚依蕾如夢初醒,拔腿就往外走,陳子錕也從柴草堆后面出來,說道:“夏小青,你帶她先走,我還有點事情要辦?!?/br>
    “千萬小心?!毕男∏嗟吐晣诟懒艘痪?,扶著姚依蕾出了門來到院子里,撥門閂的時候弄出了聲音,屋里的軍師高聲喝道:“誰!”

    “大媽出門潑水?!崩蠇D人急忙搪塞道,軍師多么機警的人,哪里騙的過他,一瘸一拐的出了門,正看見一人站在院子里,正沖自己笑:“軍師,別來無恙?!?/br>
    此人正是陳子錕,他大馬金刀的站在院子里,如同神兵天降一般,軍師蘇青彥倒吸一口涼氣,剛想跑,陳子錕拍拍腰間的槍說道:“怎么,想試試兄弟的槍法?”

    蘇青彥不敢動了,咬牙切齒道:“你想怎地!”

    陳子錕一邊示意夏小青護送姚依蕾出門,一邊冷笑道:“到家門口了,不請我進去坐坐么?”

    “請!”蘇青彥倒也光棍,一擺手做了個有請的手勢,陳子錕邁步就進了屋門,剛進去就感到腦后有風(fēng)聲,身子一閃,一柄利斧貼著他的頭皮劈下去,是黑風(fēng)!

    重傷的黑風(fēng)那里是陳子錕的對手,轉(zhuǎn)瞬就被他制伏,槍口頂著太陽xue按在桌子上。

    老婦人走進了屋子,問道:“二黑啊,家里又來客人了?”

    黑風(fēng)答道:“娘,又來一個朋友,是剛認(rèn)識的。”

    陳子錕一手扭著黑風(fēng)的胳膊,另一手揮舞著手槍示意蘇青彥坐下,和顏悅色的問道:“大媽,我姓陳,是您兒子的朋友,這么晚來還來添麻煩,對不住了?!?/br>
    老婦人道:“客氣啥,出門在外都不容易,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br>
    “大媽您耳朵真靈,我不是本地的,我從關(guān)外來?!标愖渝K和老婦人談笑風(fēng)生,手里的槍卻指著她的兒子,這幅畫面真是匪夷所思。

    “我這個兒子啊,打小脾氣就暴,喜歡打抱不平,十五歲那年,在集上打死了人,本來要判斬立決的,碰巧皇上大赦天下,保了一條小命,蹲了幾年大獄出來,從此這日子就不太平了,整天在外面打打殺殺的,為他我是哭瞎了兩眼……”

    老婦人絮絮叨叨,拉家常一般,說的黑風(fēng)唏噓不已,默默流淚。

    “好了,你們嘮,我去看看鍋開了么?!崩蠇D人挪動雙腳出去了。

    “姓陳的,我跟你走,別連累我娘?!焙陲L(fēng)知道自己這回是栽了,索性認(rèn)輸。

    蘇青彥默默將金條堆在桌子上,道:“咱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fēng),金條全在這兒了,還請好漢行個方便?!?/br>
    陳子錕想了想,道:“錢我要,人也要?!?/br>
    蘇青彥忽地站起,臉色慘白,有心想拼了,可是自己根本不是陳子錕的對手,只得再次恨恨的坐下。

    黑風(fēng)倒是光棍的很:“兄弟,算你狠,我不想落在官府手里,你成全我吧?!?/br>
    陳子錕道:“好,就給你一個痛快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