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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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房就是個露天的小屋子,里面用磚頭砌了個糞池子,白天可以直接在茅房出恭,晚上就在房里用馬桶解決,然后倒進茅房,再由掏糞工把這些穢物掏走,往常掏糞工三天來一次,逢年過節(jié)稍微慢點,十天半月一次,掏糞工們也會借著這個當口向主人家討些酒錢紅包之類,確實算是慣例。 可林家是南方人,向來沒有給刷馬桶紅包的規(guī)矩,而張伯以前也沒給人家看過大門,所以就得罪了那掏糞工,一來二去造成這副局面,張伯并非一把年紀活在狗身上,只是脾氣倔了一點而已,他當然明白此事和自己脫不開干系,所以賣力的幫陳子錕干活。 林宅人口不多,所以產量也不算太高,遠沒有紫光車廠茅房里的景色壯觀,再加上冬天冷,穢物都凍得挺硬,用鐵锨和糞勺鏟到簍子里,再用水沖刷一遍,撒上石灰,茅房舊貌變新顏,林媽進來參觀,頓時眉開眼笑。 張伯也很高興,把林先生給的兩塊大洋都塞給了陳子錕,陳子錕推辭不得,只好收下,背著糞簍子走了。 張伯送到大門口,目送他遠去,再次發(fā)出感慨:“多好的小伙子啊?!?/br> 陳子錕背著糞簍子意氣風發(fā)的走在胡同里,快活的好像三伏天吃了冰鎮(zhèn)西瓜,終于又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林宅了,為了能看林小姐一眼,再苦再累都值得。 他興高采烈的走著,沒注意到路邊官茅房里出來一個糞夫,狐疑的瞅了他半天,又看看林宅的大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推著獨輪糞車走了。 糞夫回到了位于外城天橋北龍須溝附近的糞廠,這里靠近臭水溝,地方空曠,居住的都是赤貧的百姓,于記糞廠就設在這里,老于家是山東人,自打乾隆年間進北京干掏糞的行當,至今已經有不少年頭了,也從一個掏糞工漸漸演變成偌大一個糞廠,手底下十幾條糞道,幾百個糞夫。 所謂糞道,不但指旱道水道跟挑道這些門路,也指糞業(yè)的資源,一條胡同,一片街區(qū),就是一條糞道,北京城里掏糞的主兒多了去了,起碼有千把兩千號人,要是誰都亂去別人的地盤上掏糞,那規(guī)矩就亂了,所以有了糞道的區(qū)分,不同糞道的糞夫,是絕不可以跨過界的,要不然勢必引起流血沖突。 石駙馬大街就屬于于記糞廠的糞道,于德順年紀不大,三十來歲正當年,平時也不總是坐在糞廠里cao持,而是親自背著糞簍子拿著糞勺去干活,他為人仗義,出手大方,和巡警、衛(wèi)生署的關系都處的不錯,對手下糞夫更是照顧有加,在北京城糞業(yè)里絕對算一號人物,有好事者送他一個稱呼“糞王”。 于德順正坐在糞廠里看著工人們干活,一大片平地上,糞便攤開了在陽光下暴曬,曬成干燥的糞餅好拿去賣給農民當肥料,如果不經過這一道工序,價格上就要大打折扣。 糞廠里臭氣熏天,一般人要是走進來都能熏暈過去,可是于德順從小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嗅覺早已對這個免疫了,在他看來,這些骯臟的東西就是鋪在地上的一層銅元。 糞夫顛顛的過來,報告道:“于爺,大事不好了。” 于德順拿著小茶壺滋溜滋溜喝著茶,眉頭都不皺一下,北京城里有啥事是糞王擺不平的,笑話。 “說?!庇舶鸢鸬木鸵粋€字。 “石駙馬大街有人搶咱們的生意……”糞夫將自己看到的事情敘述了一遍,于德順站了起來,嘴角漾起冷笑,放下茶壺道:“有人敢搶生意,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煩了?!?/br> 昨天,于記糞廠的一個伙計在石駙馬大街后宅胡同挨了揍,事情的原委,于德順已經弄清楚了,是自己手下人嘴不干凈,罵了老年人,挨打那是他活該,于爺并不打算出頭,但是于記糞廠的規(guī)矩不能壞,過年過節(jié)的酒錢紅包必須要給,誰不給就不去掏他家的糞,而且不許別人去掏,直到這家人屈服為止。 就算是什么總長次長家的茅房,糞王都是一視同仁,長期以來,這套招數(shù)無往不利,因為誰也犯不上為了那一兩個小錢和掏糞的過不去,可現(xiàn)如今竟然有人不給糞王面子,跨界掏糞,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看清楚了么,是誰家的人,李逢吉還是孫興貴?”于德順問道,他說的這兩個名字,都是京城糞業(yè)的翹楚人物,和自己一向不對付。 “于爺,我看清楚了,不是李家的人,也不是孫家的人,是新來的。”糞夫答道。 “有意思了,走,看看去?!庇诘马樢粩[手,立刻有幾個年輕力壯的糞夫停下了手上的活計,拿著糞勺跟著于爺出去了。 按照于德順的估計,來搶糞道的人絕不會只掏一戶宅子,整個胡同的大糞他們都得搶,所以一時半會走不掉,興許能堵在路上。 此時紫光車廠里一幫人正對著大錕子挑來的兩簍子大糞發(fā)愁,人家都是往家里挑米面糧油瓜果蔬菜,咱家這位爺?shù)购?,挑回來兩大簍子米田共,這是唱的哪一出? 薛平順問他:“大錕子,你弄這個是?咱又沒有地要肥田。” 陳子錕道:“您誤會了,我是幫人家掏茅房去了?!?/br> 薛平順道:“這樣啊,那趕緊拿出去倒了吧,咱留這個沒用,棟梁,去把這兩簍東西倒到胡同茅房里去?!?/br> 正在一旁擦車的王棟梁趕緊過來,挑起兩個簍子就出去了,不巧的很,剛出門就遇到了氣勢洶洶的于德順一行人。 糞王和他的手下們倒不是奔著紫光車廠來的,而是抄近路去石駙馬大街,這個寸勁兒,正好被他們撞到背著糞簍子出來的王棟梁。 于德順一看,這還了得,你小子是想連這條糞道的生意也搶啊,當即一揮手:“給我打!” 糞夫們二話不說,揮舞著糞勺打過去,可憐王棟梁稀里糊涂就挨了一頓胖揍,倒在地上,大糞澆了一身,木制的糞勺雖然不如鐵器打人好使,但是又臭又硬,勺子里積著陳年的老糞,宛如一層裝甲,打在身上也不舒坦。 王棟梁被他們打得嗷嗷直叫,車廠里的人聽見了,奔出來一看,居然有人打上門來了,一聲大喊:“兄弟們,抄家伙!”車夫們拿著掃帚鐵锨木棍,沖出來和糞夫們打作一團。 糞夫和車夫,都是苦力行的一分子,打起架來不分伯仲,不過有了陳子錕的參與,勝負基本就是一邊倒的事情了,幾分鐘后,于德順帶來的人馬就全部橫臥街頭了,就連糞王本人都挨了陳子錕一記鞭腿,差點爬不起來。 “來紫光車廠找茬,瞎了你的狗眼?!标愖渝K惡狠狠的罵道。 第四十七章 師父出馬 于德順到底是京城的糞王,被打得鼻血長流,依舊氣勢洶洶,胡亂抹一把臉上的血,沖薛平順抱拳道:“爺們,領教了,我是于記糞廠的于德順,今天的事兒咱們沒完?!?/br> 他是把薛平順當成紫光車廠的老板了,也難怪,這里面就數(shù)他年紀最大,又是當過巡警的人,大小場面都見過,氣度上那些車夫就不一樣。 薛平順剛要說話,陳子錕站了出來,抱著膀子居高臨下看著于德順道:“橫行鄉(xiāng)里,聚眾斗毆,還敢威脅良民,你好大的威風。” 一個糞夫跳將起來,鼻子上青筋一條條的,指著陳子錕喝道:“威風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和誰說話呢,北京城的糞王,于爺!” 陳子錕哈哈大笑:“敢情你們這幫掏糞的都掏出優(yōu)越感了,還糞王,哈哈哈?!?/br> 紫光車廠的車夫們也跟著捧腹大笑起來,雖然都是賣力氣混飯的下層貧民,但車夫們總還有些職業(yè)榮譽感,覺得比掏糞的高出一個檔次來,再加上打架占了上風,自然洋洋得意。 于德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今兒個輕敵了,只帶了三四個弟兄出來,結果讓人一頓胖揍,眼前這個大個子顯然是練家子,自個兒雖然也跟師傅學過三年拳,但在他面前一個回合都過不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一抱拳:“未請教?” “陳子錕?!?/br> “走!”于德順一揮糞勺,帶人撤了。 糞夫們罵罵咧咧的走了,車夫們哄笑著調侃道:“這就走了,再玩會啊?!?/br> 回到糞廠,于德順氣的把心愛的小茶壺都摔碎了,糞夫們更是義憤填膺,準備召集人手大干一場,但是于德順卻阻止了他們。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奔S王摩挲著下巴沉吟道,忽然一拍桌子,“請閆大哥來,約他在茶樓碰面?!?/br> 閆大哥名叫閆志勇,是于德順的結拜兄弟,北京武行里成名的人物,去年又拜了打遍京師無敵手于占魁為師,幫他cao持武館,要論拳腳上的工夫,閆志勇在北京城起碼能排進前五十名去。 一聽到要請閆大哥出馬,糞夫們立刻興奮起來,一個腿快的飛奔著去了,武館距離糞廠不遠,一刻鐘后回報,閆大哥答應幫忙。 糞廠太臭,不是談話的所在,于德順在茶館里約見了閆志勇,簡單把事情敘述了一遍,閆志勇沉吟道:“你說的這個人,叫陳子錕?” “對,就是這個名字,二十郎當歲的樣子,個頭挺高?!?/br> 閆志勇一抱拳:“還有事,回見吧您呢?!?/br> 于德順趕緊拉住他:“閆大哥,這是怎么話說的?” 閆志勇道:“打敗我?guī)煾傅模褪顷愖渝K,不是我不幫你,是幫不了,對不住,先走了?!?/br> 他這就匆匆離去,丟下一個于德順目瞪口呆,傻傻的坐了一會,茶水都涼了,老于家在京城干掏糞的行當,到他這一輩有六代人了,莫非就要壞在自己手里? 這姓陳的絕非是想霸占于記一兩條糞道而已,他的背后肯定有人,不是李逢吉就是孫興貴,這倆孫子惦記于記的糞道可有年頭了,早年為了爭奪糞道也鬧出過人命,難道說消停了幾十年,又要再起烽煙? 于德順想了很多,思忖再三,他還是認為不能讓祖宗的產業(yè)敗在自己手里,既然于占魁都打不過陳子錕,那他只好請一位世外高人出馬了。 事不宜遲,于德順趕緊去果子鋪買了二斤茯苓餅桂花糕,提著就去了龍須溝南面的某處大雜院,一進院子,大家伙都點頭哈腰和他打招呼:“于爺,吃了么?!?/br> 于德順很矜持的點點頭,來到一扇門前,輕輕叩門。 “進來。”里面?zhèn)鞒鲋袣馐阋宦暫啊?/br> 于德順進了屋門,這是兩間北房,收拾的干干凈凈,墻邊放著刀槍劍戟等賣藝的家伙,墻上貼著關公像,飯桌上擺著吃剩下的面餅和大醬,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漢子坐在炕上正縫補著衣服。 “夏師傅,歇著呢?!庇诘马槹迅恻c放到飯桌上,恭恭敬敬的站著。 “是于大爺啊,快請坐?!蹦侵心隄h子趕緊下炕招呼,搬椅子,倒茶,忙的不亦樂乎。 于德順客氣道:“夏師傅,咱是自家人,您可千萬別客氣,您要是客氣,我下回不敢來了?!?/br> 兩人客套了半天,終于進入正題,于德順道:“不瞞您說,糞廠遇到難題了,有人要搶我們的糞道,此人武藝高強,非夏師傅出面不可?!?/br> 夏師傅笑道:“于大爺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走江湖賣野藥的,哪有什么真功夫。” 于德順道:“夏師傅,您的工夫我是見識過的,那一手本事沒有幾十年的道行下不來,您放心,我不白讓您出面,三百塊現(xiàn)大洋,趕明就送到您府上?!?/br> 夏師傅淡淡的說:“于大爺,承蒙您看得起,可我真沒這個本事,對不住了?!?/br> “咣當”一聲,門開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大姑娘從外面進來,張嘴就說:“爹,為什么不去,三百塊大洋??!” “小青!”夏師傅嚴厲的斥責了一聲,大姑娘一跺腳,扭頭又出去了。 “于大爺,管教不嚴讓您見笑了,這事兒我干不了,您另請高明吧。”夏師傅一抱拳,言下之意就是送客。 于德順沒辦法,只好告辭出來,剛出了大雜院,就聽見身后有人喊他:“三百塊大洋可是當真的?” 一回頭,原來是夏師傅的女兒,于德順心里一亮,這事兒有門,于是道:“于某人吐口唾沫砸個坑,句句當真!” 夏小青道:“好,這三百塊錢你明天送過來吧?!?/br> 于德順喜道:“夏師傅愿意出馬?” “我替我爹出馬?!毕男∏嘁荒槹寥?。 于德順遲疑道:“大姑娘……您……” “怎么,不相信我的身手?實話告訴你,就連我爹都不是我的對手?!?/br> “這個……好吧。”于德順本來還有些擔心,不過轉念一想,夏大姑娘出馬,那和夏師傅出馬不是一樣的道理么,閨女要是打贏了,自然皆大歡喜,要是打輸了,當?shù)倪€不得出頭,行,死馬當作活馬醫(yī)吧。 “你的對頭是哪個?”夏小青現(xiàn)在才想起來問。 “就是打敗過京城無敵手于占魁的陳子錕?!庇诘马槾鸬?,他滿以為對方會露出驚詫或者膽怯的表情,哪知道夏小青只是淡淡一笑,摸出幾枚金錢鏢一揚手:“著!” 于德順回頭一看,背后的大柳樹上,七枚邊緣鋒利的金錢鏢入木三分,力道十足,更令人稱奇的是,居然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大姑娘,高手?。 庇诘马樇悠饋?,挑起兩手大拇指贊道。 夏小青得意的一笑:“小意思,別忘了那三百大洋?!?/br> 于德順號稱糞王,眼力價自然不差,當即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總共有十幾塊大洋,全都捧到夏小青面前:“大姑娘,小小意思,買點頭繩啥的?!?/br> 夏小青毫不客氣的接了大洋揣進兜里,約好了時間,沖于德順一抱拳,大步流星的回去了,兜里的銀元叮當作響。 于德順望著她的颯爽英姿,不禁贊道:“大鼓書里說的穆桂英,興許就是樣子啊?!?/br> 夏小青來到家門口,速度放慢下來,躡手躡腳的推開門,就聽到一聲怒喝:“你干什么去了!” “爹,你都看見了?”夏小青看到父親一臉怒容,頓時明白過來,滿不在乎的一撇嘴:“不就是幫人出頭打架么,多大事啊,再說那個陳子錕的本事我也見識過,就那么回事,我自有辦法贏他?!?/br> 夏師傅氣的直抖手:“說了多少次你就是不聽,咱家的功夫不能外露,不然有滅頂之災。” “爹,我心里有數(shù),不會惹麻煩的,再說咱家里連隔夜的糧都沒有,您又病著,再不弄點錢,不等仇人來追殺,自己先餓死了?!毕男∏嗟芍鴥芍粓A圓的眼睛,毫不客氣的頂撞道。 夏師傅氣歸氣,但不得不承認女兒的話在理,一身的功夫不敢外露,只能靠在天橋耍把式賣萬能膠謀生,最近自己又病了,哪有讓女兒一個大姑娘拋頭露面的道理,上次女兒夜里出去劫富濟貧倒是弄了不少錢,可在自己的命令下,又把錢偷偷散給了龍須溝附近的貧民,家里依然還是揭不開鍋。 “罷罷罷,你已經答應別人了,爹爹也不能讓你為難,到時候爹爹給你壓陣吧?!?/br> 夏小青高興了,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夏師傅在后面喊:“干啥去?!?/br> “買米去,米缸都空了?!币徽Q坶g,聲音已經遠去。 夏小青并沒有去米鋪,而是跑到陶然亭附近的一條胡同里,敲響了一戶人家的大門,門房見是她來了,笑呵呵打聲招呼:“夏大姐來了?!?/br> “來了,老師在家么?”夏小青說著,直入后宅,進了垂花門就看到一個老頭站在庭院中央的金魚缸旁悠閑地撒著魚食。 “杜老師,我來了,明天要跟人比武,你得教我兩招厲害的?!毕男∏嗟馈?/br> 杜心武微笑道:“和誰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