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瞳在哪里？”

    走進從來沒有踏足過的聶欣萍和俞常林的‘家’，聶皓希沒有問候、沒有寒暄，如同面對一個陌生人一樣對他的姑姑問道。

    “綺瞳？是誰？我可不認識這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的聶欣萍見到斷了聯(lián)系多年的侄子，明顯有一瞬間的怔忪，但很快，她反應(yīng)了過來，繼續(xù)又低頭開始涂著腳趾上鮮紅的指甲油，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

    “林綺瞳，俞常林的女兒，你的繼女，我不信你不知道她現(xiàn)在改了名字。”聶皓希語氣不善，他不想浪費時間跟姑姑打太極拳。

    林綺瞳曾評價說姑姑聶欣萍對他來說是勝過母親的存在，這話只說對了一半。他對母親程雪本來就無感，對聶欣萍或許也的確有過感恩和思念的情結(jié)?？蓵r過境遷，現(xiàn)在他的心里全心全意就只有一個林綺瞳，任何傷害她的人，就算對象是聶欣萍，他也絕對不會原諒。

    聶欣萍被侄子的決絕震驚了片刻。但很快，她自嘲地一笑，手上刷指甲的動作繼續(xù)動了起來，妝容精致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不屑的了悟：“哦！是她?。∷F(xiàn)在改姓了林？真是母女情深?！?/br>
    說著她頓了頓，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好笑的回憶，然后刻意用仿佛給自己樹敵似的口吻又說，“不過真可惜，人家林緋對這個女兒好像嫌棄得要命呢！呵，其實也可以理解啦，這么明晃晃的一個不忠的‘證據(jù)’，換了誰——”

    “姑姑！”見過了這么多年，聶欣萍還在對林綺瞳母女不依不饒地諷刺挖苦，聶皓希立即大聲地打斷了她接下去更多難以入耳的話，“逝者為大，當年的事情究竟怎么回事大家都心里有數(shù)，我不想頂撞你，所以請你尊重一下別人也尊重一下自己?！?/br>
    聶欣萍聞言臉色一變，隨即抬起頭，瞇起與聶皓希有幾分相似的眸子涼涼地斜了他一眼。

    聶皓希不閃不避地迎上了那冰冷的目光：“綺瞳在哪里？我想姑姑你一定知道?！?/br>
    “呵。”聶欣萍像毒蛇似的盯著他數(shù)秒，忽然冷笑起來：“真是我養(yǎng)大的好侄子！這么多年不回家，現(xiàn)在一回來就氣勢洶洶地找我要人，你可真是‘孝順’！”

    說完，她冷不防地發(fā)作起來，把手中的指甲油瓶子狠狠地砸到地上：“搞什么！這個油光澤這么暗，一點兒也不配我的膚色！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劉媽！劉媽！”

    她沖著蹲在玄關(guān)里一邊磨磨蹭蹭收拾鞋子、一邊鬼鬼祟祟向兩人張望的傭人吼道，“去，讓李司機去azature專柜，問她們我要的‘reddiand’到貨了沒有！你陪他一起去，要是今天不給我把東西拿回來，那你跟他就直接卷鋪蓋滾蛋，以后也別指望再回來了！”

    聶皓希順勢看了過去。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年女傭在聽到吩咐之后慢吞吞地直起腰，一副推三阻四的模樣走到聶欣萍面前準備討價還價?？陕櫺榔紤B(tài)度堅決，直接蠻橫地把人往外面趕。最后鬧得那老傭人沒辦法，只好皺著臉不情不愿地出了門。

    “她是俞家老宅的劉蘭？”等人走開了，聶皓希才開口。他一見那個傭人就覺得十分眼熟，仔細想了想，發(fā)現(xiàn)居然是當初跳出來指證林綺瞳推人的那個劉媽。

    “不是她還能有誰?！甭櫺榔汲爸S地走到窗邊，冷冷地盯著樓下的劉蘭上了司機的汽車然后漸漸走遠。

    “她怎么會在這里？”聶皓希眼皮一跳，直覺這位服務(wù)了俞成雄夫婦幾十年的老人現(xiàn)在會被安排在自己姑姑的身邊，里面的意味并不簡單。

    “不在這里，她怎么能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果然，聶欣萍聽完他的疑問之后恨恨地回答道。

    聶皓希的心里不由一沉：如果俞家已經(jīng)這樣明目張膽地安排人來監(jiān)視聶家的女兒，那么現(xiàn)在兩家的關(guān)系難道……

    聶欣萍見侄子陷入了沉思，忍不住對他冷嘲熱諷道：“你拍拍屁股跑到國外那么多年，國內(nèi)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一心一意把那俞引童那死丫頭當心肝寶貝，巴巴地等求著哄著想人家跟你結(jié)婚。哼，實話告訴你，聶家和俞家十有八九不可能聯(lián)姻了，你就不要癡心妄想了！”

    聶皓希聞言臉色一暗，目光卻死死盯著聶欣萍的雙眼，明顯表示著自己一百萬個不相信她。

    聶欣萍看出了他的懷疑，臉上又是一陣尖刻的冷笑：“不信？你不是找我要人嗎？告訴你，這事兒跟我沒關(guān)系！別那樣看著我，這個世界上最不想再見到她的人就是我，我吃飽了撐著才會去打她的主意！”

    “你不會打她的主意？那以前她那么多次被針對被陷害，那些事都是誰做的？”

    聶皓希并不買賬，聶欣萍的這份托詞對他而言完全沒有一絲說服力，“我查過了，帶走她的人是記在你名下的保鏢，特衛(wèi)局安全科第二組的張宏毅還有陳京德。這兩個人你總不會說你不認識吧？”

    見他指名道姓地把兩人的姓名、單位說了個一清二楚，聶欣萍不由表情一窒：“你還真是有備而來?！?/br>
    她仔細打量著自己的這個從小帶大的侄子。曾經(jīng)他小小的，對她雖然并不熱絡(luò)，但每天卻也總是安安靜靜地依偎在她的身邊……可是現(xiàn)在，為了那個女人的女兒，他卻這樣毫不留情地質(zhì)問她、逼迫她。

    聶欣萍覺得胸口里一股惡氣直沖到喉嚨，令她又怨又恨，也忍不住倍感凄涼。

    “那兩個人的確是上面派給我的保鏢，但實際上我根本調(diào)不動他們。”深吸一口氣，她說，“所以下命令的那個人，不是我?！?/br>
    “那是誰？俞成雄？俞常林？還是——楊英？”聶皓希步步緊逼，最后，他說出了林綺瞳奶奶的名字。

    聶欣萍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為什么？”聶皓希追問。他和林綺瞳長年不在國內(nèi)，政壇上的恩恩怨怨早就遠離了他們的生活。于是，由于對前因后果一知半解，他素來冷靜而理智的判斷分析如今也受到了巨大的影響。看來，他有必要再惡補一下‘功課’。

    對于聶皓希的提問，聶欣萍沒有直接回答。

    “知道嗎，以前我之所以會想方設(shè)法趕走林緋和俞引童，是為了讓我和我的孩子能成為俞常林獨一無二的存在?！彼栈匾暰€，沒頭沒腦地這么說道。

    見她答非所問，聶皓希以為她又要開始拿當年‘流產(chǎn)’的鬧劇大做文章，于是當場又黑了臉，眼里更多出了一抹不耐。

    聶欣萍看在眼里，不由又自嘲地一笑：“別那副表情，放心，我沒打算繼續(xù)誣賴你的心肝寶貝。”

    聶皓希抿起唇并不接話，只是靜靜地盯著她，等待她的下文。

    而聶欣萍則又像沉浸回自己的過往中似的繼續(xù)說道：“那時候我是真的以為只要能跟俞常林結(jié)婚，我就一定會幸福，也一定會擁有跟他血脈相連的親生孩子?？墒恰?/br>
    她頓了頓，本來略帶傷感的臉上居然隱隱煥發(fā)出一種復雜而怪誕的神采：“可是沒想到原來俞常林不能生。很可笑吧，堂堂外交大使，政治世家的傳人，居然生不出孩子。而他不育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玩了太多女人，最后自己把自己給玩廢了！你說是不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