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們此處不安全么？”白江看她不言語，不由追問。

    “哦不是的，白江大人，這里很是安全，其實(shí)，只要是殿下回府之后，并且只要是在王妃那里的話，外面就是天塌下來，他也是不會掛在心上的?！边@一番話，笑笑雖然說得很小聲，也很卑微，但是那句子中每一個字的含義還是讓白川深深地趕到了惱火的滋味兒是什么。

    “那你來可有什么要緊的情報(bào)要說么？”白江眼看著白川的臉色越來越冷，估計(jì)能凍死人他知道自己再不把這個笑笑轟出去，一會兒估計(jì)白川就要?dú)⑷肆恕?/br>
    “有的，白江大人。婢子此次來，正好有一事情轉(zhuǎn)告給兩位大人。”她的神色一正，“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殿下大婚之夜，就是她寶圖到手的時候，屆時，她將攜帶著那份兵力駐防圖一同離開?！?/br>
    “離開？”白川將話題接了過來，“離開？她是這樣說的？”

    “是的，白川大人。”

    白川冷臉拂袖道，“胡鬧！衛(wèi)颯大婚不過還差三日，這么短的時間之內(nèi)，她如何能夠?qū)⒛菄?yán)加看守的兵力駐防圖得到手？竟然如此唐突，做出這樣的決定，白江她可否與你商量過了此事？”

    白江臉色也是乍變，“沒有同我商議過?！?/br>
    白川氣得腰中的佩劍都抖動了起來，“若溪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什么事情都是胡來！”

    聽他語氣不善，笑笑也不畏懼，反而是將雙手揣好，端端正正的朝著他行了一個北冥的國禮，“白川大人，婢子沒有讀過什么書，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婢子知道，公主殿下年紀(jì)雖小，但是一國之主，是北冥唯一的王族，而白川大人，再有進(jìn)修良謀，也不過是公主殿下的臣子?！?/br>
    白川瞇起了眼睛來看她，而笑笑也是毫不畏懼的仰起頭來，第一次直視著白川的眼睛。

    白江忽然感到一股殺氣，果然看見白川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腰中佩劍，第二次架在了笑笑的脖子上，“還從來沒有人這樣和我說過話，這些話，是誰教你的？是若溪，還是那個衛(wèi)颯？”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知鹿死誰手2

    “還從來沒有人這樣和我說過話，這些話，是誰教你的？是若溪，還是那個衛(wèi)颯？”他白色的寬松衣袍隨著風(fēng)在一起吹動，又似乎是周圍寂靜的很，根本沒有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那周遭空氣里的風(fēng)，只是他們彼此之間的幻覺罷了。

    不料，笑笑壓根沒有往心里頭去似的，伸出手指來將這劍尖撥開，神色之間有幾分和若溪的樣子相似，同樣的是倨傲和冷漠。“白川大人，您要是這有這樣的心思，想來是早就拔劍砍了我，不會在出言試探。那么這樣一來，豈不是……太有些多此一舉了？”

    若溪……

    白川的眼前恍恍惚惚的出現(xiàn)了另一個平凡的臉孔的模糊影子來，那影子正蹙著眉頭對著他笑說，“白川，你追著那兔子跑，有什么意思??？不是多此一舉么？”

    一樣的調(diào)子從她的嘴里吐出，竟然讓他生出一時的荒神來。

    白川手里的劍一松，白江輕輕地吐了口氣，走上前去，把住白川的胳膊說道，“快些走吧，你進(jìn)來的時候不早了?！?/br>
    白川看了笑笑一眼，還沒得這兩個人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劍入鞘，人轉(zhuǎn)身，向府門外走去。白江看著他的背影，眉頭緊皺。

    以為一場虛驚終于過去的白江沒有想到笑笑竟然在這個時候又開了腔，并且竟然還是比剛剛還要刻薄的聲調(diào)。

    “大人，公主約定，大婚當(dāng)夜，戌時，郊外樹林溪水旁相見?！?/br>
    白川的腳步略略一滯，復(fù)又消失了蹤影。

    待他走后半晌，白江也沒有回過頭來去看笑笑，而是淡淡的發(fā)問，“你那最后一句，真的是公主囑托你這樣交代的么？”

    語氣之中，似乎已經(jīng)帶出了幾許的責(zé)問。笑笑機(jī)敏的察覺到他隱忍著的怒氣，剛剛那種并不畏懼白川的神色忽然褪去，眼睛里翻騰起來讓人心疼的哀怨之光。

    “是，那句話，公主并未交代?！彼幕卮鹨彩堑?。

    白川瞇起眼睛，習(xí)慣性的往廊柱底下一靠，歪著頭看她。

    “笑笑，你本來是個實(shí)話實(shí)說的好姑娘，可惜了，可惜。”他幽幽的嘆氣，將目光放在笑笑身后的那棵雕梁畫棟之上，那上面飛舞的蟠龍，已經(jīng)泫然欲飛。

    笑笑笑得有些凄楚，但還是沒有讓自己的悲傷顯露出來，她冷冷的扯動嘴角，看著這個讓她很迷戀的男人。

    “白管家，你可知道，如果一個女人不能得到她所想要的，不能得到她所愛的，會怎么做么？”這個時候，她問了一個和眼前的光景截然不同的問題。

    或許白江根本不打算去想笑笑的問題的背后的深意，他只是慵懶的在廊柱下伸展開來自己的長腿，舒服的換了個姿勢說，“女人都是善妒的動物，曾經(jīng)有詩人說過，‘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后針，兩般皆不毒，最毒婦人心’?？磥?，今天笑笑姑娘你是要告訴白某人這婦人很堵起來到底是怎樣的咯？”

    聽著她漫不經(jīng)心的調(diào)子，小小只覺得自己的心頭似乎被千金重的東西所墜壓的結(jié)實(shí)。她的眸子里的光芒漸漸地低沉了下去，重新化作了一片解不開的濃黑。

    “女人……會為了所愛而忍辱負(fù)重，茍且偷生，也會為了所愛……而破釜沉舟，玉碎瓦全?！彼哪抗庵心菨馐⒌墓饷?，讓白江不敢逼視。

    “你……”白江愣愣的看著她，一時之間，沒有了言語。

    “白大人，奴婢讓公主和白川大人見上一面，于公，是因?yàn)榘状ù笕藢鞯钕乱煌樯?，婢子雖然愚鈍，倒也看得明白，于情于理，我都該讓她們見上一見，或許，這輩子，公主和白川大人都不會再有相見的機(jī)會。于私嘛，白大人，我若是說，婢子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話，您會不會嘲笑婢子呢？”她的臉上閃過一朵紅云，似乎有些不勝嬌羞。

    ***********

    三天的光景，對于若溪來說，似乎是太過于漫長，用了前兩日的時間和下人們一起打點(diǎn)了這宮中的大小事務(wù)，詳細(xì)查看婚禮當(dāng)日是否還需要添加什么，還需要部署什么，直到第二日的下午，日頭都開始西斜的時候，她才能得一個喘息的時間，將自己的身子放在椅子上，好好地休息一會兒。

    笑笑給她揉著肩膀，心疼的說，“王妃，宮里頭管事兒的老媽子多的很，您何必事事親力而為，讓自己這般的勞碌辛苦呢？”

    若溪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個動作做出來之后，連笑笑都驚訝住了，若溪微笑著抖了抖手，“你看，笑笑，我到底還是個粗野丫頭，這種體面地王妃的身份，我是拿捏不來的?！?/br>
    “誰說的，王妃，您這些日子以來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兒似的，前幾日，凝香jiejie過來的時候還和婢子閑磕牙說起來這一撞呢。”

    “她來過？什么時候？你這丫頭莫要唬我?！比粝钟檬种缸凶屑?xì)細(xì)的理著頭發(fā)，這一天的忙碌讓她的發(fā)髻都開始有些散亂。

    “就是前幾天，您那會兒正忙著天天往宮外頭跑，基本上是在咱們忘魂殿里啊，見不到您的人影兒的。”笑笑咯咯的笑了起來，若溪拉著她的手過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笑嘆了口氣，就動起手來。給若溪一點(diǎn)點(diǎn)的除去頭上的發(fā)簪和首飾，“這些東西怪沉的，趕緊除了吧。我就知道您一準(zhǔn)兒會這樣說?！?/br>
    若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著問，“哪天凝香來，到底是說了什么？”

    “說的是……要不是她從前就和您相識的話啊，真的現(xiàn)在就是在宮里哪兒遇見您都不然認(rèn)了呢?！?/br>
    “哦？怎么？”若溪也被勾出來點(diǎn)興致。

    “這還用說？當(dāng)然是您現(xiàn)在的舉止和氣度都比原先強(qiáng)上百倍千倍，所以我們才會這樣說啊?！?/br>
    她說這話，手里已經(jīng)除去了若溪頭上的發(fā)簪之物，若溪覺得自己的腦袋真的舒服了很多。忍不住活動了下筋骨，伸了伸懶腰兒，其實(shí)她的心里很不是個滋味，明天晚上就是衛(wèi)颯的大婚之夜了。過了這一夜，她就將離開這里，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會再回來一次。這里的人都會成為她人生之中曾經(jīng)認(rèn)識的那些人，曾經(jīng)喜歡過的，惱怒過的過去。

    統(tǒng)統(tǒng)只能成為過去。

    若曦揉了揉發(fā)疼的額角，讓自己的心漸漸地沉靜下來，到底怎么了？她在心里頭默默地問自己，自己到底為什么還會在離開之前有這樣的感悟？

    難道，這個地方所居住的人不都是她要進(jìn)行復(fù)仇的對象嗎？

    “王妃？”笑笑見她愣神兒，晃了晃她的肩膀，若溪笑了下，拍了拍她的手，“你回去休息吧，也累了一天，我在此處休息休息就好了。不用伺候?！?/br>
    笑笑忍了幾次，終于忍掉了自己想要說的話，對著若溪行了禮，就退了出去。

    直到房間的門被關(guān)好，若溪才松了口氣，不過又更像是嘆了口氣。

    似乎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了等待今天的到來，而當(dāng)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她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膽怯了。

    手掌捂著自己的胸口，那里面有一顆一直以來，都讓她自己覺得是為了復(fù)仇而活著的心，正在有力的跳動著。

    “復(fù)仇……我勢在必行?！?/br>
    “復(fù)仇，真的這么重要么？”

    “復(fù)仇……是你活在這個世上必須要做的事情，是你的使命，是你的職責(zé)，你，融嫣，怎能后退？”

    “復(fù)仇去吧，讓那燃盡了生你養(yǎng)你的宮殿的業(yè)火，也燃燒到大祁國的皇宮里去吧？讓他們也嘗一嘗和自己的親人們永遠(yuǎn)分離的痛苦！”

    一個個聲音在她的心頭纏繞著，叫囂著，大聲的凄厲的呼喊簡直要把她活生生的撕成兩半。陣陣的頭疼涌在太陽xue上，突突直蹦，讓她整個腦袋都跟著產(chǎn)生了共鳴，似乎是被一架機(jī)器生生的吞并了一樣。

    “我……”那一陣劇痛過去，若溪才堪堪的捂著自己的腦袋，從椅子上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來到自己更衣用的銅鏡之前，停下，那杯卸去了釵環(huán)的發(fā)髻，松散的披散在她的身后，頭頂?shù)男惆l(fā)已經(jīng)蓬亂的如同一蓬水草，水草之下是根本沒有血色的臉。

    若溪看著看著自己都被嚇了一跳，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真的是自己么？

    是那個在杏林山上和大師兄段鵬有說有笑，和師姐閔柔下水捉魚的活潑可愛的小姑娘融嫣么？

    似乎短短的一年的時間里，什么都發(fā)生了變化，什么都已經(jīng)不同了。

    窗外隱隱約約的傳來了幾聲歌聲，仔細(xì)聽來，似乎是來自西涼的歌謠，那和中原之處完全不同的腔調(diào)和聽不懂的歌詞都讓她的精神跟著一緊。

    現(xiàn)在就開始得意了么？

    若溪微微瞇起了眼睛。

    插在秀發(fā)之中的手指緩緩的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她撫摸上自己蒼白的唇角，輕聲而笑了起來。

    這個樣子的她，再加上一身夜行的裝束的話，勢必就真的如同笑笑所說，就算是和她最熟的凝香到來，也不會認(rèn)出她來的。

    明天晚上……

    漸漸凝聚起來勇敢的光芒的眼睛在鏡子里把這個人從頭到腳的大量了一番，“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

    第四十四章 一夜雨疏風(fēng)驟

    本來是應(yīng)該喜氣洋洋的一場婚事，卻因?yàn)檫@個早晨的一片清淡的灰黑色而顯得失去了幾分應(yīng)有的喜色。

    一聲悶雷過后，雨滴嘩啦嘩啦的滴落在瓦片上。

    看這架勢，老天爺是存了心要跟他們大祁國的?；首拥钕逻^不去了。片趕著三殿下娶妻的大好日子給人臉色看。

    這日子，是司天監(jiān)千挑萬選，最后由圣上衛(wèi)英御口欽定的這日子，是必然艷陽高照的晴天。結(jié)果還是來了一場這樣的毫無征兆的大雨。

    所有的事情都順順當(dāng)當(dāng)，可誰想，天將要放晴的時候，突然陰云密布，雷電交加起來，幾道銀光撕裂了寂靜，緊跟著半空里跟著落下一個野雷，劈碎了門外旗桿上的兩站琉璃燈籠，嚇得廊下的幾個沒膽氣的守夜小廝之哇亂叫。還沒等管家喊人將燈籠換好，忽然又起了大風(fēng)，把忘魂殿里的各色裝飾物吹得七零八落。

    挨到天色微明的時候，終于噼里啪啦的落下雨來，鏗鏗鏘脆響如滾珠般敲打在屋頂上，像是誰家受了氣的孩子狠狠地摔著東西，恨不能將碧瓦敲成齏粉一樣，震得人心惶惶。

    “笑笑，去看看外面是落了雨還是掉了冰雹下來？”若溪對著鏡子疏整著自己的發(fā)髻，今天是衛(wèi)颯的好日子，她不想讓他臉上無光，雖然她今天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著哪個女人行一個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國禮。

    笑笑諾了一聲，跑到外面去開，彩打開了門，撲鼻而來的就是一股nongnong的土腥之氣，若溪皺了下眉，下一刻就是聽見了滾滾的悶雷忽然如同脫了韁的野馬一樣，瘋了似的從天上砸到了地上，大地都跟著抖動了幾下。

    笑笑捂著耳朵跑回來，重重的把門一關(guān)，“王妃，外面可是要嚇?biāo)廊肆耍∵@么響的雷，這些年都沒聽見過?！?/br>
    若溪的神色看起來很平靜，她和平常其他的女孩子有所不同的一點(diǎn)是，她并不畏懼雷聲，或許是因?yàn)榻?jīng)歷過的那些，是比這虛無的雷聲更加讓人感到膽寒的過往吧？

    “哎，這樣的鬼天氣，真不知道今天的婚事可要怎么辦了?！蹦阍谝慌愿f。因?yàn)榻裉焓切l(wèi)颯的大婚的日子，所以害怕忘魂殿里迎來送往的事情太多，宮里的宮女們不夠用，就從別的宮調(diào)了一些宮女和侍衛(wèi)來幫忙。

    與其說是因?yàn)楹ε氯耸植粔?，到不如說是衛(wèi)颯體恤若溪的心情，特意叫來她的小閨蜜，凝香姑娘來幫忙。據(jù)說，她現(xiàn)在負(fù)責(zé)照顧的美夫人近些日子來，頗有些得到衛(wèi)英的寵愛的趨勢，所以到她的宮宇之中來趨炎附勢的小人也愈發(fā)多了起來。凝香還一直擔(dān)心今天她能不能從美夫人的殿里出來，沒想到美夫人這么通情達(dá)理，真的就讓她來了。

    笑笑聽完她說，哼了一聲，拿了一把梳子給若溪梳理著長發(fā)，“哎，我說，你這是在盼著今天還有個風(fēng)和日麗的好日子啊！嘁，凝香你還真是胸大無腦的哎?！?/br>
    凝香一瞪眼，“胡說！誰胸大無腦了！”

    “你！”

    “你再說……”

    若溪笑看她二人你來我往，好不熱鬧，想著他們這么鬧下去就會變成一場不可收拾的鬧劇，于是就趕緊出聲阻止，“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就不能讓我歇歇，靜上一會兒么？”

    凝香嘟起了嘴巴，“王妃，你也不管管她！”

    “我先不說她，我得先說你，”若溪放下手里的菱花小鏡子，“剛才你叫我什么？”

    “王妃啊。”

    笑笑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你還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啊，凝香jiejie，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不能再稱呼若溪姐為王妃了。應(yīng)該是側(cè)王妃吧？”

    凝香白眼一翻，十分不情不愿的說，“這才是最讓我慪氣的地方！她憑什么做這個正妃??？明明是我們?nèi)粝悴攀窃缦冗M(jìn)來的妃子??！”

    “這些都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以后咱們都要跟著那些人的面前行禮問安，還有側(cè)王妃，也要每日晨昏定省的去給她問安，這……這才是最讓人難受的了。”笑笑說著說著就開始憤怒了起來，手里的小梳子都被她捏得緊緊的。

    若溪寬慰的一笑，“我這個要去每天晨昏定省的人都沒生這么大的氣，你們兩個倒是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啊?！?/br>
    笑笑跺了跺腳，“側(cè)王妃，你多少也該為自己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