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若溪已經(jīng)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緩緩提起筆,在紙上刷刷的寫了起來,一陣龍飛鳳舞之后,一張白紙已經(jīng)寫上了許多字跡,拿起紙來吹了吹,若溪一點點的把這紙上的字跡吹干,才小心翼翼的折好,遞交給笑笑的手心里,又是一頓囑咐,“你可要好好拿著,別丟了,也別讓別人瞧了去?!?/br> 笑笑點了點頭,將紙張摺疊起來放到自己的懷里,“放心吧王妃,我可是機靈能干的很呢!”她說完,調皮的眨了眨眼,就又蹦又跳的拋開了。 若溪拉了她胳膊一把,“別總蹦蹦跳跳的,你又不是兔子,還有……以后人前人后的都別叫我王妃,萬萬千千的,你把這個“側”字給我好好的加上。不然到時候被別有用心的人聽了去,回頭來打你的嘴。” 笑笑吐了吐舌頭,“知道啦,側。王。妃。”她故意將后面的三個字抻的老長,若溪無奈的推了她一把,“快去吧。” “哎,王妃您是不是糊涂啦,您還沒有告訴我,到底要送到哪里去呢!”笑笑被她推得在原地轉了兩個圈兒又回來了,“你還沒說要我送到哪兒去呢!”真實的,叫她送信,卻也不說清楚到底是要送到哪里去。 若溪一拍腦門,“哦”了一聲,“對,是我疏忽了。來,我告訴你。”她召喚過來笑笑,輕輕的伏在她的耳邊好一陣嘀咕。 “知道了,包在我的身上!”她一拍胸脯,信誓旦旦。 若溪微微一笑,望著笑笑遠去的背影,喟然長嘆,“要是什么事兒都能抱在你的身上,那就好了!” 有很多事,很多人,她自己尚且無能為力,她……又能依靠誰? —————————— 從京城里的宮城出來以后,一直向南,便是一處很隱蔽的場所,那里叫做風情苑,是一處供客人們休閑和放松的專門有許多妖艷的女人來表演歌舞的場所。 樓是白色的小樓,紗是紅透的火紅,人,是妖艷撲鼻聞香的美人兒,依靠在二層半高的小樓上,紅袖招搖,滿眼熱鬧。 這其中,偏有一人,白衣白袍,銀簪挽發(fā),三千黑絲如墨,似水的撲灑在他的頸間然后蜿蜒到了他的后背,柔滑的如同一個女子。 而他整個人的相貌和身段也是如同一個女子般美麗多姿,但是顯然如果用美麗來形容他的話,那絕對是對他的褻瀆,他看的見,眼前的美人美景,但……他卻看不到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比如,已經(jīng)有月余沒有得到她的消息了,她過得好不好,是不是還健康,都不得而知,他如今能夠獲得的消息,那些關于她的消息,只是……來自于白江心情好的時候的一丁點的透露,但是白江是個有名的醋壇子,要他主動的告訴自己關于若溪的消息,實在是難于登天。 他正這么想著,忽然瞥見樓下的大門外有幾個女人圍在一起,似乎是把什么東西聚攏到了一起,然后嘰嘰喳喳的說著,鬧著。 他眉頭一皺,這家風情苑是白江在此處的一個產(chǎn)業(yè),算是一個他們用來當做自己人私底下的聯(lián)絡點的絕好地帶,他現(xiàn)在在這里,既距離京城又近,又能得到最周密的保護,不會暴露自己行蹤。但是同時,這里也有著讓他最難受和最難接受的情況——那就是,這里的女人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讓他覺得難以忍受。 “喂,你們快閃開啦,我可是交了錢才進來的?。 眹谂巳褐械囊粋€聲音勉強從人墻里擠了出來,這聲音明顯是粗大嗓門的人才有的,而且……他的眉頭又一次高高的聳起,又是一個不知道輕重的女人。 他起身,不耐的將窗戶緊緊關閉,但是卻關不掉外面的聲音。 “我是有事情要去找人的!你們……你們這些女人??!要是耽誤了我送信的大事兒,可怎么擔待的起?”這女人竟然說話之間還打著官腔。 他在聽見“送信”這兩個大字的時候,眼前忽然一亮,腦子里閃現(xiàn)過一個念頭,他心念微動,身形卻比心神晃動的還要早,還要快。一團白影兒閃過,他的人已經(jīng)出了白樓的一角,飛掠而下,在那團人群的中間扎了過去,一把抓起被圍困在中間的那個一團熱乎乎的人,就重新腳踏飛檐,略上了屋頂。 屁股重新坐在白樓上的搖椅,他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對面的這個氣喘吁吁,驚魂未定的女子一眼。 “信?!彼每吹拇叫沃虚g,吐露這個字來,那女人也愣了下,捂著胸口,一動不敢動,“你是誰?什么信,我不知道?!彼齽e扭的動作更加凸顯了信件的位置,真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男子看了她一眼,她的小小防御在他的面前根本不算什么,“是若溪叫你來的?”他讓自己適應了這個陌生的名字。 “嗯。恩?”女人終于察覺了不對,瞪大眼睛,反問,“你怎么知道側王妃的名字?” 側王妃……男人的臉色微變……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忘魂殿里的那個大大咧咧的丫頭,笑笑。 “對啊,當然是側王妃,但是……但是,你怎么會知道側王妃的名諱??!”笑笑依舊不解。 那男人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復雜的情緒,卻只是一閃,如同殘月出云。 “我為什么知道?”他的眸色一黯,帶出幾分惆悵,“她可曾告訴過你,這信要交給誰人手中?”男人依靠在窗旁,問。 “王妃說……要交給白川……那個,可是我進來了很久卻沒有找到他……???”笑笑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為她看見了這個面前的俊雅的男人正在朝他緩慢的低頭,“???難道……難道你就是白川?”語氣里都是驚愕。 那個白衣白袍的俊秀且冰冷的男人忽而笑了下,“不錯,我就是白川?!?/br> 笑笑眼里的光,忽然變了。 他就是白川!那個讓白江心神恍惚的男人,一個男人竟然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寄托在了另一個男人的身上,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卻實實在在的發(fā)生了,是那么的可怕,又那么的自然,他們相識在最美好的年華里,他對他一見傾心。 笑笑看著這個優(yōu)秀的男人,心里一陣恍惚,她在來之前還想著,這次的機會真是太難得了,因為她可以親眼看一看那個讓白江心神顛倒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而且,還想要在他的面前和他比個高下才好,至少,她有一個優(yōu)勢是他無法企及的,她是女人! 但是此刻,笑笑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因為這個男人不僅是那樣的優(yōu)秀,而且……還是那樣的讓人難以企及。 她眸子里的光,漸漸的冷淡了下來…… —————————— 若溪坐在房間里,看著銅壺滴漏,想著今天晚上的這場宴席,到底會是如何的一場熱鬧的情景,她把手指放在燭火之下,立馬底下就映襯出來了一片陰暗的黑色。 看來,所有的一切光明,只要轉身,便是黑暗。 第二百零九章 最后的晚宴1 因為衛(wèi)英的駕臨,讓這座本來就充斥著奢靡和驕縱氣息的忘魂殿里,更加的喜氣洋洋,熱鬧非凡,到處張燈結彩,搞得好像比她和衛(wèi)颯成親的那一次還要熱鬧。 若溪看著手底下的宮人們甚至連站崗的侍衛(wèi)們都開始奔忙了起來,一個個臉上都洋溢著興奮和幸福的表情,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該做出怎樣的一副表情來映襯大家的喜悅之情。 全忘魂殿的人都在微笑,喜悅,唯獨她,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或者說是一種若有若無的淺笑的表情,只是,那一抹淺笑雖然是在笑,但是落在其他知道這一切過往和糾葛的人的眼中,則變成了一種無言的嘲諷。 白江作為管家,在宮中的地位不低,自然是不用看其他那些個跟著衛(wèi)英一起過來的宮人們的臉色,他倒是很有閑心的端著一壺茶水,找到了方汝州,和他一起在海棠樹底下喝茶聊天。不過他們說了些什么,若溪可就不得而知了,他們距離她實在是有些遠,要想在這個距離挺清楚這些人在說什么,除非她的耳力像白川那個家伙一樣,好像是千里耳朵! 不過,他們說的是什么,若溪其實一點也不想知道,因為無論白江在說什么,她都不會往心里去,對于一個剛剛還處于嫉妒的陳醋味道的男人就想把她推進水里淹死的人,無論他做出什么出格兒的事兒,若溪都不再會覺得過分。 因為自己已經(jīng)對他沒有了什么抱著的希望和希冀,只要他不對自己做出什么帶有傷害性質和攻擊性質的舉動的話,她就心滿意足。 真的,好奇怪,從前對身邊的人總有些期待的她,在這一刻竟然覺得無限的放松和輕松,或許,真的是因為不抱了希望,反而得到了希望。 她眉眼帶笑,看著那些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來回回的忙碌著。 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一種面具,戴的時間久了,不管她自己愿意不愿意,都已經(jīng)摘不下來了。 就好像是她自己一般,戴著若溪的面具久了,她就覺得自己市儈了起來,滿口粗鄙的話語,順梯爬桿兒,見風使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尤其是擅長溜須拍馬,阿諛奉承。等她真正戴上了這個側王妃的面具的時候,她又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jīng)在心里,眼里,腦海里,心田上,濃重的刻下了“衛(wèi)颯”這兩個字。 衛(wèi)颯…… 衛(wèi)英…… 大祁國…… 一連串的符號連同在了一起,讓她開始泛濫起來習慣性的頭痛和反感。 下意識里,她已經(jīng)在排斥和自己喜歡的這個男人有什么關于仇恨的交集和糾葛。 就那樣好好的,過上一輩子,不離不棄的,不行嗎? 若溪的嘴角,微微的勾起弧線…… 似乎,還真的是不行呢。 她仰起頭,看天色越發(fā)陰沉了下去,手心里漸漸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等到夜幕完全降臨的時候,這一場家宴便要開始了。 等到那個時候…… —————————————— 前前后后的將手里的信看了幾遍,白川英俊非凡的臉上第一次展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表情,和平時的冰冷如冰山的神色不同,那是一種近乎于絕望的神色,看得對面一直在琢磨著如何才能超越他的笑笑一愣。 “多謝你送信前來?!卑状ê龆土祟^,將信件好好的收到了自己的懷里,放好。 笑笑又是一愣,難道這個人是在打算要哄自己走么,她想說的話,還一句都沒有說呢,她站在原地,沒有動,更沒有走的意思。 白川終于抬頭看她,皺眉不解,“還有什么事情?”她不是來送信的么,如今信已經(jīng)送到,她怎的還是不走?難道是那丫頭還有話要她轉達給自己說? 他剛剛黯沉下去的眸子里忽然升騰起來一陣光芒。 笑笑被他眼中的盛光所打動。不過她這一次很快的收拾起了自己的敬仰和崇拜之情,對著白川明顯太過英俊的臉,開了火兒。 “白先生,恩,那個若溪姐就是這么叫你的,既然你和她的關系非同一般,那我也就直說了,我先要聲明一下,我接下來要說的這席話,和若溪姐還有那個人沒有一丁點的關系,我想說的,只是我想要告訴你知道的一些事情而已?!毙π鋈粊砹擞職猓哪X子里翻來浮起的都是若溪那天在殿里告訴她的,“女人的幸福就是要大聲說出來?!?/br> “嗯?”白川被她忽然激動起來的情緒鬧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迷茫的看了她一眼。就這么一眼,笑笑就差點被看得忘記了自己下面要說的話,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太太太……太能魅惑眾生了吧? 想到這兒,笑笑頓時把眼睛一閉,她閉眼一是因為缺乏勇氣,二是因為她不能看著這么一張有競爭壓力的臉孔說出底下的追愛宣言來! “白江大人你認識的吧?他對你那個……那個什么的,你也知道吧?但是,你不理睬他,我很高興,可是……可是也請你別一直不理他,因為只要你一天不理睬他,白江大人就會不開心,他不開心,我也就不開心!可是我不想讓我自己不開心,所以……所以,那個,我允許你在一定的范圍內,小小的理睬一下白江大人啦!”笑笑幾乎是用喊的,才說完了所有自己心里想說的話,但是……她還覺得不太夠,估計是不能滿足她宣泄自己情緒的用處,于是又加上了幾句。 “我雖然比不上你,但是,我還是會一如既往的喜歡著白江大人,因為他是個那么好的男人,天底下,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和白江大人一樣好的男人啦!”笑笑最后一句話說的時候,仿佛又給自己加上了一點勇氣。 白川第一次好好的打量了一下這個一直在自己面前說“愛啊,喜歡啊,”之類辭藻的姑娘,看見她因為緊張和言談之間的訴說的激動的情緒而染上了紅潤的臉,有些好笑,同時也感到有些悲涼。 因為他從很早以前,也就是當白江還是遲延靖的時候他就知道,白江喜歡的人是他,而且用情是出乎了他意料之外的深,時間也是出乎了他意料之外的長時間的公關。但他心里一直都明白的,是…… 他,白川,喜歡的,是那個冷清,堅強,善良的小公主——融嫣。 也就是現(xiàn)在的白若溪。 她連姓氏都選擇了和她一致的白,不知道是因為她想要重頭再來一番,做一張白紙,還是因為……對他的信任。 無論是哪一種,他都組已經(jīng)感到感動。 笑笑見他半天不說話,心里的小鼓更是一個勁兒的敲啊敲,氣鼓鼓的盯著他看,不是吧,這個好看的家伙會去和白江告自己的狀?還是會來嘲笑一下她的不自量力又或者是來干脆的用她不知廉恥的行為來羞辱她一番? 沒想到,白川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語氣很是緩和,“我知道了?!?/br> “知道了?”笑笑自己到?jīng)]有反應過來,“你……知道什么了?” 白川儒雅一笑,拂了下寬大的白色長袍,“我什么都知道。” 不想再和她繼續(xù)拖延時間下去,白川的身形忽然動了,就在笑笑以為這個朝她飛掠過來的白影是要來殺人滅口的時候,白影忽然出了聲,“樓下有好馬?!毙π︺读讼?,納悶的揉著自己的屁股,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來的時候因為顛簸而屁股生疼的呢? 若溪始終是個較真兒的孩子,她認定的事情和道理,或者是她天打定了主意要去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完全的撼動她的想法。連他這個看著她長大的人,也不例外。 若溪……你當真是會為了仇恨而放棄一切的女人么? 策馬奔馳中的白川忽然一陣心神煩躁,那信上寫的清清楚楚…… “今晚,忘魂殿內,取衛(wèi)英首級,獻于父母之墓前。”落款是那個久別重逢的名字——融嫣。 字雖不多,然而其中的深意和決絕,知她甚深的白川更是看懂了這里面的決心和勇氣。 心里的不安和焦躁更多,他揮舞著手里的鞭子,“駕!”心里的煩悶完全被泄憤到了馬鞭上,白川歸心似箭。 嫣兒……他的嘴角里忽然溢出來這個久久沒有呼喚過的名字,在風中,似乎飄散。在大祁國的皇宮內部,要如何取來衛(wèi)英的人頭?他不敢想象這個過程,更不敢想象若溪將要承受的結果! 那種激烈的場合絕對不是她一個小女子可以應對的了的! “一定要等我……”他立于馬上,向北,一路進發(fā)! *** 晚飯時分,華燈初上,歌舞表演在大殿里已經(jīng)奏響,那些因為有了側三王妃的到來而被想閑置在了一旁的歌姬舞姬們今晚上終于等來了一個大好的表現(xiàn)自我的機會,傳說,今晚上,國主陛下將要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