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白江的表情有些怔忪,若溪知道他的心思,寬慰的朝他笑了笑,“這里很不錯啊,清凈,我在這兒的這段日子,想明白了過去很多難以打開的心結(jié),舒坦多了。” “衛(wèi)承是虎,你和他做交易,談買賣,等同于與虎謀皮,他并不是個可以靠得住的合作者。”白江皺了皺眉,說出心中的擔(dān)憂。 “是啊,他是靠不住,可是,他未必就會想到我這個看起來受制于他的小傭人也是個靠不住的。”床鋪底下有些咯得難受,若溪盤腿上炕,屁股朝里挪了挪,換了塊地方繼續(xù)說,“我實際上并沒有把寶完全壓在衛(wèi)承一個身上,我是在賭,一張籌碼分成兩分,衛(wèi)颯的身上,我只壓了一半?!?/br> “那另一半呢?你壓在誰身上?” 即便是酸澀也被其他的意念狠狠遏制,若溪自欺欺人的用手掌拍了拍臉頰,好像這么啪啪兩下子,所有的不舒服就都被趕跑了似的,輕松的語氣讓白江倍覺異樣,她望著他好看的眼睛,淡淡的回答,“鐘無顏。” 從前北冥還未亡國的時候,白川便是小公主的西席先生,而他只為了和他見面,常常編造借口往宮里跑,卻也總不能如愿得見,因為白川是公主的老師,要在,也只能是在后宮出沒,他一個外臣之子,是不得王命不可隨意進(jìn)入后宮之內(nèi)的。他每日都往宮里跑,難免就能撞見白川那么幾次,每一次,他看見的,都是溫潤如玉的白川靜靜的守護(hù)在調(diào)皮的小公主身邊,而那個被萬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殿下卻總是圍繞在另一個少年的身邊,他后來知道,那個少年是公主的貼身侍衛(wèi),是丞相鐘覃的兒子,鐘無顏。 “果然……”白江換了個姿勢,卻不再看她,“從始至終,你只是在利用他。我早該想到?!彼闹幸恢彪[隱覺得蹊蹺的地方就在于此,只是,白江不愿意去讓自己相信他敏銳的過分的直覺??墒?,那時候他所見到的小公主,是那么的天真活潑,一舉手一投足都帶出天然而成的貴胄之氣,雖然年幼也可想見日后長大成人時的美貌。因為是白川在意的人,所以他對小公主格外關(guān)注,時間久了,也不免從最初的看不順眼,漸漸的,他明白了吸引白川的到底是什么。 是她的眼神,無論是看著鐘無顏還是看著白川,甚至是看著他這個在朝中備受冷嘲的人的時候,都是那么的親切,自然,清涼如水,清澈而高遠(yuǎn)。沒錯,是她的真,讓人移不開眼睛。那樣的一對眼眸,讓他至今想起來,還感到懷念。白江苦笑兩聲,他懂得自己一直以來不愿承認(rèn)的是什么了。他感到難以接受的,是那樣一個人見人愛的小公主,今日已經(jīng)再難以看到。坐在他面前的這個瘦弱的女子,不僅被強(qiáng)敵掠奪走了頭頂榮耀的光環(huán),更被仇恨侵蝕掉了那份純真。 她,如今,只剩下這樣一幅軀殼以及渴望復(fù)仇的心。 她的靈魂,已不完整。 若溪稍微側(cè)著頭,等著他轉(zhuǎn)過來,重新看著自己。徐徐敲著自己的膝頭,“有一點你說的不對,我似乎是利用了他,卻不是自始至終。” “至少,我用過很多年的時間去全心全意的喜歡他。就像現(xiàn)在的衛(wèi)紫嫣一樣,喜歡他,想把他當(dāng)做那些珍奇異寶一樣,藏起來,占為己有。”她尖俏的臉頰上早就沒有了兒時的酒窩,只是,歲月的記憶卻還固執(zhí)的占據(jù)著她的頭腦,不肯離去,諷笑著,她說,“說起來挺有意思的,我喜歡他的時候,他對我很好,我恨他的時候,他的做法更激烈,真不知道鐘無顏這個人到底是怎么想的?!?/br> “他應(yīng)該還不清楚你的身份吧?”白江想了想,問道。 “應(yīng)該不。呵呵這樣才叫我覺著奇怪呢,放著好好的紫嫣公主他不要,偏要和我這個又丑又平庸的小宮女杠上,真是怪哉?!?/br> 白江終于轉(zhuǎn)過頭來看她,目光深邃,不知是同情還是可憐,緩緩的低聲說道,“你知道么,鐘無顏前兩天去找過三殿下。” “就在衛(wèi)英宣布他和衛(wèi)紫嫣婚事之前的這段時間。他們交談的時候我并未在場,具體的談話內(nèi)容不得而知,我猜測這和他的婚事有十分密切的聯(lián)系。既然……鐘無顏最后答允了婚事,也等同于三殿下表了態(tài)?!?/br> “嗯,他會來的?!比粝煨旃雌鹨荒ㄐ?,然而卻沒有半分喜悅之色。 “三殿下……他,對你已經(jīng)很不同?!卑捉肓税胩?,想了這么一個措辭??戳丝慈粝]有什么特殊的反應(yīng),繼續(xù)說,“起初他對你恩寵無比,的確是他一貫的作風(fēng),屬于心血來潮,他暗地里去調(diào)查你身份的時候,我可著實是捏了一把汗。立刻傳信給白川,讓他早作計較?!?/br> “哦,我說衛(wèi)颯怎么派人到杏林山的時候只見到了一座空山呢,原來,是你幫了大忙?!比粝鋈灰徽Z氣更堅定了幾分,“不管你如此盡心盡力是因為白川還是因為復(fù)國之心,我都要謝謝你?!?/br> 白江擰了眉頭,“怎么聽著這句話就那么別扭呢,聽著就不吉利。不過,你剛才說答應(yīng)了衛(wèi)承來監(jiān)視三殿下,你打算如何應(yīng)對?” “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具體該如何做,我還沒有想好??辞樾?,走一步算一步唄?!比粝f的很隨意。 看看時間已經(jīng)不早,白江站起身,一句在心里盤桓了很久的話,還是忍不住吐了出來,“公主,靠傷害自己作為博得勝利的籌碼并不是明智之舉,以后還是不要再用這種手段了?!?/br> “佛祖割rou喂鷹,令其頓悟,其實和你這種做法都是一樣的,可是,鷹雖然后來歸入正途,但卻因為佛祖的施舍而功力倍增,摸不是佛祖,以后也不要再做這種己消彼長,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了?!卑捉托牡膭裾f。 “呵呵,我也不想啊?!比粝男α?,“我那個時候不是沒辦法了么,一個女人最后能利用的,不過是自己的這副身體罷了。以后,有你在,我肯定就不必再用這么蠢笨的法子了?!彼诡佉恍Γ租筲蟮哪樕下冻鳇c光彩。白江嘆了口氣,起身招呼華東過來,華東興奮的沖過來,他好不容易等到他們兩個談完,從進(jìn)來到現(xiàn)在,他還沒好好和若溪jiejie說過話呢。 “若溪jiejie,你別擔(dān)心,白管家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出去的,到時候,你還得帶我去魚塘里摸魚呢,這可是你答應(yīng)我的,不可以忘了呀?!比A東探過來圓滾滾的小腦袋,撲進(jìn)若溪的懷里。 若溪呵呵的笑,摸著他的腦袋,又在華東胖嘟嘟的小臉上捏了捏,“知道啦,到時候啊好好讓你見識見識你若溪jiejie高超的摸魚本領(lǐng),保證讓你心服口服!” “對了,白江,阿明的事,你不要對別人說起,但是……”若溪停了下來,微微動了動嘴唇,并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白江點了點頭,提起還膩歪在若溪身上的華東,“快走,快走,耽誤了今天的工,我可扣你歷銀?!?/br> 第一百二十六章 原來你也是倒霉的貴人 自從白江走了之后,冷香宮里便恢復(fù)了一如既往的死寂和陰霾。每日晨昏都是那位老者來替她送飯,每餐必是有rou有菜,有茶有粥。心里明知道這些明顯與往日不同的飯菜是誰的恩惠,也只能是別扭的讓自己忽略掉,因為只要一想起來這點,若溪就會頓時沒了胃口。比較起她的內(nèi)心掙扎,與她一同居住的阿明則吃的十分開心,送飯的老者也可能察覺到若溪最近食量頗大,所以,送來的飯菜也加了分量,正好能夠供給阿明和她兩個人的所需。 對于若溪為什么會被發(fā)送到冷香宮,阿明一直沒有問過,就如若溪一樣,對他的過去,也不曾詢問和好奇。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能這樣安好,平和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也算是一種奇妙的緣分吧。 即便不說不問,阿明也猜測到了一二,像她這樣對誰都是人畜無害摸樣的小女人被關(guān)進(jìn)來大多是因為和自己的主子有了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遭人白眼和嫉妒所以才會淪落至此。不過根據(jù)常識來看,但凡能勾搭上自己主子的小婢女都是頗有姿色的主兒,還沒見哪個長成她這副平庸容貌的人竟然會因為這等罪名而蒙難。 若溪捧著手里的粥碗喝了一口,叫阿明蒙昧不清的目光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咂巴咂巴嘴唇,一邊嚼著嘴里的豆子,一邊毫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吃蒼蠅了么?” 阿明一笑,搖了搖頭,“沒有?!?/br> “那你這是什么表情?”某人白了他一眼。 “我在想你的魅力到底在哪兒?!卑⒚鞔蟠蟮膰@了口氣,一放筷子,“那天來的那個男人說的話,我聽見了三四分,真難想象啊,您這副尊榮的竟然還是搶手貨。除了那天來的那位瞎眼大人,居然還有一位殿下對你念念不忘。哎,如今男人的眼睛到底都長到哪里去了?!?/br> 若溪瞟他一眼,甩了甩頭發(fā),“不好意思,現(xiàn)在不流行光有臉蛋的那種女人了,有內(nèi)涵才是最重要的?!?/br> 阿明認(rèn)真而嚴(yán)肅的看著她點了點頭,“我這次才真是吃了蒼蠅。” 若溪鼓著腮幫子瞧他,兩人四目相視,覺得這樣的對話很有意思,忍不住齊齊笑出聲來?!鞍?,那男人從上次來到現(xiàn)在,有幾日了?”阿明瞇著眼睛想了想,掐著手指頭算了幾下,“大概有七八天了吧?!?/br> 若溪回頭摸了摸床頭的刻痕,肯定的回答,“八天?!?/br> “真快啊?!卑⒚饔芍缘母袊@,從前他可從來沒覺得在這里的時間過得飛快,心里這么想著,阿明就是一愣,忍不住抬頭仔細(xì)打量著若溪,這個女人明明那么瘦弱,明明那么纖細(xì),好像隨時被人一掐就會咽氣似的不結(jié)實,但和她相處起來卻讓人覺得舒服,和她交談的時候總能感受到一種不屈不撓和堅定的果敢。就拿那個男人走了之后來說吧,她看起來好像對現(xiàn)在的處境沒有什么微詞和不滿,對什么都漠不關(guān)心似的清冷,但實際上,她的心里是明鏡兒一般的雪亮,什么都清楚的很。 對時間的流逝,她格外敏感。 上次那個男人說的清楚,十天之后,就是鐘無顏和紫嫣公主的大婚日子。 他記得,她更記得。 若溪很沒心沒肺的諷笑了下,“怎么著,你這是打算看我哭天抹淚,擺出一張小怨婦的嘴臉來么?也行啊,你要是想看,我就給你大哭一場。” 阿明驚恐的連連擺手,“快算了吧,我這輩子最頭疼女人哭了,一哭起來就是沒完沒了,真讓人頭疼。” “哎喲,看不出來,你倒是對女人很有研究嘛,來來,傳授下經(jīng)驗?!?/br> 阿明一繃臉,“你一個女人,學(xué)這經(jīng)驗?zāi)芨蓡嵊茫俊?/br> 若溪自己也笑了下,搖了搖頭。這個話題似乎糾結(jié)下去,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只是,阿明的用意,她豈會不知。嘴角扯出一個苦笑的弧度,語氣淡漠的清冷,“不用那么費心的安慰我,我還沒那么嬌貴?!币沁B這點小小的挫折都不能扛得住,真真是枉費了她這些年來歷練出的忍耐。 “其實,若說起來,并非是別人都虧欠于我,其實我……也欠了許多人?!卑⒚鳑]有開口,他安靜的等待著若溪繼續(xù)說下去。似乎是很久沒有這么敞開心扉的說過心里話,若溪一開口就有剎不住車的趨勢。 “而且我虧欠的,都是男人?!彼脑捳f了一半,便不再繼續(xù)。眼光落在斑駁的泥墻上,那上面層層的青苔都冒了出來,墻壁上常年滲出的水珠很好的滋潤了這些小苗苗,用手觸碰一下,就能感到它們軟膩膩的觸感,柔軟的像是許多只小手在瘙癢著,讓人不由得跟著心里一松。 細(xì)長的手指來回?fù)芘@些綠油油的小觸須,只是每撥弄一下,心里感到的不是輕松愉悅而是……沉甸甸的刺痛。 她虧欠的人……的確很多。 那個青梅竹馬的鐘無顏算一個,在大祁國莫名其妙遇見的男人衛(wèi)颯算一個,最重要的,她心里最覺得愧疚的那個人,此刻正在高高的杏林山上,等候他們之間的五年之約的到來。 白川,守護(hù)著她,愛護(hù)著她,寵溺著她的好好男人。若溪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問自己,對白川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也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想要勸說自己不要忽視掉白川的一片真情真意,可惜,她做不到。她的心里從前被一個鐘無顏填滿,然后傷心欲絕。之后,那顆心就被重新塞滿了仇恨二字,再無空隙。很可笑,當(dāng)她頂著白若溪這個身份感到疲憊無力的時候,出現(xiàn)在她身邊安慰她,撫慰她的男人,不是白川,不是鐘無顏,而是……衛(wèi)颯。 她必須要承認(rèn),衛(wèi)颯給她提供的那個安樂窩一般的避難所,是她這些年想要卻不能得的奢想。 忘魂殿……到底是忘了誰的魂,又是讓誰丟了自己的魂。 “我其實有一個先生,從小就跟著他一起生活,他對我很照顧,甚至……我有時覺得,他對我的好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一個師傅對弟子的好。他做的事每一件都讓我感動。但……也只是感動而已。” 阿明點了下頭,同樣的話,對的人說出來就是甜言蜜語,旁的人說了,就是多管閑事。 “也許,我以后要做的事,對他來說是一種背叛或者是一種忘恩負(fù)義,可是我……卻不得不這樣做,不僅僅是因為我心里是這樣想的,而且……我還有不得不去做的苦衷。我……” 眼見的她越說越糾結(jié),連墻上的青苔都被她揪掉了一塊,滑膩膩的粘在手心上。阿明低下頭從床鋪上扯掉一點稻草替她擦干凈,同時輕聲說,“我明白的。這天底下,誰還能沒點什么不得不做的事呢!你師父他應(yīng)該懂你的心思,他肯定也不會責(zé)怪你的?!?/br> “真的?”像是一名在溺水中得到稻草的欣喜,若溪幾乎是驚叫著抬起頭來,明明是心里早有答案的一件事,卻一定要別人再說一遍,才能徹底相信。入目是阿明溫潤的眼眸,黑黑的顏色,像極了某個思念著的人。若溪幾乎看得不能移開眼睛。 “看什么?雖然我知道我很帥,但是你也用不著這么崇拜我吧?”阿明打趣的看著她。 若溪臉上一紅,神色卻還是很認(rèn)真,“其實,我一直覺得你長得很像一個人?!?/br> 阿明白眼一翻,沒好氣的哼唧一聲,“這話說得,我長的不像人你還不早就嚇?biāo)懒恕!?/br> 若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行吧,算我說錯。不過,你是真的長的很像我一個認(rèn)識的人。” “那人是誰?。俊卑⒚鳠o聊的揪著床鋪邊上冒出來的稻草須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數(shù)著。 “大祁國的三皇子殿下,最受陛下寵愛的兒子,衛(wèi)颯。”若溪看著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說,像是要在他那對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間找到什么端倪和蛛絲馬跡似的謹(jǐn)慎。 阿明似乎早就料到她要這么說,一點意外都沒有,相反,他竟然面對著若溪的注視而微微發(fā)笑,明明配上他清俊面容的笑應(yīng)該是很有殺傷力的蠱惑,可惜,若溪只在這抹笑意之中看出了苦澀。 “連你都看出來了,他們更是不會容得下我?!卑⒚鞅P起腿,坐在她的身邊,慢條斯理的說著如同一件毫不關(guān)己的事情,“既然你們商量密謀的時候沒有刻意躲避我,我是不是也應(yīng)該不再對你有所隱瞞呢?北冥國的小公主殿下?”阿明微微一笑,轉(zhuǎn)頭看她,眼中有若溪并不熟悉的光彩,朦朧而遙遠(yuǎn),“你覺得我和衛(wèi)颯長的像那是自然,因為我是他的二哥,大祁國失蹤已久的二皇子,衛(wèi)明?!?/br> 若溪的面上帶出些許的驚愕之色,隨即又釋然,“難怪,難怪。”第一個難怪是難怪他們兩人長的如此相像,原來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第二個難怪,是因為大祁國雖然有三個皇子,然而二皇子衛(wèi)明的下落卻是一直是個謎團(tuán),盡管皇室用皇子四海云游這種幌子企圖招搖過市,可是,這種借口又豈能蒙混過關(guān),蒙蔽住悠悠眾口,在若溪還在常青殿做事的時候,她就對二皇子的各種版本有所耳聞。 難怪,眾多版本之中唯獨沒有二皇子被關(guān)押在冷香宮這一條。 “嘿?!比粝慌拇笸?,笑了起來,“分明是兩個高貴的人,卻是難得的淪落到這種地步,二皇子殿下,你難道不覺得我們兩個很可能是上輩子一起燒了高香,所以才這么倒霉的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危險,悄然降臨 有道是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彼此的身份一揭露,兩人竟然誰都沒有過多的驚訝,唯一讓這兩個人人值得咂舌的,只是難得有那么倒霉的兩個人能這么湊巧的聚在一起——成了一對可憐巴巴的井底之蛙。 若溪笑夠了,拿袖子抹著眼角溢出來的眼淚,有眼淚經(jīng)過的眼睛看起東西來分外的清亮,也就更清楚的看到衛(wèi)明臉上蕭索無奈的沮喪。不過就是那么一瞬,他就恢復(fù)了平時的神色,讓若溪險些以為自己是看花了眼。房檐下積攢的第一場春雨的雨水,毫無預(yù)警的滴落而下,不偏不倚的敲在衛(wèi)明額前的發(fā)。晶瑩的水珠順著他的發(fā)絲一路滾下,留下一道璀璨的劃痕。 下意識的伸出手掌接住那些細(xì)碎的水珠,勾起無限對某個人的回憶。心底柔軟的一角開始灼熱翻騰,她不曾察覺,原來,自己的這顆心竟是對他有諸多的纏綿思念。 在虎攔鎮(zhèn)的夜里,他也曾這樣被屋檐上跌落的露水珠沾濕了發(fā)髻,美得像副潑墨畫中的仙。是的,那個人……一如初見時的灑脫,他總是來無影,去無蹤,在這俗世當(dāng)中沒有什么能夠讓他傾心相對,讓他駐足觀賞。那種飛揚(yáng)不羈,也只有被貶謫于世的謫仙才能有。 衛(wèi)明注視著她深思出神的小臉,抿緊了下唇。 “既然你這么放不下他,為什么不親口說出來對他的感情?總好過一個人在這里苦思冥想。相思如紅豆,時間長了,也會腐朽?!?/br> “腐朽……”若溪將他的話默默在嘴邊念了一遍,心神竟是一震,是否,她和他之間,因為時間洪荒的巨大刀斧的砍伐已經(jīng)切斷了太多的牽扯和掛懷。如今……還能否有回環(huán)的余地? 望窗外,星已在天。 有人說只有寂寞的人才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靜默的仰視天空??伤藭r,卻連一片完整的夜空都不能望斷。 驀地,她輕聲出聲,“明天還會下雨?!?/br> 衛(wèi)明嘆了口氣,他被幽禁于此多年,雖然對于男女之事不甚明了,但,他可是七竅玲瓏的心思,一眼望去,已經(jīng)明白了八九分。他正要說些什么,忽聽門外一陣腳步急躁的響聲,急忙吞聲靜待。 來的人,竟然是瑪莎。她走得慌亂,剛下了臺階就跌了一跤,若溪從床上跳下來跑過去把她扶了起來,顯然,初次到這里的瑪莎是被這里的條件和環(huán)境嚇了一跳,張著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再動動唇的功夫,眼淚竟然先話而出,落了下來。 若溪淡淡一笑,抬手替她擦去淚水,“你怎么跑這里來了?”她如此慌張,必然不是經(jīng)過弦月公主的同意,若非她點頭,她跑到這里,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除非是被逼到不能的地步,瑪莎是用不著親自到這里來的。 若溪一提醒,瑪莎才想起來要說重點,勉強(qiáng)收住了眼淚,揪著若溪的衣襟急急的說道,“若溪,你快從這里逃走吧?!?/br> 這話一出,不止是若溪愣了,就連衛(wèi)明也傻了眼。逃走?誰不想從這里逃走呢?可是,她能走么? 就算是想走,就是想走就能走的了的么? 若溪勾唇笑了下,仔細(xì)替她拍打著身上沾染的泥土,“逃走?好啊,我也是這么想的?!?/br> “哎,你別閑扯,我在和你說正經(jīng)事,若溪,你知道么,如果你不逃走的話,就會死在這兒的!”瑪莎說的又急又猛,只差把若溪的五臟六腑都搖出來。 衛(wèi)明一皺眉,看著這個穿著異常的女子,憑借記憶里的一點余光勉強(qiáng)回憶,猶豫著道,“你是西涼族人?” 瑪莎只顧著和若溪說話沒看到她的身后還有另一個人,衛(wèi)明這一開口又把她驚了一驚,“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是西涼族人?” 若溪抻了抻她長長的裙擺,“你這副打扮,自然會被別人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別大驚小怪的啦,他是我的獄友,也是被關(guān)押在冷香宮的倒霉人?!彼f著回眸朝他一笑,兩人會心于無言。 瑪莎吞了吞唾沫,沒忘記自己來的目的,緊張到不行,“若溪,你這次一定要聽我的,必須要趕快跑出去,不然,你真的會死在這里!” “我為什么就一定會死在這里呢?”若溪蹙眉看她。 “因為……因為……”瑪莎似乎還有些猶豫和糾結(jié),不知道說出來還是繼續(xù)保守著這個剛剛偷聽來的秘密。她的目光在若溪澄凈的眼眸中來回流轉(zhuǎn),是了,從剛剛相識的時候開始,這個女人就是用這種澄清干凈的目光望著自己,給自己不少幫助和指點。如今,她有了這么大的麻煩,她怎么可以話到嘴邊留一半呢?一咬牙,瑪莎壓低了聲音,湊在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