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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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大膽?!?/br> 左清塵臉色陡變,低喝一聲,不管不顧地?fù)P起庶人劍,手剛按上劍柄就被齊靈兒攔住。 “快走?!?/br> 齊靈兒祭出山河社稷圖,罩向半空中,虛掩一陣,而后駕起云座攜三人飛遁而走。 “師姐,那閣樓席位怎辦?” 半空中,素來鎮(zhèn)定的趙無極匆匆問道。 師父讓他們來水陸大會走個過場,誰曾想竟把那閣樓席位給走丟了,這閣樓席位關(guān)乎師父今后大局,亦和天吾山的前途息息相關(guān),卻在今日斷送在自己手上。一想到這里,趙無極心生愧疚,只覺再無顏面去見周繼君。目光落向發(fā)著怔的孔丘,趙無極臉上生出惱意之色,可礙著此人是師父的故友,只得強壓下心頭的怒氣。 “先保住性命要緊?!?/br> 齊靈兒僵著臉面色冷硬,卻也不再多言,駕著云座只撿人多的地方飛去。 _—————————— (每天寫到后面就感覺心神紊亂沒力氣寫了......縱橫新改了等級制度,今夕現(xiàn)在是內(nèi)常侍,從前的太監(jiān)頭頭,莫非預(yù)示著什么~得趕快升級了=。=) 第七百零八章 佛會七日(八) (第一更) —————————— 拂曉時分,晨光漫出天云,仿佛毫筆下的顏色,將長安城春日圖勾勒成兩半。仙神凡人皆落畫中,可凡人只見得漫天佛土,看不到身旁仙神妖佛的爭斗。他們沒日沒夜巴望的仙佛近在咫尺卻不知,只顧著看那虛構(gòu)出的佛教景象,如癡如醉,恍若夢幻。 佛家的幻境能蒙蔽凡人的雙眼,卻因他們蒙塵已久,在紅塵中顛沛流離,心也隨之染盡塵垢。能看破幻境的除了修為高強者,就只有那些懵懵懂懂的小童了。 “爹爹,那個和尚怎么了。” 五六歲大的女童偎依在她爹爹懷中,好奇地看著會臺上的僧人,可無論她怎么用力去拔爹爹的胡子,爹爹只是呆呆地看著天空,毫不理會自己。女童生著悶氣,嘟起小嘴扭過頭,又看向那個年輕的僧人。她雖不知怎么去描述那僧人,可之前僧人的一舉一動都讓她覺得很舒服,然而眼下,不知為何,那個僧人正捂著腦袋,身體蜷縮仿佛煮熟的大蝦,似乎很痛苦。 他在痛苦什么呢。 女童眨了眨眼鏡,咬著食指,半晌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不僅是她,就連唐玄奘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心里突然一疼,就仿佛被利刃捅了下,心底深處某個地方開始動搖。 是猶豫了,還是在掙扎。 唐玄奘痛苦地睜開雙眼,目光中,就見少年人難以置信地遙望向他,雖站在厚沉的云座上,可他的身體卻微微顫抖,眸中滿是失落。 是了,之前他和自己辨禪機,說出那番忤逆佛祖的話來,令自己心生怒意,竟犯了嗔、殺而戒。雖未動兵戈,可自己的的確確動了殺意,殺意一動,天頭諸佛菩薩盡現(xiàn),執(zhí)自己的心意撲殺向他,而在那時候,自己正面無表情地和他相視,神情冷漠仿若寒冬。 遺失的記憶漸漸重拾,唐玄奘心中恍惚,晨風(fēng)吹卷,袍袖下的雙肩輕輕顫抖。 那真的是自己嗎? 不,不可能,自己怎么會那樣。 為證我佛,行于莽莽紅塵,得一知己,卻好比沙漠遇清泉,其中甘冽只有自己知道,亦會無比珍惜。 可是,為什么在那瞬間,自己會那樣,藏在這具皮囊下的,就是一顆怎樣的佛心? 心頭仿佛被沙塵堵塞,清風(fēng)拂過,沙塵亂飛,卻讓唐玄奘心意混亂無比,再難深想下去。 猛地抬起頭,年輕的僧人漲紅著臉,抬手怒吼道。 “放過......” 那個“他”字尚未落下便已力竭,身體里的道力仿佛被抽空殆盡,唐玄奘怔怔地站在會場中央。仙神妖佛你來我往,亂飛于晨光下的天頭,他卻只是呆呆地站著,即便他此時再多么聲嘶力竭地去喝止,那個少年卻也聽不見,亦不會再回頭了。 皇宮之巔,一身灰袍的道人漠然看向失魂落魄的僧人,鼻下兩撇小胡子跳了跳,隨后轉(zhuǎn)身,目光越過亭臺樓閣落向金鑾寶殿上的那把陛座。陛座上坐著的不是大唐帝王李靖,此時李靖正恭恭敬敬地垂首立于殿中,時不時打量向陛座上的女子,卻緊繃著臉不敢說話。 女子獨坐陛座,萬年不變的羽衫羅裳透著幾分淡雅,卻因頭上戴著的九十九珠簾冕冠而盡顯雍容高貴。 良久,女子幽幽一嘆,朝著殿頂拱了拱手。 “見過道人。” “陛下多禮了。” 陸壓飄落殿中,朝著后土大帝打了個稽首,隨后轉(zhuǎn)望向始終沉著頭的李靖,冷笑著道。 “陛下挑的這個傀儡還真是有帝王之資,說毀諾就毀諾,竟連道人我也無可奈何?!?/br> 聽得陸壓譏諷的話語,后土大帝的臉色愈發(fā)冰冷,她獨坐重天之上,遙遙cao控李靖乃至大唐王朝近半甲子,向來如臂使指,可唯獨今朝水陸大會其間,李靖只字未曾上報于她。李靖是從輪回故事中走出的人物,似人非人,不入天地穹宇的天機命數(shù),難以衍算,即便后土將其用作傀儡,可若牽著他的那條線斷了,那后土也對他無可奈何。 那條本來牢固的線已出現(xiàn)一絲裂痕,后土也曾料到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還在最關(guān)鍵的水陸大會上。 “為什么?!?/br> 后土蹙了蹙眉,開口問向李靖。 為什么...... 李靖低著頭,看向那雙飛云紋龍履,目光凝滯。那日有一佛托夢前來,帶他前往西天極樂世界,游盡浩瀚佛土,于靈山腳下許愿,李靖許的愿自然是能再見到紅拂,就在他道出愿望的那一刻,從天頭金沙彼岸飄過一個曼妙的人影,英氣颯爽,冷艷嬌美,正是他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紅拂。她對李靖說,她在苦海彼岸等著他,想要渡過那苦海,需得行佛家功德,道完后,紅拂的身影漸漸消散在天邊。李靖大急,躍身就欲飛到紅拂身邊,可剛躍起,就覺腦袋一沉,卻是在龍榻上翻了個滾,摔落在地。侍衛(wèi)宮女們被驚動,以為陛下遇刺,紛紛闖了進(jìn)來,就見李靖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手中那串艷紅的寶釵,嘴角隱隱噙著淚珠。 那是他初入天策府那年,給心愛的女人買的第一件禮物,他又怎會認(rèn)不出。 紅拂就在苦海彼岸等著自己,想要再見到她,只能依照佛法行事。茍延殘喘在四大部洲,只是為了紅拂報仇而已,若能再見到紅拂,即便不要這帝王之座又如何,自己只是個傀儡,做誰的傀儡都一樣,只要能再見一眼她。 心中如是想著,可話到嘴邊卻轉(zhuǎn)了個彎。 “靖對陛下忠心耿耿,奈何佛家強者左右環(huán)伺,靖身邊無一強者,為保大唐,只得委曲求全。” 李靖從容不迫地說道,來到四大部洲前,他胸懷濟(jì)世之志、剛正不阿,來到四大部洲后,在泥濘烽煙中磕磕絆絆、跌爬滾打了百年,他已變得世故老成,隨口撒個彌天大謊亦不會皺下眉頭。 話音落下,后土神情淡漠,陸壓冷笑連連,卻都沒說什么。 李靖心頭撲通撲通直跳,等了良久,未見兩人表態(tài),只當(dāng)他們信了,暗自長舒口氣。 抬手向后土作了個禮,李靖剛想打下圓場,就見后土起身,她雖站在殿中,可目光所至,整個長安乃至大唐都盡收眼底。 “既然你已力不從心,那只好由寡人親自來處理大唐國事了。給你三日時間,去準(zhǔn)備禪位大典吧?!?/br> 說完,后土甩袖離去,走向深黯的后*庭宮闈,晨光落滿庭院,皇道之氣仿佛綻開的水花,從李靖身上奔泄而出,化作長虹沒入后土的裙袂中。 后土歸宮,陸壓離殿,金碧恢宏的金鑾殿中,李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向前伸了伸手,良久沒能說出半句話。 第七百零九章 佛會七日(九) (第二更到) ———————————— 長安城南郊有條長河,名曰關(guān)水,古來建都立城無不會將風(fēng)水之勢考慮進(jìn)去。就拿長安城來說,北依邽山,南面關(guān)水,以水土衍五行調(diào)陰陽,方能護(hù)佑帝國長盛不衰。前唐建國數(shù)萬載,長安城也歷經(jīng)數(shù)萬載風(fēng)霜未倒,卻令世人愈發(fā)相信風(fēng)水之說,然而風(fēng)水再盛也掌控在“仙神”們手中,神仙打架,萬載王朝一朝轟塌,便是風(fēng)水再好也無濟(jì)于事。 此時的關(guān)水前,云座按落,左清塵心有余悸地看向不遠(yuǎn)處的長安城,手中的庶人劍沉甸甸的,卻又guntang無比,讓她只想放下。爹爹臨走前將庶人劍傳于她,是讓左清塵代她執(zhí)劍守護(hù)天吾山,從先前信誓旦旦,到此時的黯然失落,轉(zhuǎn)變之快,讓左清塵心生恍惚,半晌,委屈和不甘涌上心頭,左清塵死死拽著庶人劍,強忍著越出眼眶的淚珠。 第一次下山為師父辦事,卻落得個灰頭土臉的下場,從小以早慧天才聞名七州傲氣不輸其父的左清塵如何能接受。 “沒事,大不了將那閣樓席位再奪回來罷了?!?/br> 耳邊傳來齊靈兒靜如止水的話音,記憶以來,這是大師姐第一次開口安慰別人,左清塵心中愈發(fā)委屈,抹去打濕花容月貌的淚珠,猛地?fù)P起頭,直直盯著孔丘,庶人劍雖未出鞘卻已抵住孔丘的脖頸。 “都是你!若非你和那和尚說什么大道理,我們又怎會落到如此地步,你就是個禍星!” 少年人不知所措地站著,看向哭紅了眼的少女,想要開口安慰,可剛伸出手,卻陡然發(fā)現(xiàn)那罪魁禍?zhǔn)资亲约?。冷硬的劍鞘橫于肩側(cè),若自己不知好歹的再說什么,恐怕下一刻劍鋒就要出鞘了。 旁邊的趙無極微微蹙眉,上前一步拂袖按下庶人劍,深深看了眼孔丘,拱手道。 “你雖為家?guī)煿视?,可家?guī)熯h(yuǎn)游多日未有音信。眼下既出險地,就此告別吧?!?/br> 話音落下,孔丘滿臉尷尬,紅著臉張了張口,卻發(fā)現(xiàn)喉嚨被堵塞住,再難說出半句話。轉(zhuǎn)眼望向一身火紅裙裳的少女,孔丘面露祈求,三人中,唯數(shù)她不曾向自己動怒。 “如今我們皆遭大難,那些佛家修煉者隨時有可能出現(xiàn),還是各奔東西為妙?!?/br> 沉吟著,齊靈兒淡然說道,卻將孔丘心中最后的希冀打破。 他不是不愿意自己走,從九天孔君宮下來,這么久以來,孔丘都是孑然一人,只身行于世間??伤麆倓偙淮松谝粋€知己好友出賣,心中委屈,亦落寞孤單,眼前的少年少女們是君公子的弟子,對于此時的孔丘來說便成了唯一能摸得著的火光,若再失去,他也不知那冰冷到極致的感覺會不會把自己吞沒。 站在滾滾向東的川流旁,失魂落魄的孔丘滿臉呆滯,余光中,那三人已漸行漸遠(yuǎn),孔丘沒有再去追趕,冷風(fēng)卷過一抹水花,濺于他頰邊,刺骨冰涼。 “師姐,他不會想不開吧?!?/br> 先前還一副如臨大仇的左清塵停下腳步,回眸看了眼站在關(guān)河邊的少年,不由踟躇了起來。 “此人唯唯諾諾,毫無半點強者之風(fēng),也不知師父如何相識他的。” 趙無極插口道,話音中隱隱帶著幾分不屑。周繼君雖算不上好友遍天下,可他所交往的故人,無論是好友月羅剎、左游生,以及星主們經(jīng)常提起的那個曾傳他們戰(zhàn)技的虛柯,還是宿敵洛教主,大興紫龍帝千十七,都是天才橫溢、風(fēng)華絕世的頂尖強者,在趙無極心目中,唯有那些人物才配師父正眼相視??赡莻€不知從哪冒出的少年,不談修為實力之弱,便是行事也懦弱無比,這樣的人居然也是師父相交百多年的故友,卻讓趙無極犯了迷糊,亦覺無比荒誕。 左清塵心中生出幾分不忍,趙無極疑惑不解,可他們話音落下,等了許久大師姐都未曾回應(yīng)。互視一眼,兩人扭頭看向齊靈兒,就見關(guān)水旁,紅裙少女呆呆地站著,神情和不遠(yuǎn)處的孔丘差不離。她的目光幽長而復(fù)雜,素來冷艷的面容透著幾分迷惘,亦像在彷徨著什么。 順著齊靈兒的目光望去,左清塵和趙無極看到了從林邊緩步走來的僧人,非是水陸大會上那個明眸皓齒的俊美僧人,而是一個身形微胖,滿臉憨厚的年輕和尚。 “無量壽佛,回頭是岸,還請三位施主隨小僧回轉(zhuǎn)長安。” 相隔百多年,當(dāng)年師父身旁那個總被自己捉弄得面紅耳赤的小和尚如今正義正嚴(yán)詞,滿臉決然地望向自己?;秀遍g,齊靈兒又看到了那個雪落時節(jié)的七州天吾山。雪花飄,月羅剎喝著辣酒逗自己說話,師父在亭子里練書法,而那個老實和尚睡過飽覺亦會跑上君子峰,幫著自己和“月二爺”斗嘴,可月羅剎那張嘴巴天生能將黑說成白,將歪理說成正理,再不行,他還會搬出龍歸山里的白素素。一番斗嘴后,沙叔叔總免不了漲紅老臉落荒而逃的下場,自己則邊笑著,邊偷眼打量向涼亭里含笑而書的七州第一君公子...... “無量壽佛!” 攜著幾分慍怒的佛音傳入耳中,將齊靈兒的回憶打斷,左清塵拔出庶人劍,趙無極手捏印法,可齊靈兒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生不出半點戰(zhàn)意。 “長安有佛子,其神通之大,可化世間兵戈嗔怒殺意,靈兒你若遇上,切勿遲疑,能避則避......” 臨別時周繼君的囑咐回蕩在耳邊,此時齊靈兒方才明悟,師父口中的“佛子”或許不單指那個唐玄奘,還指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僧人,看來師父早已知道沙叔叔的事,卻未和自己言明。他是在顧忌什么,還是和自己一樣,名字的嘴邊,卻怎么也道不出口。天吾山的老人們,誰會忘記七州時候陪著君公子打江山的沙摩尼,佛家落子寥寥,可只這一顆,便將天吾山吃得死死。 “既然三位施主執(zhí)迷不悟,那只能由小僧親自動手了?!?/br> 聞言,齊靈兒心頭一震,抬眼望向手捏印法緩步走來的僧人,下意識地開口喚道。 “沙叔叔......” 僧人皺了皺眉,看向當(dāng)中的少女,心中疑惑她怎么會知道自己的俗家姓氏。只是一瞬后眉頭便舒展開來,僧人面色沉凝,不再猶豫,捏出印法欺身而上。 “無量壽佛,小僧沙和尚,勿要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