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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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怒之下,盧俊義漲紅了脖子,咬牙切齒,卻已說不出話來。眼見那只大手向腰間落下,李固和賈氏心知不妙,剛想逃跑,卻見一道銀光閃過。盧俊義手起刀落,鮮血濺灑一地,兩顆頭顱咕嚕咕嚕地滾向密室外。 這方世界的好漢大多是慷慨悲歌之士,心有不平氣,拔刀相,殺起人來毫不顧忌,即便盧俊義為河北第一名士,冠絕天下的玉麒麟也無法免俗。深吸口氣,盧俊義扔下腰刀,望向倒在血泊中的兩具尸體,臉色已然恢復(fù)平靜。目光移開,落到對面的銅鏡上,那個一頭銀發(fā)的男子看似陌生,卻又透著幾分眼熟。就在這時,只聽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盧俊義扭頭看去,只見那燕青正滿臉慌亂地翻箱倒柜著。 “兀那小廝,連你也想背叛我?” 盧俊義勃然大怒,伸手卷起道力就要將那腰刀吸來。 “老爺誤會了,小乙是在為老爺收拾細(xì)軟?!?/br> “收拾細(xì)軟?” 盧俊義眉頭微皺,面露疑色道。 “正是?!?/br> 說話間,燕青已然打理好兩三個包裹,抹了抹額上的汗珠,燕青朝向盧俊義欠身道。 “這對狗男女雖行那茍且之事,可罪不及誅,如今老爺已將他們殺了,卻已犯了官司。老爺,為今之計卻是走為上策......暫且避一避風(fēng)頭吧。” 聞言,盧俊義面露深思之色,想到不久前上府的那個算命先生,心中不由得忐忑起來。 “那張用說我近日會生大變,果然,他剛走,這對狗男女就被我捉了個現(xiàn)行。這樣看來,的確要避一避風(fēng)頭,可這世道如此之亂......” 眼見盧俊義喃喃自語,面色復(fù)雜變化,燕青嘴角含笑,又做一禮道。 “老爺不必多想,我們此去只是為了避一避風(fēng)頭,既不結(jié)官,也不為寇,只做那紅塵隱士,待到此事過后,老爺再回大名府,想必也不會再有人記得?!?/br> “也好,就聽你之言,我們即刻出發(fā)?!?/br> 盧俊義點(diǎn)頭稱是,自卷起一只包裹,拉上燕青就向佛堂外走去。經(jīng)過小閣時,燕青目光落向墻壁上,神色微凝,在那墻上刻著一首四行詩,卻是吳用臨行前所留:蘆花從里一扁舟,俊杰俄從此地游。義士若能知此禮,反躬逃難可無憂。 一主一仆不及入夜便匆匆忙忙向東南趕去,只攜兩匹駿馬三只包裹,偌大的家業(yè)也不去管,日夜兼程,披星戴月,三日后來到一處水泊間,正是鼎鼎大名的水泊梁山。尋著山下的客棧吃喝一番,盧俊義便欲帶著燕青啟程,繼續(xù)往東南方向趕去。兩人剛出客棧,忽聽一陣炮響,只見三四百個小嘍啰從林間轉(zhuǎn)來,當(dāng)中站著一彪大漢,紫黑闊臉,鬢邊生有朱砂記,上面生一片黑毛,江湖人稱赤發(fā)鬼劉唐。 “兀那員外,既然落魄,不如來我梁山水泊做一大王,日日大碗酒rou,互相比試武藝,豈不快活?” 聽得劉唐之言,盧俊義面露怒容,大喝一聲,從馬背上抽出一條裹金棍,重重地砸在地上,冷喝聲道。 “賊子休想,我盧某乃是清清白白之身,豈能行爾等匪賊之舉?!?/br> “你當(dāng)真不愿意?” 劉唐瞇起眼睛,從腰間緩緩拔出樸刀,目光逡巡在盧俊義一頭銀發(fā)上,陡然間,劉唐心中一陣恍惚,記憶深處似有什么在蠢蠢欲動著,可未等他想明,盧俊義已舉棒撲來。河北玉麒麟,棍棒第一大家盧俊義一身修為已至通天巔峰,便是稱他為天下第一強(qiáng)者也不為過。劉唐雖也有通天境界的修為,可實(shí)力遠(yuǎn)不及盧俊義,一個在馬一個步戰(zhàn),更兼此時劉唐心慌意亂,不出十合已露敗相。 銀發(fā)再度飄過眼簾,看著那雙神采奕奕卻略顯細(xì)長的眸,劉唐陡然一愣,卻是已想到了前生之事。 “不對,你是君公子!這又是哪?我連云怎么變成這副模樣?” 心中發(fā)慌,劉唐已無半點(diǎn)戰(zhàn)意,虛晃一刀,就欲折身而退,正在這時,一支短箭從斜刺里躥來,正中劉唐的小腿,身形一踉蹌,盧俊義舞動如風(fēng)的棍棒已然落下。 “啪!” 劉唐的腦袋被拍成rou泥,身體斜斜倒下,一眾小嘍啰驚慌失措地看著他們的步兵頭領(lǐng),下一刻,作鳥獸狀四散奔逃。 收回短弓,燕青面色微微復(fù)雜,打量著負(fù)手而立,正在沉思的盧俊義,只覺這一刻他顯得無比陌生,再難以看透他心中所思所想。 “老爺神武,恭喜老爺斬殺賊人,如此大功說不定能換得赦免也說不定。” 聞言,盧俊義面色絲毫未變,目光遙望向遠(yuǎn)山,良久他才收回裹金棍,看了眼興高采烈的燕青,淡淡地說道。 “小乙,你可信人有前生來世?!?/br> “前生來世?老爺,你知道小乙最不信這些神鬼之說的?!?/br> 燕青撓了撓額發(fā),上下打量著盧俊義,爾后牽起馬繩,踟躇著道。 “老爺,如今是帶著賊人的頭顱去獻(xiàn)官,還是.......” “繼續(xù)向前走吧,小乙,這一趟過后你定會覺得不枉此行?!?/br>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盧俊義翻身上馬,手持裹金棍,駕馬向東南趕去。 兩人一前一后,行了兩三個時辰,已近黃昏,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一座大林,有千百株合抱不交的大樹。行到林子邊,只聽得一聲呼哨響,又是五百多小嘍啰從兩邊跑出,盧俊義定睛望去,只見個胖大和尚,身穿直裰,倒提鐵禪杖,站于隊列當(dāng)中。這和尚身長八尺、腰闊十圍、面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部絡(luò)腮胡須,因后背有花繡,江湖人送綽號,花和尚魯智深,乃是梁上好漢中有數(shù)的強(qiáng)者,通天上品的修為,且天生神力。 “兀那惡員外,竟敢壞我兄弟的性命,灑家和你拼了。” 二話不說,魯智深提起禪杖,身形如風(fēng),撲向盧俊義,盧俊義也不懼他,手握棍棒,飛身躍起,當(dāng)頭劈下。兩人同為當(dāng)世強(qiáng)者,魯智深仗著力大,而盧俊義力氣不輸他,且棍法精妙,這一戰(zhàn)飛沙走石,當(dāng)真驚天地泣鬼神,梁山的小嘍啰們無法承受通天境界的道力,紛紛退讓開,只有燕青勉強(qiáng)能支撐,握緊雙拳觀看著戰(zhàn)局。 百多合過后,兩人依舊不分勝負(fù),就在這時,盧俊義眸中忽地涌出一絲精光,抽身跳出戰(zhàn)圈,大喝一聲道。 “兀那花和尚,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 魯智深見著盧俊義不打了,也抬腳跳出戰(zhàn)圈,緊鎖眉頭,細(xì)細(xì)端詳起盧俊義來。 “真的記不起我是誰了......龍鯨大將!” 盧俊義眉頭挑起,低喝一聲,落在魯智深耳邊不異于旱地驚雷,嚇了他一大跳??上乱豢?,魯智深臉色陡變,僵硬著身體怔怔地看著盧俊義,眸中漸漸浮起一絲清明。 “惡賊君公子,是你!” 魯智深,也就是先前東海邊龍鯨大將低吼一聲,抄起禪杖,剛想施展出他的玄天道意法則,可一試之下卻覺得這個世界仿佛囚籠,將他死死束縛其中,別說玄天了,便連法天境界的天地法則也無法企及。 “這里究竟是哪!” 心底一陣慌亂,魯智深舞動禪杖,瘋了般的撲向盧俊義,心神失守下,他的步伐連帶禪法都已變得混亂。 ———— (趕早先碼一章,有點(diǎn)迷糊,第三更下午起床了開始寫) 第五百九十七章 水滸第一人(下) (第三更到) —————————— “這里是你永不超生之地?!?/br> 耳邊傳來淡漠的話音,魯智深抬頭看去,金輝熠熠的長棍攜著天地之力席卷而來,隱隱間,魯智深只覺得持棍男子一下子變得無比高大,那個獨(dú)戰(zhàn)群雄,殺得天翻地覆,血染東海的男子似乎就在眼前。 “差矣差矣,君公子盧俊義本是一人,灑家又何必頻生雜念......往事如煙云,大夢一場罷了,灑家是魯智深還是龍鯨大將又有什么區(qū)別?!?/br> 就在裹金棍撲面而來之際,魯智深突然丟下禪杖,長嘆一聲,盤膝于地。 一棍落下,花和尚心無雜念,雖未能善終圓寂,可禪意通達(dá),龍鯨大將的心神飛出,依附于這方天地,從此以后,生生世世只能做那不拒酒rou,一怒拔刀的殺人和尚,成為水滸故事中的一名主線人物,再無法逃離。 “恭喜老爺殺死賊人,這賊人可是梁山有數(shù)的人物。” 一旁燕青朝向盧俊義拱手賀喜,可盧俊義卻緊鎖著眉頭,眉宇深處透著幾分憂色。 “奇也怪哉,連龍鯨都能悟出前世,為何我卻始終未能脫離渾渾噩噩,雖有所覺,可仍舊模糊不清。” 往常周繼君施展輪回.困,將強(qiáng)敵陷入輪回,逐一滅殺,那些強(qiáng)敵直到臨死之前才會記起他們究竟是誰。周繼君化身輪回故事里的人物,先在輪回故事中將他們斬殺一回,如此才能讓他們完全脫離之前的記憶,從此以后深陷輪回,死心塌地做故事中的主線人物。而周繼君向來扮演著超然的角色,雖入輪回化身故事里的人物,可并不迷失記憶,如此方可得心應(yīng)手的書寫、cao縱故事發(fā)展。 然而這一次卻和往常大相徑庭,關(guān)于君公子的記憶只是偶爾浮現(xiàn)在盧俊義腦海中,模糊而又遙遠(yuǎn),讓他心頭壓抑而又不安。 “不對勁,莫非哪兒出錯了?!?/br> 自言自語著,盧俊義翻身跨上燕青牽來的駿馬,苦笑著搖了搖頭,剛想繼續(xù)朝向東南方前進(jìn),正在這時,從遠(yuǎn)處的山頭忽地響起一陣炮聲,馬蹄聲哄響不絕,宛若雷鳴般,就見遠(yuǎn)處山頭飆來大隊人馬,當(dāng)頭立著七員猛將,各持兵器,冷眼朝自己望來。 “大膽盧俊義,吾等兄弟好心待你,只想將你請上梁上當(dāng)家作主,不料你卻大開殺戒,壞了我兄弟,今日這水泊梁山就是你葬身之處?!?/br> 當(dāng)先一使槍大漢怒聲喝到,他身形挺拔,豹頭環(huán)眼,滿臉滄桑,正是梁山水泊勇武第一的好漢,豹子頭林沖。 “正好七人.......連云、龍鯨已死,那剩下的七仙就是他們了?!?/br> 眸中掠過一道寒光,盧俊義緩緩舉起裹金棍,手拉韁繩,長嘯一聲,人馬合一,飛身沖向山頭。 這玄道輪回雖然詭異,可只要將七仙都?xì)⑸弦换?,爾后書寫完畢這方先天輪回的主線故事,成就水滸傳,和三國演義一般,成為三道先天輪回界之一,自己也無需再擔(dān)憂什么了。 盧俊義如是想著,手中的棍棒已然轟砸向林沖的槍。 距離山頭不遠(yuǎn)的地方,近萬軍馬林立,簇?fù)碇?dāng)中那名黑胖矮漢,卻是宋江率著梁山一眾好漢前來,想要親睹玉麒麟的風(fēng)采。 “可惜,可嘆,不料這盧俊義竟落到這般下場?!?/br> 苦笑著搖了搖頭,宋江雖愛盧俊義的武藝才識,奈何他先殺劉唐,又?jǐn)佤斨巧?,壞了梁山的義氣,再無法被山上的好漢容下。 “是啊,沒想到他竟落到這般下場?!?/br> 羽扇綸巾,氣質(zhì)灑脫的軍師吳用淡淡一笑,嘴角浮起幾分揶揄之色。 “蘆花從里一扁舟,俊杰俄從此地游。義士若能知此禮,反躬逃難可無憂。盧俊義反......我在他府上留下這首藏頭詩,他自殺了李固和賈氏,官府定以為他有心造反,即便他想回去,也不行了。堂堂玉麒麟盧俊義,河北第一人到頭來只能落到這番下場,的確可惜可嘆.......作繭自縛。” 最后的“作繭自縛”四字吳用說的極輕,卻只有他背后心神敏銳的公孫勝能聽見。 面露異色,公孫勝深深看了眼吳用,傳音入密道。 “軍師似乎有意不想盧俊義上山,巴不得他不得善終,卻不知究竟為何緣故?” “公孫先生果真機(jī)靈?!?/br> 依舊是滿臉淡漠的笑,吳用轉(zhuǎn)過頭,上下打量著公孫勝,低聲道。 “你這個故事里的人倒有幾分慧根,奈何只是被他煉制出的人物罷了,再有道心卻無機(jī)緣,只能困于這方輪回中,成為他手中的棋子玩物罷了?!?/br> 聞言,公孫勝勃然變色,忍不住低呼了出來。 “吳先生,你......你究竟是誰?” 這么多年來,公孫勝執(zhí)著于修道,除了隱世不出的師父外,自問這世間再無一人能出己右,然而越修行,公孫勝越覺得天道難測,這方天地就如同一個巨大烘爐抑或是囚籠,將自己死死困于其中,想要掌握機(jī)緣命運(yùn)只是徒勞,隨波逐流于紅塵間,正如吳用所言般,仿若棋子,可這吳用只是區(qū)區(qū)一教書先生,自己花費(fèi)數(shù)十年才悟出的道理,他竟能談笑間脫口而出,這如何不讓公孫勝大吃一驚。 “我是誰?” 吳用嘴角微翹,目光遠(yuǎn)蕩,落向不遠(yuǎn)處那個和七員好漢戰(zhàn)得旗鼓相當(dāng)?shù)哪凶樱匝宰哉Z道。 “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要被你蒙蔽了,輪回道意,果然不同凡響。若非我離那穹天境界還剩半步之距,說不定我也會像他們一樣丟失記憶,淪為你的玩物??涩F(xiàn)如今,這方輪回故事已被我掌握了一半,只要?dú)⒘四悖隳茴嵏策@方輪回,重回東海了。” “殺了你君公子,而且還是在你修煉出的先天輪回里,這樣的戰(zhàn)績連我呂洞賓都有些得意了?!?/br> 嘴角的笑意愈來愈濃,下一刻,那只終年被吳用持于掌中的羽扇已變成兩股長劍,在梁山眾人驚駭無比的目光中,他們那位只通謀略不擅武藝的軍師陡然騰于半空,身形如鷹隼,迅疾如閃電,彈指剎那后已飛至盧俊義身后,手中兩股長劍翻飛而出,如龍似蛟,又一個彈指剎那后,長劍重重劈斬在盧俊義的后背上。 “是你......怎么會......” 口吐鮮血,余光掠過滿臉淡笑的吳用,盧俊義面色陡變,身體若風(fēng)中棉絮,搖搖欲墜,重傷之下再無戰(zhàn)力。 潛伏于梁山數(shù)年,忍著寂寞和歲月的流逝,只為了這最后的致命一擊,斬殺君公子于他自己的輪回,就仿佛鷹隼捕食,不撲則已,一撲必中,如此便是八仙之首,名動天下的純陽呂洞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