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話音落下,周繼君神色陡變,殺意瞬間散去。他直直望向面色坦然的趙統王,臉色復雜變幻,有驚訝、有感激還有踟躇。良久,周繼君張了張嘴,卻沒說什么,轉身,他一步一步地向殿門走去。 “我欠你的,會還?!?/br> 腳步在殿門前停住,周繼君低頭望著赤裸的雙足,淡淡說道。 “公子要還便在今日。”身后傳來略帶遺憾的聲音,“只要公子留下赴宴即可?!?/br> 眉頭微皺,周繼君轉身望向趙統王,那絲危險的感覺又從心底浮出。 ———— (要走了,大家養(yǎng)著看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異人殺局始 “宴無好宴?!?/br> “或許是吧,就不知公子敢還是不敢了?!?/br> 目光直落到趙統王身上,周繼君眸影低沉,想要將這個處處讓他驚訝的年輕君王看透。 “呼.....” 夜風透過暮色中涌入大殿,仿佛被點燃的薪火,瞬間蔓延四散,整個宮殿都被獵獵冷風充斥,宛若置身天云上。低沉的笑聲回蕩在殿內,周繼君眉頭微蹙,銀發(fā)翻飛間,他放眼望去,可宮殿中除了一臉高深莫測的趙統王,再無他人。 “裝神弄鬼。” 周繼君冷哼一聲,閉上雙眼,心念射出,飛舞在風中,與此同時長袖抖動,劍芒暴躥,順著心念的軌跡直飛而去。 “鏘!” 瑩白的君子劍重重地劈在那一縷風中,流波般的風瞬間變成巨盾,堪堪擋住了劍芒。 風盾和銀劍僵持在半空,片刻后,風盾中央裂開道蜿蜒扭曲的縫隙,一只蒼老的手伸出,輕輕彈擊在劍刃上。君子劍劇震,仿佛承受不了這區(qū)區(qū)一指之力般,猛地倒飛回去。伸手劃過半圓將君子劍接住,周繼君冷冷看去,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浮出身形。他從風中走出,衣袍鼓脹,流風回旋,輕舞在他雙臂間,好似天生便屬于他一樣。 “好重的殺意呵......你就是折了畢圖和藍玉的君公子?” “明知故問,你是哪位異人?” “老夫的名字早就忘了,不過,七州的異人們給老夫起了個綽號......風中老人。” “原來是十大異人中排名第二位的風中老人?!敝芾^君嘴角泛起冷意,手腕挑起,卻是不再多言飛出君子劍直取對面的老人。 君子劍穿破空氣,彈指剎那間射至風中老人的面龐,可風中老人只是望向離他鼻尖只有三寸的君子劍淡淡一笑,就在這時,破風聲響徹大殿。血紅的羽箭后發(fā)先至,重重地射在君子劍上,瑩白色的巨劍顫抖著,卻再無法前進半寸。 殿門大開,穿著皮衣的中年漢子執(zhí)弓而入,他看向周繼君哈哈一笑,雙手舉弓道。 “獵人王見過君公子?!?/br> “又來了一個,好,好,我倒想看看今晚你們十大異人會來幾人。”周繼君收回君子劍,目光從獵人王身上移開,望向那個面色淡然的趙國之主,嘴角彎開,“果然是宴無好宴,看來殿下這場宴已經準備好久了。” 趙統王淡淡一笑,剛想說話,只聽從殿外傳來一陣略顯稚嫩的笑聲。月光下泛起火紅,赤發(fā)童子冷笑地走進大殿。周繼君轉臉望去,第一眼還以為看到了小咕,兩人都有著一頭火紅不羈的長發(fā),直垂于腰。然而,和小咕的冷冽暴虐不同,走進大殿的男童眼中閃爍著純粹的藍光,看起來妖冶詭異。他目光流轉在周繼君身上,冷笑連連。 “傳說中的君公子也不過如此。就是你殺了畢圖和藍玉?哼,我九流童子一定會為他們報仇!” “第三個了,剩下的,就一起出來吧?!敝芾^君打量著滿臉不屑的男童,輕笑著,隨后望向殿門外的黑夜。 “就剩下我了?!?/br> 鬼魅般的身影忽現于大殿中,削瘦的青年伸手擋了擋燭光,退后兩步,躲進殿柱的陰影中。他眉尖向上蹙起,眼皮耷拉,哭喪著臉,仿佛與誰都有深仇大恨般。 “我是哭先生?!弊詈筮M入大殿的青年生硬地憋出一句話后便緊緊閉上嘴,目光游離,神情古怪。 “云中老人,獵人王,九流童子,哭先生......似乎還差四人?!敝芾^君回身望向趙統王,眉頭挑起,“這便到齊了?” “應當是?!蹦贻p的君王摸了摸下巴,目光流轉在四名異人和周繼君身上,嘆了口氣,“君公子呵,你可能還不知道,這宴其實是幾位異人為你設的,本王只是代他們邀你罷了......莫怨我?!?/br> “我當然知道。”周繼君深深看向趙統王,良久才搖了搖頭道,“好一個趙統王,此宴無論誰吃到最后,你都不會有半點損失,還有機會獲得大利,也不知十大異人許了你多少好處呵?!?/br> “知我者公子也,只可惜,你非要做我的敵人,所以,只能這樣了?!?/br> 聞言,周繼君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趙統王,隨后回眸望向四異人,三道之力瞬間流轉全身,戰(zhàn)意暴漲,就在這時,卻見四異人包括那一直垂頭喪氣的哭先生都笑了起來。 “公子莫急,說了請你赴宴,又怎能留在趙王宮殿中?!?/br> 風中老人滿臉紅光,揮袍卷過一縷流風飄舞在大殿中央,流風散去,一只青灰色的大鼎出現在眾人眼前。 “我們?yōu)槟闼O的宴就在此鼎中,請吧,君公子?!?/br> 他話音方落,那只大鼎顫抖起來,隨后,一股無形巨力涌出將周繼君吸了進去。 “殿下,我們去了,七日后你再來為君公子收尸吧。” 說完,風中老人不再理會滿臉震驚的趙統王,身化為風飛入鼎中,剩下的三異人依次而入。轉眼后,偌大的宮殿中只剩下一人一鼎。 “強大如君公子居然這么輕易地被吸了進去......不愧是異人,這般奇物恐怕世間再難尋得了?!?/br> 良久,趙統王嘆了口氣,繞著半人高的大鼎走了一圈,喃喃道。他伸手摸向鼎壁,古樸的花紋在指間起伏著,那三個古樸的篆文漸漸清晰。 “山河鼎......原來它叫山河鼎。也不知里面又會是怎樣的世界。咦,這是什么?” 趙統王目光落到那幾個似篆非篆的文字上,臉上浮起驚訝之色,思索半晌,卻還是不得其意。這幾個晦澀的篆文雖極像七州的篆文,可就是讓人無法識別,可若周繼君在此,看到這幾個觸目驚心的字,定會震驚無比。 ...... 揚州,錦翮府。 在那間紅木搭建起來的客棧中,華服青年在書卷上寫完最后一個字,又從頭到尾瀏覽一遍,隨后長舒口氣,將卷軸收好。燭火映上他的面龐,俊美依舊,可卻比從前消瘦了許多許多。 “應當夠了?!?/br> 千寧臣盯著手中的卷軸,目光復雜變幻,忽然間,他端起燭臺舉向卷軸,竟是要將他辛辛苦苦寫了一夜的書卷燒毀。 “咯吱......” 房門毫無預兆地被推開,不住咳嗽著的書生走了進來,他突兀地站在房中,看向微微驚詫的千寧臣,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 “在下病書生,見過千大掌柜......” 第二百四十五章 異人秘境 (終于碼出一章,在拉薩.....剛從納木錯回來,大雪封山耽擱了半天,過兩天準備去橫斷山脈....所以,大家還是繼續(xù)養(yǎng)著吧。高潮快到了,看得緊湊些才好。) 雨嘩啦啦地下著,揚子江畔的錦翮府,饒是春末的雨中也帶著繁華的氣息。 來福客棧,千寧臣放下燭臺望向對面的書生,四年殫精竭慮的揚州大掌柜生涯已讓他雙頰微微凹陷,不復當年的飽滿豐潤,可長年的位高權重亦在他額紋染上幾分威嚴和冷冽。他緩緩起身,冷漠的目光徘徊在來人身上,淡淡地開口道。 “這些年來異人入世者不在少數,卻不曾想,連十大異人中的你也忍不住入世了。” “異人也是人,入世又何妨?!?/br> 病書揮手擄去額前的水珠,抬眼望向千寧臣道。眼角余光落到那本差點被千寧臣燒了的書卷上,行行篆文飄入眼簾,饒是身為異人,不問世事,可看到書卷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話,病書生還是忍不住神色大變。他猛地抬起頭看向千寧臣,卻見年輕的大掌柜亦是面容微滯,伸手將書卷放入懷中。 大雨滂沱,噼里啪啦地敲打著窗欞,屋內寂然無聲,兩人目光相觸,幾乎同一時間,殺機迸射。 “真是走運呢,原本今日只是來取大掌柜的項上頭顱,不料竟遇到這樣的好東西......千大掌柜,你準備將它交給何人?”· 病書生低咳兩聲,袍袖無風翻卷,幾道色澤昏暗的波痕流淌而出,如毒蛇般飛舞在屋內。 “疾!” 千寧臣手捏印法,流火法陣波蕩著縈于他身前,堪堪將那幾道氣體擋下。目光飄向死死盯著他病書生,千寧臣嘴角微翹道,“你若肯說出誰讓你來殺我,我便說出要將這書卷給誰......五瘟三疫,你便是依仗它們成就異人之名......” 話音未落,千寧臣臉色一僵,嘴角溢出烏黑的鮮血。 “千大掌柜,你只知我那招五瘟三疫,卻不知我真正的天賦異稟是識辨。人皆有病狀,或大或小,或現于外,或隱于內,或傷于物,或積于情。凡是病狀,皆能被我識別并誘發(fā)出來......真沒想到呵,堂堂揚州大掌柜所患的居然是心病,情思郁結,難以解開,五臟已傷大半。好一個重情的大掌柜呵,可惜,今日你將死于這情義之下!” “啪!” 流火法陣上生出條條縫隙,五瘟三疫撕裂法陣,沖向口吐鮮血一臉頹然的千寧臣??∶澜^世的男子生生咽下一口鮮血,猛地抬頭,目光冷若冰棱。 饒是他這四年日日夜夜被悔恨所困,心境大退,修為進展緩慢,可卻依舊是那個風華絕代讓天下世家子無不忌憚畏懼的京城第一公子,千寧臣!連當年排位在他之下的洛繼傷都創(chuàng)出自己的功法,更何況是其余三大公子從未看透過的千寧臣。 眼見千寧臣就要死于自己的神通之下,病書生臉上浮起nongnong笑意,就在這時,只見已然陷入死地千寧臣忽地伸出一只手。漫天掌影呼嘯而出,迎向五瘟三疫。病書生臉色陡變,在黑袍人給他的信箋中記載著千寧臣的功法,卻是以陣為主,不曾想在這生死一刻,他施展出了一招看不透虛實的詭異掌法,竟將五瘟三疫死死壓制。 “轟??!” 五瘟三疫和漫天掌影激撞在一起,道力攪動空氣咔嚓咔嚓作響,下一刻,偌大的來??蜅A褐鶖嗔眩拘妓纳?,坍倒在揚州的雨霧中。 ...... 被怪力吸入鼎中,周繼君只覺得眼前一暗,全身精氣道力仿佛被封印住,無法運轉。 “異人們居然選擇和趙統王聯手布下此局,也算入世了?!?/br> 開始的慌亂之后,周繼君漸漸恢復了平靜,身旁風云流轉,光影道道,看不清虛實。天旋地轉間,周繼君心中不祥的預感越發(fā)濃重,不關此時的異人之宴,而是冥冥中對大局的預感。 猛地,周繼君心頭一緊,卻是在灰蒙蒙的光影中陡然明悟。 “異人們聯合趙統王布局殺我,卻是因為我連斬畢圖藍玉讓他們心生忌憚,所以尋找外力以求一擊必中......十大異人雖然絕世獨立,可同氣連枝,如今已是不殺了我絕不會罷休。在這鼎中之宴若還殺不了我,逼急了,說不定會放下異人的尊嚴前去投靠皇室,以借其勢?!?/br> “之前光顧修煉,拋棄了詭道之謀和大局衍算,卻是疏忽了。若讓這些異人投靠其余勢力,局勢又將翻覆。如今只有在這鼎中將他們一網打盡,反手殺之......云中老人、獵人王、九流童子、哭先生,連同之前滅殺的畢圖和藍月也只有六人,也不知十大異人中其余四人現在何方,會不會又有后招?!?/br> 許久未動過的詭道心思猛烈流轉,詭道蛇人手執(zhí)棋盤和算籌,高坐飛星之上冷冷一笑,大手揮舞,詭道棋盤大小棋局中生出條條細密的紋路,如水般傾流開來,環(huán)環(huán)相扣。周繼君雖然放下詭道,專注于境界的修行,可隨著修為突破到人尊下品,三道齊飛,詭道也愈發(fā)強大,或者說是奇妙。原先周繼君只能在棋盤上布下自己的局,對于其余棋局頂多只能推斷出,卻無法動其半分。如今詭道突飛猛進,詭道蛇人也得了人尊意境,對于棋盤之中的其余局勢雖然仍舊無法cao控,卻能尋得局與局之間的關系,如同河流一般交叉連貫,借助其勢。 風云流散間,周繼君心頭一震,卻是突然發(fā)現從天下幾處大棋局中流出幾條河流聚向棋盤某處,隨著它們流淌愈發(fā)洶涌,自己眼下固若金湯的云兗之局隱隱露出幾分敗相,古怪無比。目光飄向天元之地,周繼君眉頭微微皺起,卻是屬于皇室和洛繼傷的云臺同時向前邁進了幾寸,在它們相互逼夾之下,屬于周繼君的銀白色云臺正緩緩向后退去。天元之地的爭奪,已落下半個棋格。 “莫非皇室和洛繼傷聯手了?” 周繼君眉頭輕跳,詭道心思扭轉,剛想下令詭道蛇人讓它尋出三局之間的聯系,就見眼前一亮,禁錮全身道力精氣的怪力陡然消失。天地恢復光明,日光從云層間折射下來,畫出圈圈光暈落在周繼君腳下,立于半空,周繼君深吸口氣遙遙望向身下群山。 青灰色的山脈連綿起伏,先是東西走向,漸漸衍變成南北,在中央形成一個巨大的山谷。山脈的頂部覆蓋著皚皚白雪,好似沾滿奶油汁的糌粑糕,在山腰處形成大大小小的泉水河谷,向著四面八方流去。 “這鼎中世界就是山與河嗎?” 周繼君腳踩風云,目光飄至一處,突然凝滯。卻是在西方大山的一個山洞中端坐著赤裸上身的老者,他眉毛徹白,低聲念著什么。古樸咒語隨著罡風穿越千里竟然清晰無比地落在周繼君耳中,身體微微一晃,周繼君眼前浮起一座龐大的廟宇,廟宇懸于半空,周身刻畫著奇異的花朵,像是從上古蒼茫大地流傳至今。廟宇中若隱若現著許多光頭紅袍左衽男子,他們跳著古怪的舞蹈,伴著火光奇花,仿佛妖魔起舞。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