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節(jié)
第七十六章 夏風 六月正值盛夏一向是女人的季節(jié),自古皆然,宮廷貴婦青樓歌妓可以穿得酥|胸半|露乘車招搖過市,就算是那些貧寒之家的女子也可以添置兩件顏色鮮艷一些的衣裳,畢竟薄一些的料子花費更少。來到長安的游人如果想在外頭看美女,夏季來當然是最好的時候。京師處在關中腹地,此太平無事之夏,東西兩市周圍是格外繁華,從一大清早起的喧囂開始直至深夜,市面的昌盛讓京兆府的宵禁法令都作出了適當?shù)母摹?/br> 唐代比較自由開放女性出門也相對隨意,雖然“拋頭露面”仍然為士家所不齒,但是婦人出門散心選購一些胭脂水粉等物卻沒什么限制。晉王府樂坊的那些歌妓就更自由了,連主持內務的孫氏都不管她們出門的,在孫氏眼里這些人也就是養(yǎng)著娛樂的奴婢,禮儀風化等講究都和她們不沾邊。年輕女孩兒很多都喜歡打扮,連頗有名氣的非煙也不例外,不過她比起普通歌妓來她就更講究一些,東西市那些擺出來的上妝用的東西卻是從來不用。在洛陽劉家時有專門為名妓們定時供應的用度,如今到了京師晉王府這樣的王侯之家自然沒有這方面的供應,女人們都是靠自己琢磨,非煙也只能自己去買,不過她知道有一個商賈世家“屈氏”,傳言是江南代代相傳的家族,經(jīng)營的胭脂粉黛卻是十分考究,當然價格也不低。這日非煙閑下來就考慮去屈氏鋪面上看看,以前也是聽說沒自己買過。 不料她剛一出門竟然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賀知章。非煙正想放下馬車簾子避而不見,可是賀知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了,并向這邊抱拳應酬。非煙下意識地不好忤了他的面子,這就像職業(yè)習慣,她始終是歌妓出身笑臉對人,很少有失禮的時候。于是她就向賀知章點點頭算是招呼,因為坐著無法屈身。 此時非煙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臉上一陣紙白。一會兒馬車就從門口過去了,她無意中回頭一看,就看到賀知章正和門口剛出來的一個胖胖的人說著什么,那胖子非煙也認識,喚作薛六是府上的管家,她剛到晉王府的時候還和他打過交道。 讓她意外的是賀知章對那薛六的態(tài)度,言行神態(tài)之間一下子就讓非煙覺得好像低人一等似的……她十分詫異,按理薛六也是賤籍身份,而賀知章可是堂堂朝廷官僚! 在這一瞬間,一個細節(jié)就讓非煙有了另一種見識。賀知章連劉家主公對他都十分客氣的人,非煙高看一眼的人,居然在薛家的一個家奴面前這樣的處境! 此時非煙才直觀地感受到了薛崇訓的厲害。她回想起來,親自和薛崇訓見面的時候,沒覺得他多讓人敬畏遙不可及,隨和的性情讓非煙無甚壓力,而這瞬間的對比才她感受到了一種力量。人心很微妙,短短的一個細節(jié)讓非煙的內心發(fā)生了急劇的變化,一時間忽然對薛崇訓有些崇拜起來。 ……賀知章今日來前來為了見薛崇訓,畢竟是朝廷大臣,接待他的人都是薛六親自出面,告訴他薛崇訓不在府上,已去了親王國,讓他直接去親王國官署拜見。他便辭別了管家,上馬去了不遠的親王國。 親王按律開府設官,那邊其實是一個比較正規(guī)的衙門,有專門負責接待賓客的官吏。官吏把賀知章帶到一個房間里上茶招待著,然后為他通報。一般官僚要見薛崇訓也不一定見得著,不過賀知章倒是比較順利,很快就有官吏來告訴他去前殿面見。 沿著前殿“風滿樓”高高的石階爬上去,迎面就見一個俊俏非常的小白臉書生笑瞇瞇地走了過來,抱拳有模有樣地見了一禮道:“賀侍郎么?” “正是?!辟R知章愣了愣,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書生原來是個娘們。 “王爺在書房呢,賀侍郎隨我來罷?!毙∧锏穆曇糗涇浀倪€帶著幾分撒嬌的口氣,聽在耳朵里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這不是夏天而是滿面春風的溫暖春季。饒是有狂士之名放浪不羈的賀知章見多識廣,竟然被一句話逗得心下一蕩,心道:皇親國戚之家果然羨煞世人。 由那小娘帶路,賀知章到了薛崇訓的書房,進門一看,只見屋子里有好幾個人,原來中書令張說、右武衛(wèi)大將軍杜暹、金吾衛(wèi)將軍張五郎都在,還有他的故交蘇晉。 “俗禮就免了,賀侍郎坐吧?!毖Τ缬柡蜌獾匦χf,“剛才有人進來說你來了,我就想難道上回你應下的事兒這么快就有眉目了?” 賀知章也感覺薛崇訓這個人平日真的很隨和,在熟人面前沒有多少架子??墒琴R知章并不敢因此就跟著隨意,連旁邊的中書令張說在薛崇訓面前都十分客氣……張說一向是賀知章很尊敬的人。 于是他還是躬身執(zhí)禮道:“臣不敢絲毫懈怠,這些卷宗是臣與諸同僚整理完成的,按此新規(guī)甲坊署制造一副甲胄的時間可縮短至三月以內,而修繕則縮短至半月,并能縮減人力物力預算,極大地節(jié)約軍費?!?/br> 薛崇訓頓時面有喜色:“季真已經(jīng)想出用機械批量制造的辦法了?” 賀知章忙道:“水排機關只能做護心境,沒法鍛壓出整甲,最多數(shù)百斤的錘力無論如何也不夠,燒熱把握也是很大的問題,非短時間可以解決。不過臣按照王爺成批制造的意思,從協(xié)調各部的法子上作手,制定出甲胄各部位的規(guī)則,修訂甲坊署的用人法令,基本達到了目的?!?/br> 就在這時蘇晉埋怨道:“當初賀侍郎明明答應得干脆,事到臨頭卻還是辦得有出入……” 這口氣簡直有找茬的意思,不過賀知章心里明白,正因為和蘇晉的關系,又是他推薦的,他才更應出面挑不是。當然賀知章是不會見怪的,蘇晉也相信他,兩個故交在公務上漸漸找回了往昔的信任。 “板甲畢竟還是超出技術現(xiàn)狀,實在不是急得來的?!毖Τ缬枃@息了一聲。 賀知章道:“臣曾到作坊視查過,具老工匠言可以做出整塊的甲胄,只不過需要先鑄,然后照模型反復鍛打磨制,費工半年以上。而且一開始熟悉此藝的工匠不足,可能鑄造出來反而不靈活實用。臣反復推敲,故而認為改進原來明光鎧的定制,更能縮減工期軍費,造出實用的鎧甲?!?/br> 薛崇訓既未夸贊賀知章,也沒有說他辦得不好,蘇晉等人都沉默不語。 這時薛崇訓說道:“你們做的卷宗呢,我瞧瞧?!?/br> 方才接待賀知章的那小娘便走了過來,接過他手里的東西拿給薛崇訓。賀知章一面解釋道:“舊制甲胄全是各地工匠憑經(jīng)驗打造,造成每副盔甲的大小型號各不相同十分混亂,如其頭盔護耳損壞,或是腹甲鱗片損壞,整副鎧甲便不能使用,只有花費許多時日慢慢修補匹配;又造成忙時趕工,閑時無事可做的境況,甚至工匠被遣散歸家。我們對癥下藥,將甲胄分作大中小三等,每等又分兩級,基本可以適合將士們的體型。每一等的鱗片、胸鎧圓護、兜鍪都可事前制造庫存,便于維護修繕,更可以臨時裝配成套,朝廷征募之能工巧匠也可以專心此行養(yǎng)家糊口,無須再歸家務農,而軍費開支卻并沒有因此增加。臣以為兩全之策也?!?/br> 在薛崇訓的知識體系里,社會的進步在于分工細化、協(xié)同,他一聽自然能懂得其中玄機,頓時拍案贊道:“妙!”此時他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番賀知章,心說:這位詩人頭發(fā)都白了,卻并非那迂腐之輩,竟能有如此思維卻是讓我刮目相看,詩人也并非全部只會作詩啊。 一聲妙,蘇晉的神情明顯輕松了一頭。而張說則沒有多少反應。 薛崇訓抬起頭想多說兩句,卻忽然發(fā)現(xiàn)無從出口,顯然不能和古人說什么社會分工之類的玩意,他頓了頓便笑道:“據(jù)說東周末年天下諸侯之度量衡及文字皆不統(tǒng)一,造成極大的不便,待始皇帝一統(tǒng)天下便制定了標準,這也是他的一個功業(yè)。可見凡事有個規(guī)則非常有用,賀侍郎能獻出此策另我十分欣慰。” 賀知章一本正經(jīng)道:“王爺過譽,臣綿薄之力不敢居功。” 薛崇訓低頭想了一會兒,又道:“一切都要循序漸進,咱們不能一步就想登天,賀侍郎的這個辦法已算不錯了。你就按照此議督促甲坊署先做出一萬五千副精良的鎧甲出來,防護做工一定要好!這玩意他們做的時候只是出汗,而將士們是穿著上沙場流血!如果質量出了問題,一律問責嚴懲不貸!” “新造一萬五千副?”張說意外地脫口說了一句。 薛崇訓沒有回答他的話,大約是賀知章還不算圈內人,有些事不便說得太多。 賀知章問道:“王爺?shù)臅r限是什么時候?” “你不是說三個月內就可以?當然越快越好,軍費一定給足,政事堂的張相公不是在這里么,該花的錢可不能省。” 第七十七章 別院 待書房里剩下幾個要|員和晉王府幕僚之后,薛崇訓便爽快地說:“我左右權衡之后決定新增馬兵一軍,欲從各地挑選猛士一萬成軍,以備突厥之戰(zhàn)?!?/br>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沒人提出異議,因為沒有用。連造甲的事兒都準備好了,顯然薛崇訓已經(jīng)下了決定,再說也是無益。他回顧周圍又道:“咱們準備也有一些日子了,我思之北方曠野馬軍尤為重要。雖軍中有馬隊,但苦于沒有一股精銳,戰(zhàn)場之上關鍵時刻便需要一把好用的利刃才能抓住戰(zhàn)機。故而欲挑選一些弓馬嫻熟身強力壯的勇猛之士組成一軍,有備無患?!?/br> 這時張說清了清嗓子道:“依晉王的意思,今年內便欲對突厥開戰(zhàn),挑選將士并集結訓練尚需一些時間,此時應早作安排,不知晉王如何布置?” 薛崇訓用余光注意了一下張五郎,卻遲遲沒有開口,他這兩日忽然又多了一些想法,一時尚未理清遂未下決定。組建新的嫡系軍隊這事兒,安排也不復雜,首先定一個主將,然后從飛虎團中提拔一批人內定為中層將領,班子一搭起來就可以托付他們負責選兵訓練等一系列事務。 主將他還沒想好。 其實按照薛崇訓的一貫作風,什么事都是說干就干,一向比較干脆效率。就像要造甲,直接就叫人去辦??墒乾F(xiàn)在他在組軍上遲遲沒有動手,就是沒有想好還在猶豫。 他便說道:“此事我還得向母親大人言語一聲,稍后幾日再說,有何作為自然會事先和張相公議定?!?/br> “晉王所言極是?!?/br> 薛崇訓用隨意的口氣說道,“咱們就說到這兒,明日正逢沐假,諸位也該歇一歇,正事改日再說罷?!?/br> 眾人聽罷便陸續(xù)上前告辭。等杜暹過來抱拳說辭時,薛崇訓忽然抬起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后卻點點頭道:“好,不必多禮了,讓親王國的官吏送杜將軍上車?!?/br> 杜暹心下納悶,琢磨了方才薛崇訓的動作,總覺得有點玄虛,出了書房后便故意放慢腳步磨磨蹭蹭地走路。果然沒一會兒就見薛崇訓身邊的“書童”白七妹追上來了,在后面說道:“杜將軍請留步?!?/br> 杜暹忙站定轉身,問道:“王爺還有什么交待?” 白七妹似笑非笑地說道:“郎君說明日無公事,北街斜對面有處別院可供休憩,欲邀杜將軍一同前去。” 她的表情有點奇怪,讓人覺得里面有什么貓膩一樣。杜暹心說:身正不怕影子歪,杜某人光明正大你何故那般笑我?不過這小娘子本來就不怎么靠譜,杜暹就見過她行止乖張,也就不以為意懶得和她計較。 這時白七妹催道:“杜將軍愣什么呢,給個話,我趕著轉去回話呀?!?/br> 杜暹很少見得這樣沒有教養(yǎng)的小娘,臉色一沉但不便發(fā)作,畢竟她不是杜暹管得著的人,便不緊不慢地點頭道:“晉王的盛情難卻,杜某卻之不恭?!?/br> “好吧,現(xiàn)在你可以走了。” 杜暹:“……”要是這書童是他家的女子,非得好好管教一番不可。每個人在不同的人眼里都是不同的印象,確是如此。 ……次日下午,杜暹便隨同晉王府的人來到了安邑坊北街,然后被帶到了氤氳齋,奴仆們就在門外停下來了,并不進去。杜暹進得院門又被里面的奴婢引到院子中的一間廂房門口說:“郎君在里面等候杜將軍了?!?/br> 杜暹提起長袍下擺跨門檻的時候,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院子中間的一棟突兀小木屋,只覺得那布局十分怪異。進得門去繞過一道繡著山水圖案的屏風,果見薛崇訓正盤腿坐在一張未上漆的矮木桌旁邊,他身穿一件薄薄的輕袍,沒戴帽子,很有居家打扮的隨意。 “拜見晉王?!倍佩邎?zhí)禮說道。 薛崇訓指了一下對面的蒲團,用輕松的口氣說道:“這地方其實是供沐浴的地方,今天不是沐假么?咱們在此見面,正應了好日子?!?/br>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說:“不過這個地方自從歸入我的產下,修葺之后除了咱們薛家的人,杜將軍倒算是第一個進來的?!?/br> 原本很輕松的氣氛,淡淡一句話就讓杜暹心里一激靈,心道:晉王是在暗示我將杜某人當作自己人,并試探我的口風?其中含義他也不敢斷定,不過今日在這樣的場合秘密召見恐非常事。他一面興慶自己沒有脫口說出諸如“實不知情”之類的隨口之言,一面正色道:“謝晉王如此信任杜某?!?/br> 薛崇訓輕輕點了點頭,很快就低頭看著茶杯沉默下來,好像在思索著什么。 屋子里就只有他們倆人,冷場讓杜暹感覺有些不適,等了一會兒他便開口說了幾句皮毛小事,因為薛崇訓沒提正事兒,他也不想主動提起公務,否則倒顯得自己心急?!斑@所院落怎么中間有幢孤零零的房子?” 薛崇訓笑道:“不是沐浴的地方么?那地兒是用來‘蒸’的,讓汗水和體內的濁氣都蒸出來,然后泡在溫水里洗凈,那便沒有凡塵了。房子下面要燒柴,為防走水,周圍與其他房屋相連反倒不好?!?/br> 杜暹道:“確是考慮周全,晉王仙風道骨讓我等俗世凡人敬佩不已?!?/br> 薛崇訓哈哈一笑:“這院子也不是只用來沐浴,我閑時偶爾也會來逗留一些時候,它有個好處,很安靜沒有打攪幾乎能讓人忘記時間,就像所有的東西都卸下一身輕松。你聽聽是不是沒聲音?” 杜暹很配合地作出側耳傾聽之狀,不料就有一陣琴聲清晰地傳了進來,他尷尬地看著薛崇訓:“我好像聽到了琴聲……沒聽錯罷?” 薛崇訓愕然,與杜暹面面相覷。 “來人!”薛崇訓覺得有點沒面子,帶著一絲惱怒地喊起來。過得一會兒就見一個膚色蒼白的帶劍女子走了進來。薛崇訓說道:“三娘,這是誰在我的院子里無故彈琴?” 三娘道:“白七妹,我管不了她?!?/br> 杜暹一臉恍然,原來就是昨日很沒教養(yǎng)那小娘,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回見其胡搗了。 薛崇訓馬上便改口說:“其實白七妹彈琴有一手,杜將軍通音律,正好可以給品評一二?!?/br> 杜暹見狀心說:晉王在家務上竟然如此荒疏,何須對一個毫無身份的女子如此依順!他對白七妹實在無甚好感,便說道:“初聽清幽悅耳,再聽中有偏邪之氣,非君子所好?!?/br> 薛崇訓笑道:“杜將軍這句話說得中肯。”還有半句他沒說出來,他也不是一定要聽君子之音。 這時杜暹又忽然想到:既然晉王如此性情,小女在府上或許少受刁難。這讓他多少去了一些內疚之心。 薛崇訓道:“說到音律的正氣與偏門,我倒想起杜將軍帶兵常出偏鋒。” 杜暹道:“孫子曰兵無常勢,更無正偏之分,如水之形,因地制宜而已?!?/br> 說到杜暹內行的兵法,他是張口就來答得十分流暢。薛崇訓饒有興致地又問:“步軍、射生、馬兵,你認為哪種兵在此時最實用?” “各有所用,不過我最善用馬軍,用起來更順手。若是在南國山高林密之地,馬軍無法發(fā)揮作用,我?guī)Пú蝗鐥罟钏价茫?。”杜暹趁機又多說了一些騎兵方面的東西,一副自信的樣子。有時謙遜是一種美德,可在適當之時表現(xiàn)出自負卻可以給人自信,薛崇訓當然不想自己重視的一股人馬在緊要關頭使不出力來。 薛崇訓聽得頻頻點頭,在此之前他本來還有些猶豫,就算張五郎和他沒有裙帶關系,但他更信任的人顯然是張五郎。不過這時他已作出了決定,沉吟片刻便輕輕問道:“咱們要新建一支馬軍,杜將軍是否愿意出任主帥?” 杜暹心下一喜,卻不喜形于色,沉默了片刻才抱拳道:“臣愿盡綿薄之力?!?/br> “很好,明日政事堂的相公來走動,我便把這事兒說了,你著手去辦吧。讓飛虎團調一批將領聽杜將軍差遣聽用,你們先從各軍選出勇猛之士,以官健為名設營修法,讓它成為一支精銳之師?!?/br> 杜暹道:“定不負晉王之托?!?/br> 薛崇訓點點頭不再言語,杜暹起身告辭時,他也沒留,喚人送客。杜暹走后,房間里就剩下薛崇訓和站在一旁的三娘,不過三娘一向容易被忽視,他便自顧沉思。 過得一會兒,白無常跑進來了,春風滿面活潑的模樣讓沉郁的氣氛頓時一改,她笑問:“薛郎還記得剛才我彈的那曲子么?” 薛崇訓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道:“在洛陽那道觀里第一回見你,就是聽的這曲子,對了宮里頭的魚立本對它評價很高。” “不是還有玉清么?”白七妹的笑容慢慢消失,“好像很久沒見過她了,不知過得如何。” 薛崇訓道:“她不就在大明宮?明日一早我要去見母親大人,你跟我進去看看她罷。” 第七十八章 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