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訓顯得很有耐心，接待完了信使又讓他們飽吃飽喝一頓才叫他們下去安頓。這時天色已很晚了，諸幕僚將帥也告辭各自去歇息。

    帳外月黑風高，沒有下雨，但天上一顆星星也看不到。張九齡與王昌齡一路，忍不住輕聲說道：“那人的遠見也不過如此，畢竟歲數(shù)太小經(jīng)歷有限?！?/br>
    王昌齡自己的年齡也比較小，聽罷心下有些不快，便說道：“城破了命都可能丟，估計也沒辦法的事?！?/br>
    第四十二章 訣別

    又是一個陰天，天空灰蒙蒙的。就連綠色的草地也仿佛蒙上了一層臟兮兮的朦朧不清的灰塵，大草原上鋪天蓋地的軍隊猶如海嘯一般涌動，灰黑的色調(diào)不斷蠶食著大地上僅有的綠意。軍隊的衣甲大多基調(diào)沉暗，特別是突厥人，因為草原上缺水，他們大概是不怎么習慣洗澡洗衣服；唐軍這邊好一點，有些騎兵裝備了明光甲，這種鎧甲反光看起來就要光鮮一些，不過在這陰天也沒多亮。

    以關(guān)中軍為主的薛崇訓野戰(zhàn)部隊自南邊來，幾萬人的龐大部隊一路走了幾百里，自然早就被突厥人探明行蹤了，于是兩軍相對緩緩靠近，陣營漸漸對圓。

    風沙還很大，而且風向自西北來。薛崇訓身邊有人說道：“咱們是逆風啊?！?/br>
    薛崇訓記得孫子兵法說戰(zhàn)爭三要素天時地利人和，顯然這回天時是處于劣勢：騎兵對決風向很重要。何況這風很大，完全不能忽略……這是來自西伯利亞的禮物。每逢春季，河套地區(qū)稱為“風季”，正是西泊利亞那邊空氣流動最快的時候，而它正在中國的西北部地勢較高，于是就有現(xiàn)在這么一個狀況了。

    大伙的頭上都籠著兜帽，用布巾捂著口鼻，免得一開口就整一口的沙土。不過在薛崇訓看來風里的沙土并不多，大約這個時代西面的植被破壞還不嚴重，大伙沒見識過“沙塵暴”是啥cao|性。

    突厥人和唐軍越來越近，又有人忍不住說：“瞧著架勢，不下十萬?！?/br>
    薛崇訓笑道：“哪次咱們不是以少擊眾？”

    “哈哈……”眾軍頓時大笑起來。

    薛崇訓作為一個戰(zhàn)勝率較高且名聲較響的主將，給將士們的信心加成很大。尚未開戰(zhàn)，大伙看起來都比較樂觀，一個很直覺的感官便是：既然他能以六萬擊潰五十萬吐蕃大軍，那么以三點五萬擊敗突厥大軍也不是什么問題吧？在這個時代，東方世界最強大的帝國除了唐朝就是吐蕃，突厥人還進不了前二。

    當然也有很不樂觀的人，那就是三城降將。他們被要求以五十騎發(fā)動對突厥軍十萬的正面進攻……人數(shù)差距兩千比一，顯然樂觀不起來。真是一個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

    兩軍相距兩三里地停了下來，雙方都開始準備正面火拼，按照常規(guī)作戰(zhàn)，首先以小股人馬試探射程火力等事再組織前軍備戰(zhàn)是必要的。

    不過薛崇訓好像壓根沒想到那一出，他比較關(guān)注的是三城的約五十員降將。策馬來到前軍，只見降將們已被押到前面了，正在那里穿戴盔甲。

    薛崇訓于馬上喊道：“要什么軍械都給他們，只要軍中有的東西！”

    李貴等人也不客氣，穿了最精良的明光甲，又要了馬槊長兵，橫刀、障刀等一應備齊，沒人攜帶長短兵器數(shù)件，還要求肥馬數(shù)十匹。

    薛崇訓接過部下送上來的一面大旗，下馬向降將們走了過去。鮑誠等武將忙護在左右，神情有點緊張，畢竟那幫人是要死的罪將而且又給武裝起來了。反倒是薛崇訓顯得神情自若。

    只見那旗上寫了一列大字：大唐將校敢死隊。

    薛崇訓把旗交到李貴手里，看著他的眼睛大聲道：“爾等無罪，是唐軍的英雄，安心上路吧。”

    李貴接過旗抱拳道：“我一直期望著能戰(zhàn)死沙場報效朝廷，馬革裹尸乃畢生所求，今番終于可以實現(xiàn)了……再謝晉王成全！”

    “備酒，為兄弟們壯行。”薛崇訓一聲令下。軍士們便抬著一張牛皮繃的大案上來了。

    擺上五十個碗，大伙抱著酒壇將碗倒?jié)M，中軍肅然站在四下圍觀。薛崇訓端起一個碗來，降將們見狀也紛紛上前端碗。

    此時此刻薛崇訓認為要說兩句什么話，諸如“后會有期”之類的，但心下又想他們是要去|死；但我還想活著，自然不能后會有期了。便舉酒說道：“只能對兄弟們說四個字：訣別踐行?！?/br>
    說罷將酒碗湊到嘴邊一仰頭，咕嚕咕嚕喝了個干凈，“哐”地一下將碗摔倒地上摔成了幾瓣。

    眾將齊呼道：“諸位，訣別了！”很快又傳出一陣噼里啪啦摔碗的聲音。

    喝完一碗訣別酒，壯士高呼齊上馬。眾將武裝到了牙齒紛紛牽馬走出大軍陣營，在前頭依此排成了兩列整齊的隊伍，大將李貴位于第一列的中間，他的品級最高便自然地擔任了敢死隊的頭領(lǐng)。旁邊的一將把薛崇訓送他們的寫著“大唐將校敢死隊”的旗幟掛了起來，全隊怒目前視，整軍待發(fā)。敢死隊這個稱呼是薛崇訓親筆寫的，唐朝沒怎么見這樣的叫法，不過字面意思簡單明了，大伙也知道是什么意思，無非上去送|死唄。

    “出發(fā)！”一聲大喝，五十騎策動戰(zhàn)馬，緩緩向前開始出動。

    薛崇訓也翻身上馬，下令道：“傳令，全軍備戰(zhàn)?！?/br>
    傳令官兵騎馬在各營中飛奔呼喊，陣營中很快就熱鬧喧囂起來了，過得一會，只聽得鼓聲轟鳴，牛皮大鼓“咚咚”巨響，戰(zhàn)鼓催戰(zhàn)云，仿佛在為草原上先行出動的單薄的五十騎助威。

    突厥人那邊也瞧見了唐軍的動向，但見來了幾十個人，前軍的突厥將領(lǐng)便說：“是來試探虛實的，一會不必出動兵馬，以騎射射退讓他們回去。”

    ……李貴他們可沒想過要回去讓將士們嘲笑，他們不動聲色地先慢慢靠近，等到約四百步時便停了一會兒檢查衣甲裝備。大家都瞪圓了眼睛看著人山人海的突厥陣營，有人緊張地大口呼吸了幾口氣，這大約是最后一會兒呼吸這世間的氣了；有人抬頭看東邊，可是天上只有云層，連最后一眼太陽都看不到。

    李貴舉起斬馬刀，眾將見狀都將長兵器抬了起來準備開始沖鋒。

    “大唐萬歲！”李貴大喊一聲，眾軍隨即吶喊萬歲。李貴將刀向下一劃，五十騎便一齊向前平?jīng)_，馬蹄聲猶如急促的鼓點節(jié)奏。

    這哪是試探進攻，完全是以沖鋒的速度猶如離弦的箭一般，隊伍中的那面旗幟在風中啪啪作響，敢死二字寫得額外大。

    第四十三章 沖鋒

    三城降將組成的敢死隊從四百步的距離發(fā)動騎兵沖鋒，直接沖到敵軍面前整個過程只需要半分多（按滴漏一刻等于十五分，半分約為三十秒鐘）。而騎射的射程大約就只有五十步，騎兵沖鋒的時候暴露在射程內(nèi)的時間只有幾秒，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那些拉開弓弦準備好的突厥人也最多只能放出一箭。騎兵最有殺傷的進攻方式是近戰(zhàn)，騎射除了襲擾沒有什么大用，受射程影響“騎射無敵”可能是吹噓出來的。

    電光火石之間敢死隊已沖入敵陣，平舉的馬槊憑借速度直接刺穿了許多突厥的胸膛，頓時人仰馬翻喊聲直入云霄。

    片刻之后受到攻擊的那一片人群就亂作一團，被砍下馬的人不計其數(shù)。突厥前軍將領(lǐng)大愕，忙“嘰里呱啦”地呼喊周圍的騎兵上去圍攻。不料這一小股唐兵猛不可言，刀法十分嫻熟，靠近的突厥兵一個照面就落馬，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唐軍馬隊突入人海大開殺戒，越?jīng)_越進，突厥前軍旗幟混亂，幾乎被這么只有幾十個人的隊伍攪得大亂。

    這時四周的突厥騎兵開始對著中間那團人馬放箭，只聽得“叮叮當當”的響聲猶如在下冰雹一般。箭矢打在重甲上威力有限得很，唐軍盔甲對弓弩的防御力奇好。不少將校身上插滿了箭羽都沒死，還在揮刀亂砍。但是馬匹卻經(jīng)不起這樣的箭雨打擊，唐軍將校紛紛從馬上摔了下來。

    自高祖太原起兵以來，以輕騎（馬不帶甲具）對付隋軍的重騎十分好用，以快速機動尋找弱點及迂回突擊等戰(zhàn)術(shù)證明了機動能力的重要，對唐朝軍事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后來的唐軍便鮮有重騎兵，一改隋軍以前重騎兵注重防護的觀念，而以快速打擊及靈活作戰(zhàn)為馬軍的核心思想。

    所以方才敢死隊的沖鋒速度極快，瞬間就接敵打得突厥人措手不及。但是被圍攻之后持續(xù)遭受騎射持續(xù)亂|射，戰(zhàn)馬就撐不住，敢死隊騎兵變成了步兵，機動大減無法突破，終于陷入了重重包圍。

    這時突厥人的這股人馬才穩(wěn)住陣腳，但見唐軍人少，他們便稍稍安神。一員突厥大將揮著馬鞭正在叫罵，突厥騎兵便從四面撲了上來。

    李貴大喊道：“聚攏陣形，切勿被分割！”

    他喊罷拾起那面敢死隊的大旗插在草地上。剛從馬上摔下來的將領(lǐng)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不少人從周圍拾到了長兵器，向旗幟飄蕩的地方合攏。大伙很快組成圓陣，待突厥馬兵沖近，便湊準了用馬槊戳；有放近的就砍馬腿。

    這股唐軍毫不畏死，只見一個斷臂失去戰(zhàn)斗力的人竟然迎著馬頭撞，完全一副不要命的干法，突厥兵十分畏懼，被將帥們叫罵也不敢上前，只用拿著弓遠遠地放箭。敢死隊這邊的一片草地上全是箭矢，不知有多少，就跟平白長出一片草叢一般。

    照這樣輪|射下去，敢死隊遲早會因受傷流血而死亡殆盡。但是突厥人發(fā)現(xiàn)遠處的唐軍主力已開始調(diào)動，須得盡快消滅這邊的小股唐軍不可，耗時間不是辦法。

    一處高地上的默啜正觀察著前面的狀況，見那么多人圍著一小塊地方亂晃，死了許多人卻半天都拿不下來，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那面旗還在飄，那小股唐軍就還沒被消滅。默啜指著旗幟上的漢字，問旁邊的楊我支：“上面寫的是什么？”

    楊我支道：“大唐將校敢死隊?！?/br>
    “這幫人全是將校組成的？”默啜自我安慰地點點頭，總算略微松了口氣，心道如果對面的三萬多唐軍都是這樣的戰(zhàn)斗力，那趁早別打了，別說十萬鐵騎，來一百萬都沒用。

    楊我支道：“數(shù)十騎孤軍突進，并不見后方唐軍及時策應，就算勇猛也是送|死……再考慮到三城前不久發(fā)生的事，我覺得這些人可能是張仁愿的部將，薛氏平叛之后沒自己殺他們，現(xiàn)在假手我軍，還讓咱們死了那么多人……”

    默啜點點頭道：“你的看法很有道理。傳令前軍大將別磨蹭了，趕快收拾了他們！告訴他，蒙馬|眼沖擊，沖散分割之后便好解決了?！?/br>
    ……前軍突厥大將得了默啜可汗的命令，便依言下令進攻敢死隊的騎兵把馬|眼用布給蒙起來沖。

    那些戰(zhàn)馬暫時失明之后又挨了鞭子就一個勁瞎沖，這辦法確實非常管用，一群瞎馬沖過去停也停不下來，唐軍用rou身不可能擋得住重達一千多斤的騎兵人馬沖撞。

    場面簡直慘不忍睹，慘叫四起，草地上全是血，有的人腸子都被踩出來了。唐軍陣形一散，混戰(zhàn)在一起后人數(shù)懸殊巨大，一個人要面對幾個方向的進攻，而且突厥奇兵居高臨下形同屠殺。

    全軍陣亡的結(jié)果遲早的事……其實他們一開始發(fā)起沖鋒就注定了這樣的結(jié)果吧。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聲爆喝，李貴背著那面旗幟雙手提一把斬馬刀忽然向前飛奔而去，只沖前方不遠處那揚著馬鞭發(fā)號施令的人。這一幕實在太突然，而突厥騎兵為了防止馬匹沖撞中間有一定的距離，這個距離騎兵不好沖，徒步卻能過去。突厥兵猝不及防，就見一個人影動如突兔一般跑過去了。

    待兩騎急忙策馬擠到將領(lǐng)身前時，立馬就看見刀光一閃，戰(zhàn)馬“嘶……”地慘叫，馬上的突厥人身體一空狼狽地摔下。

    “呀！”李貴又猛喝一聲，提著刀盯著前方狂奔。他的臉都已經(jīng)扭曲了，一身都是血，形同魔鬼十分可怕。

    那突厥將領(lǐng)已經(jīng)知道目標是自己，臉色唰一下就白了，急忙丟掉手里的馬鞭，伸手去抓腰間的刀柄，抓了兩下都沒握住，他的手都抖了。

    就在這時，忽然“咚”地一聲悶響，李貴的頭盔上挨了一狼牙棒，又邁出兩步終于單膝跪倒下去，長刀“茲”地一聲深深插|入土地支撐著他的身體，一口血從嘴里噴了出來。

    “哇哇……”周圍的突厥兵頓時圍了上去，只聽得叮哐咵咵的令人惡寒的聲音，血rou被揮起的刀甩得亂飛，李貴不知被砍成什么樣子了。

    敢死隊全軍陣亡，草地上一片狼藉，就跟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似的，四處的尸體恐怕不下數(shù)百具。

    突厥人已經(jīng)呼喊不出來，氣氛十分沉悶。這種打法簡直是地獄，沒啥好處光見送命。

    而這時對面的唐軍大股人馬已經(jīng)壓過來了，旌旗飄蕩人馬如潮，上來的一大股軍隊全是騎兵，馬蹄的轟鳴猶如平地里在打雷。

    按照唐軍常用的戰(zhàn)法，正面一般都是下馬作戰(zhàn)的步軍，騎兵往往進攻側(cè)翼或是繞道后方夾擊；可是薛崇訓帶兵卻完全相反，他經(jīng)常性地命令馬隊從正面進攻硬碰，這回的場面看來又是那樣。

    上來的唐軍騎兵也不廢話，距離四百步便聞得后面鼓聲大作，成列的槍騎兵飛奔起來。四列一個團為一波，十幾波進攻序列展開。

    “殺！”一聲短促的喊聲自飛揚的馬隊中響起，幾秒種之后便接敵，照樣是憑借長兵器猛灌進敵軍陣營，殺傷之后便見馬刀閃亮，一通亂砍。

    突厥人剛剛頂住第一輪沖鋒，后面殺氣騰騰的飛奔的戰(zhàn)馬又沖進來了。空中箭矢亂飛，地上刀槍亂舞，人海就像炸開了鍋一樣。

    唐軍騎兵以各團的鋒芒為推力，不斷進行大面積的沖鋒打擊，讓突厥陣營動蕩步步后退。待前軍各團沖擊完畢，所有的人馬都在兩軍相接的地方廝殺的時候，大戰(zhàn)稍許，就聞鳴金。前軍紛紛撤退，后面的人馬輪換上來。

    鼓聲與金鑼很有節(jié)奏感地奏響，傳令兵在營隊中揮舞著旗幟喊叫，大地上上演的仿佛不是戰(zhàn)爭，而是一場歌舞盛會一場藝術(shù)表演。

    薛崇訓于中軍饒有興致地觀賞著宏大的場面，回顧左右部將道：“靠刀劍殺敵的戰(zhàn)爭，還是騎兵比較厲害?！?/br>
    關(guān)中軍將領(lǐng)們不予置評，或許在他們心里，這么用騎兵有點暴殄天物，不過薛崇訓是打過勝仗的人，他們也不好說什么，一切用戰(zhàn)績說話。只是大伙見著戰(zhàn)場上那些前赴后繼不顧死傷硬拼的騎兵將士感到有點rou疼，那玩意十分昂貴，養(yǎng)一個騎兵和兩匹馬至少能養(yǎng)一火步軍了……不過錢是他們娘倆撥，管他|媽|的。

    這時倒是在一旁觀戰(zhàn)的王昌齡說了句實在的話：“我們漢軍的馬，多數(shù)要用糧食喂養(yǎng)，那些糧食都是國內(nèi)的百姓一鋤一鐮常年累月種出來的啊?！?/br>
    薛崇訓看了他一眼，心道：王少伯到底是個詩人。

    大戰(zhàn)持續(xù)了一個上午，兩軍對敵什么招數(shù)都沒用出來，就光在前面硬耗了。突厥倒也耐戰(zhàn)，人馬甚眾受得起半日的傷亡。這時兩軍暫時分開各自修整，人馬一撤，就見草原上擺滿了尸體斷槍殘旗。

    沒一會兒，聽得一員將領(lǐng)喊道：“突厥人要退了！”

    薛崇訓聞聲極目望去，果見突厥大軍后方的主力正在向北運動，應該是要跑。張五郎忙進言道：“敵眾我寡，謹防伏擊，薛郎應謹慎追擊?！?/br>
    確實游牧民族常用的招數(shù)中就有趁人輕敵冒進之時選擇有利時機進攻，薛崇訓便接受了張五郎的話，說道：“傳令馬兵追殺擴大戰(zhàn)果，前鋒越過西城后便停止北進，違令者斬?！?/br>
    第四十四章 黑夜

    薛崇訓這種戰(zhàn)法初看十分兇猛，其實經(jīng)不起耗，屬于前重后輕的布置。他把最精銳的部隊弄到正面去進攻，自然會形成局部戰(zhàn)斗力不對稱的局面，形勢一開始會非常好看。但如果突厥人鐵了心要和唐軍分個勝負，本人他們?nèi)司投?，隨著時間的持續(xù)薛崇訓多半是扛不住。

    不過默啜可汗只和唐軍戰(zhàn)了半日就退兵了，他們根本就不想和唐人死拼硬打。因為草原上不只有突厥人，還有契丹等族在和他們爭奪生存空間……相比那些敵對的游牧部落，唐朝也算不上你死我活的對頭，因為漢人是農(nóng)耕民族占了他們的草原沒啥用。

    薛崇訓也看重了這一點，所以一接敵就爆發(fā)出銳氣不計損失，目的就是為了震懾突厥，為后面的議和爭取籌碼。

    他最終的目的還是要議和，因為以現(xiàn)在安北可調(diào)動的兵力和戰(zhàn)爭資源，根本沒有辦法對突厥主力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更無法深入縱深窮追猛打。他需要時間來積蓄力量和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