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王昌齡只當閑談,便隨口道:“此地官宦大戶云集,各處府邸自然都還不錯?!?/br> “那就是它了?!毖Τ缬柷昧饲密噹?,“去問問是哪家的產業(yè),叫他們搬走,限時滾|蛋。” 王昌齡愕然,一語頓塞。 薛崇訓笑道:“我不把你請到府上去住,不然你不是從一個屋檐下又到另一個屋檐下了?這宅子送給你,它是屬于你的地方,你想改變什么、毀滅什么、添加什么,全憑你做主,它能給你尊嚴?!?/br> 王昌齡忙抱拳道:“郡王的心意我領了,但無功不受祿,我決不能接受如此饋贈?!?/br> “只要你到我?guī)は轮\事,多少俸祿都值,一座宅子算什么?就當是一部分聘請之禮,你盡可坦然受之?!毖Τ缬柡苷J真地說道,“當然我不強求,假如你看不起薛某人,不謔與我為伍,你就當客棧住一晚,明兒搬走便是?!?/br> 王昌齡見他說得認真,不像開玩笑,便說道:“郡王的邀請,我尚需慎重考慮,明日我再給您答復如何?今晚就隨便找個能避雨的地方住下便是,我不講究的,也不想良家官民無辜受到牽連……郡王,我給您的第一個諫言:權柄乃天下人之柄,雖在某人某|黨(太平黨羽)之手,但當國者不能只為某一人或某一黨眾謀利,而應惠及百姓眾生,方是長治久安之道?!?/br> 薛崇訓笑道:“如果你的諫言有切實可行的具體策略為繼,它的價值就遠不止一所宅院了。你且安心,我出錢買下宅子,并不強取豪奪……俞忠,叫薛六把里面的財產往高處算,總價再多加兩成,以補償主人雨夜搬遷的損失。叫他們收拾細軟,其他東西都別帶了,奴婢也留下服侍王先生?!?/br> 外面應了一聲,立馬辦事去了,哪里還管王昌齡同意不同意。王昌齡目瞪口呆,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也有一種受寵若驚的表現,人之常情而已,王昌齡也是個人不是。 薛崇訓看著他說道:“只要你有抱負有才能,便可安心謀事,其他的小事兒都不必cao|心?!?/br> 王昌齡皺眉道:“末學惶恐,恐有負郡王期望。” 薛崇訓笑道:“我一聽說給我下拌子的人叫王昌齡,便叫人多方了解信息,人說你平日狂傲不羈,怎地現在反倒謙虛起來了?” “既然郡王知道我和你過不去,還如此對待,胸懷另人敬佩?!?/br> 薛崇訓笑道:“我不是對誰都那么寬容的?!?/br> 王昌齡仍然沒有馬上答應薛崇訓的邀請,但薛崇訓知道他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時間問題……而王昌齡越是慎重,薛崇訓對他越滿意。要知道重視名節(jié)之士都不會輕易委身別人帳下,不過一旦收服,就是個比較靠得住的謀士。 薛崇訓正缺個出謀劃策的人,雖然寫詩好的人不一定手段|謀略就好。歷史上李白就是個例子,在皇帝身邊呆過也干過軍閥的幕僚,什么澄清宇內的政治|抱負等牛|逼吹得震天響,可從來沒施展出什么有用的手法……不過這個時代識字的人占的比例都不多,有才學的人總歸不會太差,而且王昌齡不久前的那個謀劃已經證實他小小年紀肚子就有貨的。 第五十八章 灰色 暴雨下了一晚上到早上已經停了,長安的幾條漕河水位暴漲險些釀成水患,但這里是京師|河堤修得牢固,不然治起有司官吏的罪來實在太近太容易了。雨后天晴,太陽一照天地間顯得額外的清明,真真是一幅青天白日的世界。 犯|罪后的人有種奇怪的心理,會想回到案發(fā)現場去看看。薛崇訓聽說過這種事,但同樣控制不住自己,第二天一早又親自跑去康陽坊瞧。 街上還有積水,薛崇訓的馬車在大街上橫行時讓水花飛濺,避在道旁的行人被濺得一身是水,但他們看到那馬車的排場時都沒有怨言,而且覺得是被權貴弄得一身是臟水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人家并沒有什么不對。 他們來到康陽坊崔府附近后,薛崇訓發(fā)現大門口挺熱鬧的,還有許多官差,心想那崔莫是被雷劈死的,家丑不可外揚,崔日用倒是不怕人閑言碎語,反倒將事兒搞得沸沸揚揚的。 沒一會,只見一個穿紫色衣服戴璞頭的人從府里走了出來,身影十分熟悉,薛崇訓將車簾撥得更大看清了那人的臉,原來是李守一。聽說現在李守一改了名字,把“守”字去掉,名字變成了“李一”。他可以姓李,但皇帝的名字里有個守字,就得避諱。不過薛崇訓心里還是稱呼他為李守一,習慣了。 薛崇訓心道:這李守一可是我的老冤家總和我過不去,但現在他都不在京兆府做官了,已當上了中書門下的官,他不管朝廷大事又跑到這里管案子作甚,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么?又或者李守一本來就和崔日用有私交,跑過來是為了哀悼的? 不料那李守一眼尖,剛走出門一眼就看出了薛崇訓的馬車不是尋常人家的車,遂徑直向這邊走了過來。也可能是李守一干了多年的京兆府尹,案子辦得多了,他也知道那種罪犯想回來看看的心理? 這個時代的技術有限,官府辦案的難度更高,如是精通刑律的官吏還知道一些土法子取證,可是很多讀書識字的官員并不擅長此道,辦起案來就更麻煩了。一旦出了人命案,官府通常就是調查死者的人際關系,光憑猜,那些和死者有過節(jié)的人就是嫌疑犯……像薛崇訓這種,和死者又有關系,又跑到案發(fā)現場來的人,嫌疑就更大了。 不過薛崇訓并不怕,誰也不敢對他嚴刑逼供,你要懷疑老子,行啊,得拿出真憑實據來。 李守一走到馬車面前,看了一眼前邊那瘦骨如柴的奴仆吉祥,李守一好像認得那廝,便抱拳冷冷道:“河東王既然來了,何不下車一見?” 薛崇訓心下咯噔一聲:這老小子真把我猜了出來?早知道不來這里了。他有點做賊心虛,不愿在人眾前露面,便掀開車廂門道:“李相公不如上車來說話?!?/br> 李守一一甩衣袖頗有些兩袖清風的氣質,然后提了下長袍,低下頭便上了馬車。薛崇訓指著對面的軟塌道:“請坐。奇怪啊,您現在不在京兆府了吧?” “恰好打這邊過,一時好奇便進去看看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崩钍匾欢⒅Τ缬柕难劬Φ?,“怎么,河東王怕我多管閑事?” 薛崇訓強笑道:“關我何事……什么東西讓你好奇了?” 李守一輕輕掀開車簾,指著不遠處的屋頂上的一根長竹竿道:“那是什么?” 薛崇訓頓了頓,攤開手道:“你問我,我問誰?”他一邊說一邊端詳著李守一的臉,李守一的臉粗糙黑黃,雖然沒有薛崇訓的黑,但他不修邊幅胡須有點凌亂,外表實在不是很講究。 李守一也目不轉睛看著薛崇訓,二人就這么對視著,他說道:“方才我隨京兆府的人進去瞧了瞧,我們發(fā)現有根銀線藏在幔緯后面,從屋頂那根竹竿上牽下來……我想請教河東王,這根銀線是做什么用的?” 當然是導線,避雷針怎么能沒有導線?薛崇訓笑了笑,心道:古人并不了解電這種東西,更不知道它是傳輸的;如果他們知道,為什么雷雨天氣里經常燒毀造價昂貴的宮殿官邸,卻沒有發(fā)明避雷針? 薛崇訓壓根就不信李守一這個古人能弄明白其中玄機,便裝傻道:“我并沒有進去,不知道有銀線這回事?!?/br> 李守一神色一凜,哼了一聲道:“屋頂好發(fā)無損,屋里的人卻被雷|劈了,這種奇事老夫聞所未聞,定有蹊蹺!銀線說不定就是將雷電引到人身上的媒介,就如筷子導水……待到雷雨天氣,用牛羊作餌依法炮制,試試便知?!?/br> 厲害!薛崇訓不禁有些佩服起李守一的洞察力來了,看來古人也并不傻,舉一反三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又聽得李守一說道:“丑話說在前頭,只要證實崔莫是因遭謀害而亡,河東王的嫌疑最大!” 薛崇訓冷冷道:“證據呢?” 這樣的謀殺案,又不能對疑犯嚴刑逼供,如何破?李守一回敬道:“不需要證據,人眾的心里清楚?!?/br> 薛崇訓眉毛一挑,恨恨地沉聲道:“你既不能把我繩之于法,如將事兒捅出來,是故意給朝廷抹黑,讓士族對皇室不滿,還是居心叵測想挑起天下人心不穩(wěn),于國何益?” 李守一怔怔地看著他,良久無語。 薛崇訓又說道:“一旦此事證實是謀殺,正如你李相公所言,無論事實如何天下人都會認為是薛某做的;可惜這樣的殺人手段你根本就找不到證據,只能讓我逍遙法外。如此一來,士族大夫們會怎么想?李相公啊,于私您領的是我母親發(fā)的俸祿,于公您是大唐的臣子,您就安心給國家增加動蕩的禍根?李相公啊,按天理自然是所有的惡都應該受到懲罰、所有的善都應該受到褒獎,但是你敢保證牢里關的都是惡人、錦衣玉食壽終正寢的都是善人?” 李守一的額上冒起幾根黑線,細汗?jié)B出,眉頭皺得都快擰一塊兒了,縱然他已經年近不惑之年,但事實上這世道多少人一輩子都無法“不惑”。 良久之后,李守一才抬起頭說道:“銀絲我可以帶走,并叫京兆府的那個同僚不要泄露口風……但我不能就這樣徇私枉法,此事我定會上書殿下,殿下自有明斷。” 薛崇訓聽罷松了一口氣……母親當然會包庇自己的,雖說可能讓她生氣一會兒。 “告辭!”李守一沒好氣推開車廂木門。 就在這時薛崇訓在后面嘆道:“李相公做了宰相后有些改變啊?!?/br> 李守一好奇地停了下來,回頭問道:“哪里變了?” 薛崇訓笑道:“是非黑白,它們本就是清清楚楚的,您說是嗎?” 李守一沉思了片刻,“哼”了一聲斷然下車,什么也沒再說便走。 木門沒關仍在那里搖晃,李守一此人在禮節(jié)上的細節(jié)實在不講究。薛崇訓伸手輕輕拉上門,閉目沉思了一會,便敲敲車廂壁道:“龐二,走了。”馬車啟動時,薛崇訓的身體向后仰了一下貼在靠背上,他知道是因為加速度的緣故。 龐二在前面問道:“郎君,咱們回家么?” 薛崇訓想了想道:“先不回,上回薛六說的那家倚翠樓在哪里,你識路?” 龐二憨憨地老實說道:“不識?!边@時外邊的吉祥說道:“你不識路可以問我啊,你趕著車,跟著我的馬便是?!?/br> 不料走了一會兒馬車就挺了下來,薛崇訓問是不是到了,龐二道:“前面有房屋塌了街上沒法行車,定是昨晚雨大風大|弄|的?!?/br> 薛崇訓便把腦袋伸出來一瞧,果然路堵了,不過步行倒是不礙事兒,便問吉祥:“還有多遠?” 吉祥沿著街面指過去:“前頭就是,就在這條街上?!?/br> “那咱們走過去,你們幾個留下,把馬車停在這兒候著,三娘也留下,你一個女的進青樓不太適當,讓方俞忠等人跟我過去便是。”薛崇訓利索地安排了一下。這時吉祥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郎君,那我呢,留下還跟您啊?” 薛崇訓笑道:“不要臉的東西,跟著罷?!奔榇笙?,屁顛屁顛便跟了上來。 一行人繞過那些阻攔街面的障礙物,往前直走了一陣,果然就見到一家門庭若市的青樓,上面的字寫得明明白白:倚翠樓。薛崇訓見生意這么好,便看了一眼東邊的太陽道:“這才上午時分,就有那么多人到此處消磨時光,唉?!?/br> 侍衛(wèi)們聽罷臉色有些異樣,仿佛在想:您不也是么? 薛崇訓左右一看,吉祥這廝身上居然穿著綢緞,而自己卻穿的是麻布……綱紀混亂連權貴家的奴婢都人模狗樣的,在某些朝代賤籍是不能穿絲綢的,但這時候的妓|女能穿得跟宮廷貴婦一樣。 他們剛進門,便聽得一個婦人說道:“你們倆趕緊去招呼那個客人,穿麻布那黑臉,沒瞧見他的跟班都穿緞子?” 第五十九章 冷暖 青|樓的堂子沒茶館的熱鬧,客官們來找女人的,沒多少人閑得坐在外頭浪費時間,倒是兩邊的閣樓上的房間里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氣氛歡樂非常。 薛崇訓走到一張桌子旁邊坐下,其他幾個人都侍立在一旁,如此作派,架子一下就撐起來了。很顯然他這么個排場的人不是隨便找個普通貨色能糊弄過去的,不一會那青樓的鴇兒便親自來招呼。 只見那鴇兒是個上了點年紀的半老徐娘,濃妝艷抹也遮掩不住歲月的痕跡。薛崇訓一瞧,倒是想起來好多青樓的老板都是這樣的女人,就如安邑坊那家水云間的杜姐兒。很多老|鴇年輕時候也是妓|女,而且是紅過的人,積累了資本和一定的人脈,年紀大了收手卻尋不到其他生計,于是繼續(xù)干這行,從妓|女變成了老|鴇,這還是混得比較好的人才行。 鴇兒笑道:“看您面生,第一回到咱們這里找樂子?沒事兒,一回生二回熟,來了一回以后包您就不想去其他地方了?!?/br> 薛崇訓也陪笑道:“我是經朋友介紹來的,聽說你們這兒有個叫步搖的小娘?” “???”鴇兒的眼珠子轉了轉,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不巧得很,步搖這幾天身子不適,晦氣……不過咱們這兒一共有五個當紅的牌子,要不您另外選一個如何,都不輸她呢。” 薛崇訓肚子里冒出一個壞心思來,心道:鴇兒的意思是那女子大姨|媽來了? 這個他倒是不計較,本來就不是來嫖|女人的,不過想看看大名鼎鼎的王昌齡看上的女人是啥樣,順便認識一下以便搞好關系而已,至于把那叫步搖的女子贖出來的事兒也不必他親自過問,叫人找關系威|逼一下便弄出來了。他想罷笑道:“不打緊,我就找她陪著喝點酒,聽個曲兒,叫她出來見我便是?!?/br> 但是鴇兒一臉的犯難,沒有答應的意思。薛崇訓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表情,卻不知方才說的身體不適是不是個借口。他也不多問,遂從袖子里摸出一張紙和一小塊玉出來拍在桌子上:“五百貫,咸通錢莊開的票,拿這東西去隨時取得出來?!?/br> 鴇兒驚訝地看著薛崇訓,隨即拿起桌子上的票仔細瞧了瞧問道:“您的意思是……這錢干嘛用的?” 薛崇訓笑道:“步搖整個人當然不只五百貫,你讓她出來陪我一會兒,這錢就是你的了。” 鴇兒大喜,當即將那票收了。她很歡喜,薛崇訓也很歡喜:要給步搖贖身,估計一文錢都花不了,也許那幫官員還得反過來敲詐一筆,唉,五百貫就當是給這鴇兒的一點補償吧。 有了銀子,她們便額外熱情地張羅起來,又帶薛崇訓等人上了內置的樓梯。走到一個房門前,那鴇兒將旁邊的一個木牌翻了過來,指著里面道:“郎君請進,女兒一定能侍候好您的?!?/br> 薛崇訓愕然道:“你不是說她這幾天身子不適?方才咱們上樓梯的時候我分明看見有個男的從這屋出來?!?/br> 鴇兒有些尷尬道:“就是不適,可總有挑嘴的非得找她,您不就是一個么?” “是了,哈哈?!毖Τ缬栆幌胝媸悄敲椿厥?,也是笑起來,又回頭對幾個漢子道,“在這兒候著。” 薛崇訓推門而入,第一眼便看見一個屏風,上面繡著幾朵荷葉荷花,還有兩只鴨|子……也許應該是鴛鴦,但畫上的模樣太像鴨|子。房間里的家具都是上漆的木頭做的,窗戶上有鏤空的花紋,濃烈的東方古典氛圍。這讓薛崇訓感覺很好,一直就很偏好這種風格的文化,如果在現代這樣的布置不知要花費幾何才能辦到。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穿著羅裙的小娘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她長了一張鵝蛋型臉,一邊走一邊還在挽頭上的凌亂青絲。頭發(fā)這么一挽起來,白皙纖直的脖子就愈發(fā)好看了。 “這幅樣子出來見郎君,真是羞愧得緊,可又怕您等得太久?!毙∧镙p輕屈膝道,“我這廂有禮了?!?/br> “不必客氣?!毖Τ缬柋?,“我是王少伯的朋友,你就是步搖?”這當口他正見一縷青絲從小娘的頭上滑到了臉上,凌亂之間,倒是增添幾分楚楚之美,讓她看起來仿佛有憂愁之感。 薛崇訓心道:古代佳人真是有一種很別致的韻味,不僅是身體容貌,在言行投足、衣著裝扮之間的古典感覺,是一種文化罷。想來那王昌齡是個文人,喜歡這樣的女人也就不足為怪了。 “我的名兒正是步搖?!毙∧锶崛岬卣f道,神色之間有些尷尬。 薛崇訓品出味來,她定是覺得王昌齡叫朋友來嫖|她有點不自在,他忙暗示道:“聽樓里的鴇兒說你這幾日身子不適?你要將息自己?!?/br> “謝郎君好意?!辈綋u邁著細碎的步子走向熏爐那邊的一個柜子,回頭說道,“你先請坐吧……郎君既是少伯的好友,還沒請教名諱呢。” “我姓薛?!毖Τ缬栯S口說道,然后走到一張軟木椅子前邊,拂了一下長袍坐下。這時候步搖拿著一個陶瓷罐子和兩只琉璃杯走了過來,淺笑道:“聽說你花了五百貫,敗家也不是這么敗的哦,這么說您可別生氣……西域葡萄酒,平時我不舍得拿出來,薛郎花了那么多錢,我要拿好東西招待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