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長安內(nèi)外、關(guān)城之上,多少仁人丈夫翹首迎風(fēng),滿懷感情地高誦三河賦,只待貴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抱負,委以重任,澄清宇內(nèi)。 由是無論廟堂還是江湖,對于朝廷整頓吏治的呼聲越來越大,輿情洶涌,正義之聲比這金秋季節(jié)的秋風(fēng)之聲還頻。 ……大明宮的鼓聲響起來了,身穿明光甲的衛(wèi)士英武整齊,在兩闕之傍交接魚符,雄壯威武的喊聲道:“時辰已到,魚符并合,開……宮……城!” “噠噠噠……”黑壓壓的鐵蹄在大道兩旁行進,刀槍如林,盔甲碰撞得哐當(dāng)直響。丹鳳門外文武百官映著東天的曙光,昂首闊步,走向?qū)m門,準備參與全世界最強帝國的決策運轉(zhuǎn)。 絳幘雞人抱曉籌,尚衣方進翠云裘。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日色才臨仙掌動,香煙欲傍袞龍浮。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到鳳池頭…… 宣政殿宏偉寬闊的大殿上,宰相張說站在百官之中,高唱了一段《三河賦》,義正辭嚴地大聲說道:“不患寡患不公!天下糧賦運及長安路途艱險,宵小之輩竟然從中牟利!我大唐的公道何在?人心何在?長此以往,民心不存,社稷堪危,天子不可不察!” 另一個大臣附和道:“天下治,首推吏治,地方官代天子牧一方土地,如不能克己奉公,中樞國策皆是惘然?!?/br> “朝廷應(yīng)重視地方官人選,糾正重內(nèi)輕外風(fēng)氣,選官應(yīng)重賢能,不循資歷……” 這次朝會正直之士紛紛言論,是這些年宮廷動蕩局勢下難得一見的場面,倒是太平那邊的權(quán)貴個個緘口不言,一副理虧的樣子??傊畯R堂上的狀況十分反常。 皇帝李旦端坐在上位,啥也沒說,偶爾“嗯”地應(yīng)一聲,誰說話他就看向誰,很是認真地聽取大臣們的諫言。 就在這時,御史大夫張濟世出列指名道姓地糾劾了幾個地方官,并呈上一份附帶了證據(jù)名目的奏章,要求皇帝下詔押解那幾個官員回京問罪。汝州刺史呂竮的名字列在罪臣的榜首,被冠上了十條大罪,張濟世說道:“汝州刺史呂竮貪墨最多,欺上瞞下,膽大妄為。他索取賄賂、巴結(jié)上官,專營私利,證據(jù)確鑿。貪財數(shù)以十萬貫皆有帳目,這些錢到哪里去了?國家的蛀蟲不僅只有他呂竮一人!” “我告訴你錢到哪里去了?!币粋€平靜的聲音道。 聲音不大,也不如剛才那些官員一樣滿懷激情,但正因與眾不同,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眾人的目光轉(zhuǎn)向說話那人,只見此人是宰相陸象先。 陸象先一向生性淡泊,名聲尚好,雖然坐上相位是因為太平公主出力,但他從來沒有去媚事太平,更不參與太平一黨的陰謀密議,凡事寬厚公正,朝野人士對他還是很尊重的。 陸象先一身紫袍已經(jīng)洗得陳舊,須發(fā)飄逸,仙風(fēng)道骨,長身而立,回顧了一下眾位大臣,緩緩地說道:“運河沿岸吏治如何,老夫暫不評斷。只說張御史提到的這筆錢財,用到什么地方了。” 李旦微微動了一下身子,說道:“你說,他們是怎么花的?” 陸象先一副不重名利的樣子,淡泊地說道:“怎么做才能真正利國利民,這才是我們出仕最初的想法。老夫手里剛收到一份咨文,是數(shù)月前出京的衛(wèi)國公薛郎發(fā)來的,他告訴了我們錢是怎么花的,諸位要不要聽聽?” 李旦好奇地說道:“念,念出來大伙都聽一下?!?/br> 由是陸象先便從袖袋中摸出了一張信札,舉起來示意了一下:“這份咨文文辭平實、枯燥,單從文采上實在比《三河賦》差了不止一個層次,但老夫覺得‘薛氏咨文’比《三河賦》寫得要好。何也?因為它更加利國利民。 大殿中很快安靜到了極點,此時如果掉落一根針恐怕都能聽見,人們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有好奇、有驚異、有不解、有不安…… 只聽得陸象先毫無感情地念道:“新任戶部侍郎薛某頓首,某自出京之后,先后歷經(jīng)渭河、黃河,親眼目睹漕運境況,苦矣,難矣。三門砥柱偶遇一船夫,船夫言河水之腥,是運糧戶之血,某見船沉人亡、親人呼天搶地,深以船夫之言為然……或曰吏治不修,上干天怒,此言放之四海而皆準,凡有艱難、便曰吏治,幾無錯漏。然某以為,漕運糧賦之難,法之不善,猶大于吏治不修……” 陸象先停頓了片刻,又繼續(xù)念道:“……請修三法,曰:四段法、倉廩法、雇傭法。四段法曰,江船不入汴水,汴船不入黃河,河船不入渭水……” “三河法”一出,廟堂上所有的人都瞠目結(jié)舌,無人再高談闊論。這封咨文沒有抒情、沒有地方風(fēng)物描寫,辭藻上比不上《三河賦》,但相同的是兩篇文章本身都是實地考察之后而成,有理有據(jù),說服力相當(dāng)強。 《三河賦》既是賦,主要思想是反應(yīng)現(xiàn)實,抒發(fā)感情,痛斥弊端;“三河法”的出發(fā)點卻是“如何改變現(xiàn)實”,并成功地創(chuàng)造了一種全新的漕運制度,從論述上看,這種制度是合情合理的,是符合實情的。 拋開文化價值,單從治理國家角度看,三河法完勝三河賦! 所以先前那些激動萬分的正直官員,現(xiàn)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象先回顧眾人道:“錢到哪里去了?建糧倉,雇運工、招兵募、造糧船。‘籌集’了多少錢,花了多少錢,怎么花的,朝廷議事堂會叫薛郎列出帳目上報,如果其中存在貪墨,老夫第一個彈劾他。對事不對人,只要我等一心為國,焉有國之不治?” 幾句話,平平淡淡的,但是許多官僚的臉已經(jīng)紅得像豬肝一樣,就像“噼里啪啦”被人扇了無數(shù)巴掌一樣。 張說下意識看了一眼侄兒張濟世,他的臉色實在難看極了,仿佛在說:你搞得什么?親自到東都走了一趟,事情都沒弄明白,火燒屁股似的就回來弄一堆事,不是伸臉給人打么? 而太平座下那幾個心腹宰相,得意洋洋的模樣讓其他人看著恨不得抽他|娘|的幾耳光……特別是竇懷貞,也不佯裝一下,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真是遭人恨啊。 李旦發(fā)話道:“太平推舉薛郎治河,不負朕心,朕便等著運河大治。真能像他所說的那樣,從南方運糧只需一月?如若實現(xiàn),朕一定為他進爵,嘉獎其功。”、 第二十一章 筆勢 “殿下您不知道,今天在朝上,我們胸中那口氣真是太順了!”竇懷貞滿面紅光地說著,他一下值就迫不及待地趕到了鎮(zhèn)國太平公主府,將朝堂上的情形詳詳細細地描繪了一通。 雖然太平公主早已得到了消息,但還是興致勃勃地聽著竇懷貞再說一遍,因為竇懷貞插科打諢地模仿著表情動作,很有觀賞性,太平公主也很愿意再樂上一樂。 竇懷貞笑道:“他們幾個老兄弟,那臉色紅得,我當(dāng)時就差點樂出聲來,這不拼命忍住才保持住我榮辱不驚的風(fēng)度啊?!?/br> 一旁的蕭至忠也難得笑意吟吟,插話道:“你還說忍著,我明明看見你把啥都寫在了臉上,沒見張相公(張說)老是看你?那時候我真擔(dān)心你們會打起來?!?/br> 竇懷貞搖頭道:“他哪敢打我?下午在議事堂里商議‘三河法’,張相公不也贊同了?他就算心里有一百個不痛快,可理兒在咱們這邊,他只有一口氣往肚子里咽不是?!?/br> 蕭至忠道:“這次我們完勝,最大的功勞自然是薛郎,三河法……佩服佩服;其次功勞應(yīng)該算陸相公(陸象先),三河法從陸相公口中出來,那是擲地有聲,名正言順?!?/br> 太平聽別人贊揚薛崇訓(xùn),臉上的微笑不變,但心里還是比較順的。剛才她一直沒說話,這時提到薛崇訓(xùn),便馬上開口說話了,當(dāng)然語氣并不像竇懷貞那樣得意忘形,只是淡淡地說道:“崇訓(xùn)尚需歷練,不用太夸他,免得他心高氣傲……其實我以前很看重劉安的,哪想他畏手畏腳許久拿不出一個章程來,這一點他就比不上崇訓(xùn)了?!?/br> 旁邊的官僚們心里琢磨著太平的這句話,不就是在捧自己的兒子么?蕭至忠心道:劉安哪里來的膽子去斷太平家的財路?薛崇訓(xùn)有那膽子,不過是憑借身份,他當(dāng)然不怕,要是換作劉安的位置,就算理出了三河法,真不用擔(dān)心上面的利益關(guān)系么? 不過蕭至忠處事說話比竇懷貞謹慎多了,他心里雖然這么尋思,但口上卻順著太平的心情說道:“薛郎有勇有謀,行事果斷,絕非常人可比;但殿下的信任,免去了薛郎的后顧之憂,也是很重要的啊?!?/br> 太平又道:“陸象先當(dāng)初沒有拒絕我推他入相,我知道他的態(tài)度還是向著我的……此人就是太清高了,今天這樣的日子也沒說過來走走?!?/br> 竇懷貞笑道:“不就是圖個名么?” 蕭至忠皺眉道:“從一怎么能如此說呢?難道進出公主府會影響名聲不成?” 從一是竇懷貞的表字,這個字實在很諷刺,竇懷貞不僅沒有從一而終,反而前后依附了幾個權(quán)貴…… 他聽得蕭至忠的話,臉色一拉,有點不高興地說道:“你非要和我抬杠才行?殿下是今上的親meimei,地位崇高,陸象先這樣的人就是那么副德行,你越是權(quán)貴,他越是不冷不熱,要我這么說明白老哥你才懂!” 太平微笑道:“不用在意陸相公,他一向就是那樣的人。如果他不那么看重名節(jié),今天朝上的效果也不會這么好不是……對了,你們覺得張說這個人怎么樣?” 現(xiàn)在朝中的六個宰相(本來是七個的,劉幽求被流放到嶺南去了,只剩下六個),有五個是傾向太平的人,最后還有一個沒收攏的就是張說,所以太平才有此一問。 蕭至忠沉吟道:“平常沒見張說或者他的親信進出太子府門,他可能心里向著太子那邊,但和劉幽求那些人不同?!?/br> 太平點點頭道:“張說這樣的人,有底子和才能,文采武功雙全,如果能把他拉攏過來,倒是一件很好的事?!?/br> 蕭至忠道:“恐怕很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宰相了,殿下不能像推舉陸象先入相那樣去拉攏他。此人不貪財不好色,行事端正,很有骨氣,很難……” “人總是有弱點?!碧降卣f道。 竇懷貞剛才在低頭尋思著什么,這時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狀:“我知道張說看重什么!” “你說說看?!碧胶苡信d趣地問道。 “權(quán)位?!备]懷貞胸有成竹地說道,“我敢保證,他非常在意權(quán)位!我聽說他以前經(jīng)常收受賄賂,但現(xiàn)在卻能極力克制還博了個不貪財?shù)拿烂?,因為比起錢財,他更看重權(quán)位;還有一件事,我說來殿下一聽便知,以前張說做過兵部侍郎,后來他調(diào)升兵部尚書兼同中書門下,品級便比以前的兵部尚書高一等了,卻嫌人家倚老賣老對自己不夠尊重,因此設(shè)法逼其致仕?!?/br> 太平公主聽罷頗為高興,“既然這樣就好辦,只要設(shè)法施以壓力,讓他知道如若不就范便貶出長安,如果他真的這么看重權(quán)位,自然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br> 蕭至忠忙勸道:“這個辦法不定管用,張說城府很深,且能屈能伸,如果他看好的是太子,恐怕就算貶官也不會就范。” 太平公主冷冷道:“能拉攏當(dāng)然好,如若不能,設(shè)法將他貶出長安,免得他再糾集一幫御史像這次一樣給我找麻煩?!?/br> ……太平等人論及的張說確實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糾劾斜封官的布局其實就是出自他手,張說是直接參與此事的人中間品級最高的大佬,他和姚崇等人的私交關(guān)系并不融洽,卻抓住公心這一點成功地完成了三個步驟,不料被薛崇訓(xùn)出其不意敗了個徹底。 失敗并沒有讓張說惱羞成怒,他反而極快地調(diào)整了心態(tài),不僅在宰相議事堂力挺“三河法”,沒過幾天還親筆寫了一遍文章贊頌革新。張說原本就極有文采,寫出的文章傳得就快……如此一來,張說的公心朝野皆知,很好地表現(xiàn)出了他凡事以國家黎民為重的原則。三河法好,他并不因為是對手提出來的就貶低它。 “法、賦之爭”張說輸了,但輸?shù)貌⒉浑y看。如果沒有薛崇訓(xùn)的出其不意,張說嚴謹?shù)牟季质遣豢赡茌數(shù)舻?;而且他最后贊頌三河法的這一筆,簡直是妙筆生花,力挽頹勢。 張說對侄兒張濟世推心置腹地說道:“尊重對手,是起碼的修為;能屈能伸,是起碼的能耐。薛崇訓(xùn)提出的‘三河法’,絕對算得上是神來之筆,輸了便輸了,并不冤枉。” 第二十二章 搭建 長安的形勢大好,對薛崇訓(xùn)革新漕運十分有利。他完成了制定法令等前期準備之后,就開始著手實施具體步驟。 做事確要借“勢”。有勢,就如行船有風(fēng),順利多了。沿河的地方官很多差點獲罪被押解京師,如汝州呂刺史這些人,對薛崇訓(xùn)是充滿了感激,于是諸多配合;文人屆的輿情也迫不得已地轉(zhuǎn)向,稱贊“三河法”利國利民,就連宰相張說都承認了這點。種種因素讓薛崇訓(xùn)進展神速,順利異常。 薛崇訓(xùn)從河?xùn)|(今山西)老家收羅了一批在當(dāng)?shù)赜悬c名氣的賢才,開始搭建班子。薛家是河?xùn)|世家,在當(dāng)?shù)孛暤匚唤?jīng)歷了百年積累,使用河?xùn)|人為班底讓薛崇訓(xùn)覺得可靠得多。 首先他在戶部行轅設(shè)立了兩大衙門,一個是“戶部漕運分司”,另一個“漕運軍衛(wèi)”。 漕運分司里面的人有河?xùn)|詩人、士族,甚至還雇了一些商幫的掌柜,通過制定基本規(guī)則,薛崇訓(xùn)設(shè)想把這個衙門做成有“基金”性質(zhì)的機構(gòu),不僅要在運河沿岸征漕運稅、調(diào)度漕運錢糧,還要滲透商貿(mào)、錢莊,用公款賺錢……當(dāng)然現(xiàn)在只是一種設(shè)想,目前這個衙門的功能是為了核算倉庫、運輸?shù)然ㄙM,支取俸米等事而設(shè)立的。 “漕運軍衛(wèi)”下設(shè)四個兵募行營,為了防衛(wèi)糧倉、押運糧船而設(shè)立。規(guī)模預(yù)算不是很大,不然會遭中樞忌憚,能完成保護轉(zhuǎn)運的目的就夠了,不能對朝廷重鎮(zhèn)有威脅力。 但在薛崇訓(xùn)心里,這支軍力在非常時期或許也能用得上,所以他尤其重視漕運軍衛(wèi)的將帥人選。 漕運募兵的總管人選是河?xùn)|人,名叫湯晁仁。其父輩在貞觀時期曾幾度參與唐軍的開邊戰(zhàn)爭,也算是武臣之家,但在后來的政治動蕩中湯家多次受到牽連,導(dǎo)致家道中落,大不如前。湯晁仁以前在河?xùn)|薛家的地盤上做過一段時間團練使,因和薛家常有來往,說起來薛崇訓(xùn)的拳腳基礎(chǔ)就是湯晁仁教習(xí)的,交情不淺。 湯晁仁收到薛崇訓(xùn)的書信之后馬不停蹄就趕來洛陽,薛崇訓(xùn)也是十分看重,親自到城外迎接。 天上下著蒙蒙小雨,薛崇訓(xùn)一行人等大半個時辰,才見三匹馬向這邊行走過來。小雨如霧,雖然已經(jīng)離得不遠了,仍舊看不清那三匹馬上的人臉,不過薛崇訓(xùn)還是一眼就認出湯晁仁來了。 湯晁仁的魁梧身材是與眾不同,肩膀特別寬。一眼看上去,雖然只看見個輪廓,但加上他騎馬的動作,薛崇訓(xùn)差不多就能斷定,中間騎馬那人就是年少時教過自己習(xí)武的湯團練。 薛崇訓(xùn)策馬從傘底下沖了出去,左右護衛(wèi)急忙陸續(xù)吆喝“駕”追了過去。 “湯團練!”薛崇訓(xùn)喊了一聲。 對面那人驚訝地“哈”地叫一聲,喊道:“薛郎!你怎么迎出城來了?” 薛崇訓(xùn)笑道:“你沒來過洛陽,我怕你進了城找不著路。幾年不見,湯團練英氣不減啊?!?/br> 這時湯晁仁的馬已走到了面前,只見他身材不高,但臂圓腰粗,寬大的肩膀讓他看起來很是魁梧。三十余歲的年紀,臉白,嘴上和下巴的胡須整整齊齊的。 湯晁仁也不多說,直接從馬背上跳將下來,“咵!”地一聲,踩得泥漿四濺。他招了招手道:“薛郎下來,我試試你這幾年拳腳長進了沒有。” 剛見面就要打架,薛崇訓(xùn)身邊的侍衛(wèi)臉色都變得有些異樣。薛崇訓(xùn)低頭看了一眼地上,這城外不必城內(nèi)的石板路,路上全是稀泥,頓時愣了一愣,不過馬上他就一聲大笑,說道:“我這幾年沒怎么練拳腳功夫,兵器倒是常常練練。不過湯團練年紀大了,肯定不如幾年前厲害,我來試試……”當(dāng)下便從馬上翻身下來。 湯晁仁才三十多歲的樣子,聽到薛崇訓(xùn)意思是他老了,當(dāng)下便不服氣道:“好,試試便知我老不老!”說罷擺開了架勢。 薛崇訓(xùn)爽朗一笑,一撩長袍,踏著稀泥伸出手掌站在了湯晁仁對面。只聽得湯晁仁說道:“讓你先手,來吧?!?/br> “哼,湯團練要托大,我就不客氣了!”薛崇訓(xùn)當(dāng)下奔了過去,一腳側(cè)踢過去,人沒踢到,但腳上的稀泥卻被甩得滿天亂飛,弄了湯晁仁一頭一臉。 湯晁仁躲過攻勢之后,憤憤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泥巴,罵了一句,揮著拳頭沖了上來,二人頓時打?qū)⑵饋怼?/br> 這時只聽得“砰”地一聲,薛崇訓(xùn)不幸臉上挨了一拳。旁邊的侍衛(wèi)驚呼一聲,座下的馬匹一陣sao|動,方俞忠舉起手阻止了侍衛(wèi)們的異動,他是薛家的老人,以前就見過湯團練,當(dāng)然明白湯團練和郎君的交情。 “打我的臉!”薛崇訓(xùn)憤怒地罵了一聲,當(dāng)下就呼呼攻出幾招快拳,但薛崇訓(xùn)的拳腳功夫和湯團練比起來實在稀疏平常,沒討到一點便宜,不出片刻,腿上被撂了一記,一個沒有站穩(wěn),摔了個四仰八叉,弄得一身稀泥,狼狽極了。 侍衛(wèi)們頓時面面相覷:薛崇訓(xùn)平時是從來不會這般失身份的。 湯晁仁見狀哈哈大笑:“你仍舊不是我的對手啊?!闭f罷走上前去伸手拉薛崇訓(xùn),卻不料薛崇訓(xùn)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同時一腳勾向他的下盤。 湯晁仁的手被抓住,一個躲閃不掉,瞬間就被薛崇訓(xùn)搞翻在地,也弄了一身泥。薛崇訓(xùn)見狀心情大快,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