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客首領深深的看了一眼郭解和曹性，冷哼一聲，抱拳離去。

    待這群人走了，李衛(wèi)才問：“為什么保我？公孫策孝順，你們忤逆了魏王，魏王收拾你們一頓還是不成問題的?！?/br>
    郭解掏出葫蘆，給李衛(wèi)灌酒，邊灌邊說：“不是保你，而是保護你的秘密。殿下出征不足十日，朝堂上有些人已經按捺不住了?！?/br>
    李衛(wèi)喝完酒，長長出了一口氣：“權力這玩意兒，真他媽惡心！”

    曹性點點頭，靠在木樁上說：“不是權力惡心，是人心才對。我只知道，只要效忠殿下就成了，這是我的本份。”

    郭解繼續(xù)喂著李衛(wèi)飯菜，無所謂說道：“殿下對咱有知遇之恩，其他人的話，和咱沒關系?！?/br>
    李衛(wèi)酒勁發(fā)作，打了一個嗝，暈沉沉詢問：“因為我背叛殿下，你們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你有你的原因，你的背叛不是為名為利，算不上多可惡。不過你卻是那批老人中第一個背叛的，殿下想饒你，其他人也不會愿意?！?/br>
    郭解解下自己披風，裹到李衛(wèi)身上，說完就慢悠悠走了。

    曹性見李衛(wèi)睡了，留下守衛(wèi)后也去他處巡視了。

    不會有人看到，睡著的李衛(wèi)笑的甜蜜，卻有一行行清淚被略寒的夜風吹走。

    一夜就這么過去，天亮了，又是嶄新的一天。

    八月二十五一早，公孫策盡起大軍南下進攻臨邑田忌部，半途就接到了田忌的信使。

    田忌雖然表明了投降的意思，可公孫策依舊不敢大意，他輸不起。

    這一日的早上，在平陽郡甘亭，與伏曉光對峙的晉軍再次有了動作，派出百余騎直赴伏曉光營壘。

    伏曉光與部下千騎在這里已經和幾十倍于他們的晉軍對峙了十日，每天所受到的壓力難以言表。

    既要擔心晉軍壯士斷腕，又要防備晉軍派銳士劫營救走李靖等人質。還有就是他們的后勤線已經被晉軍截斷，殘存軍糧不足五日。

    如今東線戰(zhàn)場到底打的怎么樣，他們一無所知，不知道自己這么堅持下去，有沒有意義。如果他們堅持到最后，換來的是公孫策慘敗，他們一定會瘋的。

    疤臉站在木墻上，指著趕過來的晉軍輕聲說道：“伏校尉，你看，那人好像是馬成！”

    伏曉光臉色再次變得很難看，他也看到了馬成，晉軍打的什么主意他瞬間就知道了。

    西征時，他留守定遠城，公孫策摯友花缺投火自盡，弄得他被公孫策一擼到底。如今又有一個摯友被晉軍挾持，想必是來交換李靖等人質的。

    如果他不同意，馬成出了問題，他可以想象，公孫策這次絕對會生吞了他！

    如果他被迫交換人質，沒了人質在手，他這一千騎眨眼就能被晉軍淹沒，能不能見到公孫策還是兩說。

    他也不知道河東郡此時如何，如果還是那么點兵力的話，晉軍就能長驅直入，直攻夏城。

    他不敢想象丟失人質后的慘重后果，更不敢坐看馬成被殺。

    晉軍百余騎停在營壘百米外，馬成一身素色棉袍，人消瘦了不少，望著營壘上飄揚的紅底黑色魏字旌旗還有公孫二字大旗，輕輕一嘆后，瞇眼微笑。

    “侯將軍，我馬成怎么說也曾經是一方人主，穿這樣一身回魏國，怎么也說不過去吧？”

    侯君集聲音平靜：“你想怎么樣？”

    “給我來一套符合我身份的戰(zhàn)甲，越華美越好，我要風風光光的返回魏國。要知道，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披甲了，回到魏國，我就歸隱山林過安樂日子去了?！?/br>
    侯君集望著一臉微笑的馬成，蔑視輕笑：“你不怕晉軍一舉南下，直搗黃龍，滅了公孫策老窩？”

    馬成歪頭斜視侯君集：“他在東線大勝特勝，在沒有陷入窘境之前，別說李恪，就是他老子李世民都不敢進攻河東郡。估計你們也就是索回人質，在勒索一點金銀糧草什么的?！?/br>
    侯君集緩緩點頭，盯著馬成說道：“可惜你的身份，不然陛下必然會重用你?！?/br>
    “晉國將星閃爍，人才濟濟，我去了也只是墊底，還不如不去。與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晉國討飯，不如在魏國啥都不管，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馬成突然又問：“為什么你們一定要打來打去？那么多人身死，無數(shù)的家庭破碎。現(xiàn)在才剛開始，如果割據的時間長了，一代代的仇恨傳遞下去，神州必然會分裂的?！?/br>
    侯君集并不言語，差人返回營地去給馬成找一件華美戰(zhàn)甲。

    馬成望著碧藍天空，幽幽說道：“我從軍一年，大小也有百余戰(zhàn)，一日數(shù)戰(zhàn)，月月不絕。覆滅在我手里的軍隊沒有二十萬，也有十五六萬?？晌抑挥幸患虑樽顬楹蠡??！?/br>
    “愿聞其詳?！?/br>
    “那就是西州聯(lián)軍入寇西域，侵我神州之時我卻率軍北上草原，沒有隨他去好好殺上一場。為神州而戰(zhàn)死，相比于現(xiàn)在的落魄，那是何等的榮耀！”

    馬成說完，侯君集沉默片刻說道：“你回到魏國，還是有機會的。”

    不久，從大營取來一副華美金甲，馬成撫著戰(zhàn)甲輕聲自語：“是山文甲?。∥矣浀煤退趤y世后相遇時，他穿的就是山文甲，他還給我送了一套。我很珍惜那套戰(zhàn)甲，舍不得穿，可惜丟在了草原?！?/br>
    馬成展開雙臂，他弟弟馬瑞為他披甲，魏軍營壘營門大開，伏曉光率百余騎出營，與侯君集等人相隔五十米默默對視。

    馬成換完甲，將頭盔戴上，一臉肅容為自己系好頭盔繩帶。原地走了兩步，詢問自己弟弟馬瑞：“小子，你哥現(xiàn)在威風不？”

    “二哥，還差點什么?！?/br>
    馬成拍拍腦袋，扭頭望著侯君集說道：“侯將軍，可否給我一口長劍做個陪襯？”

    侯君集死死盯著馬成，緩緩對自己親兵伸出手，親兵解下自己佩劍雙手遞交到侯君集手中。

    侯君集舉著長劍對馬成說：“可以給你，希望你不要自誤。只要換回李靖總管等人，你的那些部屬我們必會依約釋放?！?/br>
    馬成一把接過劍，猛地抽出，劍身光滑明亮，舞了三五招，又問自己弟弟馬瑞：“阿弟，哥哥現(xiàn)在很威風吧？”

    “二哥，如果再有十萬大軍站在背后，那才叫威風！”

    馬成拍了自己弟弟腦門一巴掌，望了一眼侯君集對馬瑞說道：“去，給伏曉光說一聲，就說晉軍根子軟，沒膽子打河東！”

    馬瑞看了一眼侯君集，見侯君集沒有反對，又見馬成對他點點頭，他又望著對面全力戒備的魏軍，緩緩走過去，三兩步一回頭，看到的都是馬成對他的笑。

    等馬瑞到達魏軍陣前，盾陣留開一條口子，剛放馬瑞進去，馬成就大喊一聲：“阿弟，照顧好你嫂子！”

    “不要！”

    伏曉光伸手大喝，眼睜睜看著立在侯君集身旁的馬成在晉軍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一劍抹了脖子，一腔熱血直沖云霄。

    “二哥！”

    馬瑞在盾陣中拳打腳踢，想要掙扎跑出去，伏曉光一把抓住他的背，拎著馬瑞大喝一聲：“撤！”

    馬成的尸體噗通倒地，侯君集痛苦地閉上了眼，他又該倒霉了。

    第八十章 不可彌補的裂痕

    甘亭，晉軍大營。

    “馬成陣前自盡，我們白白做了一次惡人，不僅沒有交換回李靖諸將，還徹底得罪了公孫策！”

    李恪望著蒼穹，幽幽說著，侯君集跪在一旁，腦袋緊緊貼著地面。

    “現(xiàn)在擺在我們面前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乘公孫策尚未回師河東之前，攻入河東！”

    李恪剛說完，就見軍中宿將群起激憤，言辭間滿是李靖等人對晉國的重要性，他不由扭頭去看李績。

    李績對他緩緩搖頭，指著北邊說道：“與魏國開戰(zhàn)，意味著我們要撕毀四國盟約，乘著公孫策主力盡出而攻河東，傳揚出去，晉國的名聲必然受污?！?/br>
    “我們已經惡了燕國，一旦四國聯(lián)盟破裂，秦魏從南而攻，燕胡由北而來，晉國四面受敵，晉國絕難持久?！?/br>
    “就是要開戰(zhàn)，也要等朝廷商議，我們要聽朝廷的，不可妄動兵戈！”

    李績的最后一句話才是核心，打不打魏國李恪說了不算，這事要聽李世民的。

    李恪張了張嘴，見軍中眾將無有贊同進攻的，也就閉口不言。

    李世民到底打不打魏國，這里的人都知道，很想打！

    如李績所言，此時的魏國外強中干，是進攻魏國最好的時機，如果錯過這個時機，等到公孫策將新占地區(qū)和資源整合完畢后，到時候晉國都要看公孫策的眼色。

    可有個四國盟約存在，晉國撕毀條約，必然會失信于列國，對以后發(fā)展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

    乘盟友空虛之時撕毀盟約，對晉國名譽的打擊更是毀滅性的。

    盟約無法束縛住晉國，可之前被俘虜?shù)睦罹?、秦瓊程咬金等人，就是他們的一道緊箍咒。

    如果李世民無視李靖等人的性命強行攻打，那么晉國上下必然貌合神離。李靖等人在晉國有著錯綜復雜的關系，與他們親厚的神將必然會心灰意冷。

    而其他神將也會寒心，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諸將才會反對李恪的進攻提議，這不僅是為了李靖等人的性命著想，也是為了自己以后的命運做考慮。

    一場會議不歡而散，諸將離去，留下李恪與親隨高力士。

    沒看錯，就是唐玄宗李隆基時期的有內相之稱的高力士。

    高力士和李恪也有著莫大關聯(lián)，李恪的兒子李千里被流放時，依舊很討武則天的歡心，李千里挑選了兩個資質不錯的七八歲小太監(jiān)送到宮里，高力士就是其中之一。

    “父王的意思我理解，就是由我挑動戰(zhàn)爭，可諸將不聽調遣，為之奈何！”

    他身后高力士給李恪搖著扇子，柔聲清音：“太子殿下，諸將皆懷有私心。不主動出戰(zhàn)，我們可以逼迫他們出擊。”

    李恪搖頭：“如果失了軍心，我這個太子之位也就坐不穩(wěn)當了。”

    “殿下，如果挑不起戰(zhàn)爭，您在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br>
    李恪默默點頭，失去了軍心自己的太子很難繼續(xù)當下去，可失去了李世民的支持，他可能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高力士繼續(xù)說道：“今日馬成于陣前自盡，魏軍必然震動。只要派偏師側擊佯攻，他們就如驚弓之鳥，自覺生路無望之余，有可能會降，也有可能會……”

    “夜里，派左右內率分兩路佯攻魏軍營壘，聲勢可以造的大一點?！?/br>
    李恪說完，起身離開，背影顯得有些衰老。

    晉國與唐制一樣，李世民統(tǒng)轄十二衛(wèi)，而李恪這個太子也有東宮六率。這些軍隊建制歸他們管，但調動起來還需要朝廷公議后的書文。

    此外還有他們的直屬軍隊，相當于私軍，如李世民的左右監(jiān)門衛(wèi)，左右千牛衛(wèi)；李恪的直屬私軍則是左右監(jiān)門率，左右內率。

    晉軍營壘中，伏曉光檢查完米糧說道：“這些東西只能保證大家五日內不餓肚子，真正想吃飽，只能吃到明天下午！”

    “留半日干糧，余下的都發(fā)下去，讓弟兄們吃飽！”

    疤臉一旁詢問：“伏校尉，我們要撤？”

    伏曉光緩緩點頭：“馬成可能就是晉軍和我們交換人質的底氣，他今日自盡于陣前，晉軍已經沒了其他選擇，要么退軍，要么進攻?！?/br>
    “如果退軍，晉軍軍威士氣必然受損，而且也白白和我們對峙了十日，領軍的李恪在得不到李靖等人的情況下，很難向李世民交代。所以我料定，晉軍此時正在商議，準備進攻我們?！?/br>
    疤臉兩道濃眉一挑，一臉殺氣：“那李靖等人怎么處置？”

    “我們能不能突圍，還要指望他們，希望他們在晉軍那里還有價值?！?/br>
    伏曉光神色憂慮：“如果殺了他們，魏晉兩國必然就是一場曠日大戰(zhàn)！能不殺，我們盡量不要殺！”

    最后，他語氣堅決：“如果晉軍不顧他們死活，想要強搶，一個都不能留給晉軍！”

    疤臉聽了，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