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彼裏o所謂的一問，并不想知道答案。

    “呃……”他難得語塞。

    “是他告訴你的吧?！眴添嵶屋p笑出聲，“哦，我是說我父親?！?/br>
    “嗯?！?/br>
    大約是海風(fēng)正涼，又或許是他的氣息正暖，讓那些沉寂在心底的話，破繭而出。

    “我很少響起自己的生母。今天突然想起她，就來看看?！?/br>
    “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一個(gè)不光彩的女人，是喬家清白史上最臟的一筆。作為喬禮圳的秘書，知道她有妻兒還不惜勾引，懷有身孕偷偷生下來。喬家哪里會(huì)放過她，她帶著我隱姓埋名了五年，還是被找到了。”

    “我們的存在是喬禮圳乃至喬家最大的威脅，自詡書香門第的喬家大院，怎么容得下?！?/br>
    “喬老夫人親自見了她一面，我不知道他們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只知道烏泱泱一群人從家里走了，她就將自己鎖在房?jī)?nèi)，不吃不喝了數(shù)日，我怎么喊她都不開門?！?/br>
    “后來的事情我記不清了，只知道是被接到喬老夫人親自接回喬家，以喬五小姐的身份重新開始生活。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就連病逝這件事，我還是從你的嘴里得知?！标P(guān)于自己身世的那份報(bào)告，他隨著婚前協(xié)議一起給到她。

    “出國(guó)留學(xué)前，我第一次在喬禮圳面前提起生母，我在他眼里看到了麻木和傷痛，突然覺得心里爽快了很多，原來他不是全無感覺的。他告訴我，我母親的骨灰撒在一片海里。只是這樣而已，她甚至連一塊碑都沒有?！?/br>
    “活了一世，居然走得毫無痕跡，讓人連惦念都無從念起?！?/br>
    宋軼北看著她緩緩點(diǎn)燃一支新煙，吞下了所有苦澀，嘴角仍是甜美的笑，像是在敘述一個(gè)古老的故事，別人家的舊事，與己無關(guān)。

    “別人都說她是小三，狐貍精，破壞別人家庭的壞女人?？墒俏抑?，喬禮圳是她的初戀，是她第一次的歡喜，是她最執(zhí)念的深愛。她曾說，我的存在因愛而生。多荒唐啊，因愛而生，我怎么一絲一毫都感受不到?！?/br>
    “所以啊，什么愛啊，喜歡啊，是這世上最滑稽的情緒，怪誕無理，可笑至極?！?/br>
    “喬韻孜，你可以哭，沒有關(guān)系?！彼屋W北的聲音劃破風(fēng)，穿透惆悵，落在她耳中。

    “別逗了，”她頓了頓，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吐出迷離的霧，“哭，也是這世上最無用的事，我從來不試?！?/br>
    他們靜坐良久，久到雙腿麻木，久到困頓卻明朗，酒醉且清晰，久到世界盡頭的海平面緩緩晝白。

    是新的一天啊。這一夜過得太漫長(zhǎng)，好在過去了。

    那只可憐的小貓咪被包裹在男人的西服里，整個(gè)人被他緊緊摟住，安全感和歸屬感席卷而來，還有止不住的困意。

    宋軼北看著她沉靜的睡顏，美好恬靜，沒有傷痛，宛如嬰兒般天真無邪。

    將她橫抱在懷里，伴著日出的橙光，離開了這片噬人的海。

    “宋軼北，我這樣身份的一個(gè)人，配你，實(shí)在不堪?！?/br>
    她困頓不已間說過這樣一句話，讓男人的臉色再無一點(diǎn)愜意松快。

    喬韻孜你錯(cuò)了，配不配得上這件事，我說了算。

    天底下千千萬萬的人，我為什么偏偏要你，鬼知道為什么，我就是要你，你逃不了。

    海邊那一夜的后遺癥，就是宋二公子和喬五小姐雙雙華麗感冒。

    是啊，任誰那么吹一宿，不著涼才怪呢。兩個(gè)病號(hào)在家里相伴著打點(diǎn)滴，倒也喜感。

    那晚家宴的事，誰都沒有率先提及，喬韻孜是酒醉后忘得差不多了，斷斷續(xù)續(xù)的片段，拼湊不全整個(gè)脈絡(luò)。

    宋軼北是不愿提，那些厭糟事情，連帶著喬氏一門，忘得一干二凈正好。

    “老婆，頭昏腦漲，要親親?！彼簧【脱b孩子氣，這些日子都是這樣。

    喬韻孜將新鮮洗好的無籽葡萄剝了皮喂到他口中，“你想傳染給我嗎?！彼@病剛好呢。

    “有難同當(dāng)嘛?！北煌妒车哪橙?，仍是堵不上嘴。

    這話倒是真，那日海邊，是他陪著自己受了一夜海風(fēng)吹。原本的感冒就沒好全乎，這會(huì)兒是病上加病，更重了些。

    小手覆蓋在男人的額間，還有些微微熱度，好吧，既然欠了他這么大一份情，活該賠他再病一回。

    女人柔軟的唇輕輕觸碰他的，蜻蜓點(diǎn)水般讓他心癢難耐。念著掛點(diǎn)滴的手，宋軼北施展不開自己的主動(dòng)權(quán)，單手扣住她的后腦勺，不肯輕易放過。將口中剩余的葡萄果rou過度給她，靈巧的舌一直侵略到喉間，逼著她不得不咽下才罷休。

    纏著小舌玩鬧了許久，津液都收不住，才不舍分開。唇齒間連著難舍難分的幾縷銀絲，男人色情地舌舔弄干凈，待懷里的小貓氣喘吁吁，才勉強(qiáng)放過。

    “老婆，葡萄甜不甜?！彼妥旎嗟臅r(shí)候，一雙桃花眼活靈活現(xiàn)，煞是好看。

    “不衛(wèi)生?！北凰麖?qiáng)迫著吞下吃過的食物，喬韻孜臉上浮起可疑的紅暈，到底是沒有他的臉皮厚。

    他們之間，看著沒有變化，又好像有什么東西變了。

    他的花言巧語多了，自己的依賴乖順多了。那句“老婆”，喊得也越發(fā)順口了，剛開始她還有些不適應(yīng)，可聽久了，居然心里暖暖的滿足。

    突如其來的暖總是伴隨著莫名后怕的慌，那份婚前協(xié)議是喬韻孜心里的結(jié)，給每一場(chǎng)溫馨暖意加了臨時(shí)保質(zhì)期。

    每當(dāng)理智戰(zhàn)勝感性，想著將兩人的關(guān)系拉回安全的距離區(qū)域，卻總被他的柔情蜜意打擾。

    宋軼北，真是她的冤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