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書桌前的一盞小臺燈暈開橙黃的光,寧梔寫卷子寫到一半,胃又開始疼起來。 惡心的感覺翻涌上來,她捂著嘴,連拖鞋也來不及穿,趕緊跑到衛(wèi)生間去。 * 陳也今天下午才起。 醒了之后,他吃了碗泡面,攔車直接去酒店。 這家酒店算宜市比較有名的,平時人就多,今天除夕,門口更是迎來送往,絡繹不絕。 陳也站在電梯門前,“?!币宦?,門開了,他走進去。 電梯里還有其他人,明顯相互認識,手里拎著煙酒和精致的水果禮盒,交談時歡聲笑語。 陳也一身黑色夾克,眉梢還沾著外面的霜雪。他站在里面,單手插著兜兒,沒什么表情的,和這氛圍格格不入。 他本身就不太想過來。 他奶奶生了三個兒子,除了他爸,另外倆個伯伯都很有出息。 一個在大學里當教授,另一個是建筑師。 而他爸讀書不行,高中沒念完就輟學了,奶奶找關系把他塞進廠里,當了個小干部。 只是后來染上了賭博的惡習,賭上頭了還搞出了命案。 他爸從前就不被親戚瞧得上,他從小讀書沒倆個堂哥厲害,也不被看得起。 最常聽到的議論就是:“這孩子啊,成績差成這樣,估計以后也是和他爸一個樣,廢了。” 那語氣聽著像是在惋惜,實在帶著說不盡的嘲諷。 要不是他大伯昨天給他打電話,說了句“要是你奶奶還活著,一定不愿意看到你大過節(jié)的一個人過”,陳也真不會過來。 走到走廊盡頭,陳也推開門。 除了他,人都到齊了。他過去,拉開空著的那張椅子,淡淡叫了聲:“大伯,二伯?!?/br> 大伯應了聲,對一旁候著的服務員道:“我們人到齊了,可以上菜了。” 一桌酒席吃得其樂融融,和和美美,話題的中心當然是那倆個優(yōu)秀的堂哥。 末了,等菜快涼了,像是終于想起還有陳也這么號一人坐這兒。 大伯夾著魚rou,抬眼望向他:“小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也和我們說說吧,總不能就這么混著把一輩子混完了吧?” 陳也捏著雙黑色瓷筷子,沒什么情緒地回答:“做賽車改裝?!?/br> 聞言,大伯那道眉皺成了深深的川字:“改裝賽車能算什么正經職業(yè)?小也,我知道奶奶給你留了筆錢,但也經不起你瞎揮霍啊?!?/br> 二伯也不贊同道:“沒錯,你也不小了,既然你不能像兩個哥哥那樣會讀書,就找份踏實穩(wěn)定的工作干著吧。別眼高手低的,最后像你爸那樣,哎——” 陳也聽著,心情沒什么波瀾起伏,反正也吃飽了,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擱。 耳邊充斥著“你這樣可不行”“不小了別再不務正業(yè)了”“讀書不行至少也不能瞎混日子吧”之類的話。 他解鎖手機,戳進微信界面。消息倒是不少,就薛斌他們那個群,搶紅包搶得熱火朝天,還不停艾特他。 陳也點那個紅包,一開,八十七塊二,那紅包總共就一百塊。 群里一陣哀嚎。 [薛斌:啊啊啊啊啊啊啊也哥你這是什么神仙手氣運氣王?。?!] [成一鳴:一頓cao作猛如虎,一看紅包五毛五。] [付凱:我只搶到了八毛,和誰說理去啊我……] 陳也搶到了最大的紅包,心里沒有一點高興的感覺,重新發(fā)了個兩百的出去。 群里又開始新一輪的紅包爭奪戰(zhàn),他退出去,點開那只小兔子的頭像。 沒收到一條消息,陳也眉皺起。 以往每年除夕,小姑娘新年快樂的電話早早地就過來了。今年連一條微信都沒有,難道看春晚看得忘記他了? 真是沒良心。 酒席結束,他一秒不多留,直接走人。 坐在回去的出租車里,陳也眉心蹙著,攢著層郁躁,翻來覆去地撥弄著手機。 這都快十點了,還是沒來一條消息。陳也忍不住了,一個電話撥過去。 過了半分多鐘,沒良心的小姑娘接起,叫了他一聲:“陳也哥哥?!?/br> 聲音不像以往般清甜,細細的,沒什么力氣,還透出幾絲虛弱。 “怎么了?你病了?”他立刻問。 “沒病?!睂帡d說,“就是昨天和朋友出去吃串串,然后就不太舒服了?!?/br> “你爸媽呢?他們帶你去醫(yī)院了沒有?醫(yī)生怎么說?嚴不嚴重?” 陳也幾個問題一口氣問完,停都不帶停一下的。 “還沒去醫(yī)院?!?/br> 電話那頭,少女猶豫了下,然后才道:“爸爸mama……去奶奶家拜年了?!?/br> 陳也的心生生捏住,疼得不行。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自己女兒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還能不管不顧地出去過年? “你在家等我,我馬上過來?!?/br> 電話掛斷,陳也對司機重新報了個地址:“去這兒?!?/br> 說完,又拿出錢包,幾張紅色一百的,數(shù)也沒數(shù),直接塞到前面給司機:“開快點。” “行!”司機答應得興高采烈,一腳踩下油門,一路疾馳駛去。 寧梔握著手機,那句“不用了”還沒出口,電話就掛了。 她把身上穿的睡衣脫下,換上毛衣,又去衛(wèi)生間重新洗了把臉。 陳也來得比她以為的還快,她才把自己收拾好,門鈴就響了。 寧梔趕緊過去開門。 陳也站在門口,垂著眼,看著眼前的少女。 瘦了一圈,病懨懨的,羸弱得風一吹就能倒似的。 臉色也蒼白的很,沒之前那種白里透紅的感覺了。只剩下那雙杏眼,還是如從前那般,烏黑清澈。 見到他,她眼彎了彎,蒼白消瘦的小臉上撐出一個笑:“陳也哥哥新年快樂。”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心疼和暴躁的情緒相互交織,黑眸沉了又沉。 當初領養(yǎng)也是他們要領養(yǎng)的,現(xiàn)在卻又這么一個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 “走,我?guī)闳メt(yī)院?!彼曇魡≈?,仿佛磨砂紙磨過一般。 寧梔其實想說不用去醫(yī)院,太麻煩了。但對上他堅定到不容分說的目光,她的話又重新咽了回去。 她乖乖地換上小雪地靴,跟在他后面下樓。 除夕的夜晚,家家戶戶都在家里看春晚守歲,街上幾乎是看不見人影。 出租車也少,兩人站在路口,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一輛開過來。 “陳也哥哥,”她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道:“我們不去醫(yī)院了吧,我在家吃了藥,沒事的。” 少女微仰著頭,下巴和大半張臉都被裹在圍巾里,只露出一雙眼,和小巧秀致的鼻子。 被外面的冷風吹著,鼻尖泛起淺淺一點紅,有點可憐,又有點可愛。像只小兔子,讓人心尖都泛軟。 陳也看著她,心一橫,也顧不得那么許多,兩步走過去,攔腰將人直接抱了起來。 “啊——”寧梔完全沒有防備,一聲驚呼脫口而出。 卻也怕摔下去,她下意識地伸手勾住他脖子。 她臉向上仰著,對上他垂下的目光。 對視間,她聽見他的聲音,低緩的,蘊著堅定:“不等車了,我抱你過去?!?/br> 第二十七章 陳也哥哥最帥啦 寧梔也不是第一次被陳也抱了。 讀初中那會兒, 她初一,他初二。學校里組織運動會,跳高的項目缺了個人, 她被體委好說歹說勸著報名了。 事前雖然做好了心理建設, 但真面對那么高的一竿子,她心里發(fā)虛, 腿一軟, 就摔了。 腳踝落地,磕破了皮,即刻便泛起一大片青紫。 陳也當時也在場, 立刻過去將她抱了起來, 一路抱到校醫(yī)務室。 當時的寧梔只顧著疼了, 眼淚汪汪, 鼻子一抽一抽的, 沒有空想別的什么。 而現(xiàn)在, 到底歲數(shù)長大了些,寧梔有點害羞, 原本蒼白的兩頰染上兩片桃花色。 她掙了掙身子, 想要下去:“陳也哥哥, 我可以自己走的?!?/br> 從這里到最近的那個醫(yī)院,走一站路就到了。 陳也手臂緊緊環(huán)住她腰, 并沒松開的打算:“別亂動,小心摔了?!?/br> 頓了頓,他低頭看她, 哄著小孩子般的語氣,嗓音里漾著溫柔:“乖啊。” 寧梔臉更紅了,卻沒再亂動, 任他這么一路抱著。 夜色沉沉,沒半個人影。只有路燈,一排又一排,盡職盡責地亮著,像漆黑的幕布上燒出的一點光。 “你累了沒呀?”她擔心地問。 陳也唇彎了彎:“就你這么點重量,有什么累的?!?/br> 怕外衣的拉鏈硌著她的臉,他直接把拉鏈拉開到最下面。里面就剩件衛(wèi)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