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面躺在枯黃的草地上，麻木地聽著胸膛被大刀貫穿而“汨汨”流著鮮血的聲音。

    枯黃的草漸漸染上艷麗的紅色，劉金科雙目無神地望著夕陽透過密林灑下的細(xì)碎斑駁的光線，那讓他感覺不到絲毫溫度。

    他的指間微動，緩慢而無力，劉金科牽強(qiáng)的扯起嘴角，面色白到了極點，流血過多，顯著灰黯的死色。“這就是死的感覺嗎？”劉金科緩緩閉上眸子，感受著體內(nèi)的力量不斷得流失。

    “哎，睜開眼。”腰部被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劉金科無力地抬了抬眼皮，還沒睜眼，便聽到耳邊傳來一句似溫柔又似蠱惑般的聲音，“我可以讓你活下去?！?/br>
    劉金科只當(dāng)這是個惡作劇，對瀕死的人懷揣著濃厚的惡意，最后的力氣用來別過腦袋，保留尊嚴(yán)。

    卻是被強(qiáng)制掰過下巴，屈辱般的費(fèi)力瞪眼過去，望進(jìn)一雙紅色琉璃般妖艷而瑰麗的眸子，她涼薄的紅唇輕輕的開口：“我會給你一條命。”微涼的氣息吹到他的臉上，竟讓他漸漸死寂的心有了一瞬間的跳動。

    在他意識徹底消失的瞬間，他的腦海里竟然飄過“不枉此生”的念頭。

    ……

    劉金科再次醒來，身下軟綿，入目皆是紅色。他感覺尚有體力，坐起身打量著周圍，自己是躺在一張艷紅的榻上，屋內(nèi)周圍的粉飾也是張揚(yáng)的艷紅。

    他撫上自己的胸膛，沒有血淋淋的空洞，也沒有斑駁的疤痕，觸手只是一片光滑玉潔。

    “是夢嗎？”

    他抬步下榻，白色的褻衣與紅榻竟是說不出的契和。

    “你醒了。”涼薄卻妖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劉金科邁步踏出門檻，便看到了一個艷麗至極的妖精。即使一襲圣潔白衣也掩不住她眉目的瑰麗，紅色的長發(fā)在身后飛揚(yáng)，七條艷色的狐尾在身后肆意。她伸手正接著一朵飄零的桃花。

    她斜眼看過來，琉璃色的紅色眸子妖冶瑰麗，勾魂攝魄，是自己昏迷前見到的那個人。

    這一刻，一向自負(fù)冷靜劉金科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心撲通撲通地極速跳著，只覺得是自己擾了她的清閑。

    “你不怕我?！迸呓?，看著他的眼睛，“為何？”

    他的心跳隨著她的靠近愈發(fā)激烈，他只覺得快要穿透胸腔跳了出去。

    “是你救了我?！彼粗?，呢喃出聲，是她給了自己第二條命。

    女妖聞言看向他，瑰麗的眸子沒有一絲波動，“留下一年?！?/br>
    “好?！眲⒔鹂仆难垡粍硬粍樱劾镏挥袌远ㄅc難掩的喜悅。

    女狐看著他揚(yáng)起的嘴角，似乎喃喃了句什么，不待劉金科細(xì)聽，她便轉(zhuǎn)過身去，“你可以喚我紅狐?！睗嵃椎囊聰[劃過旖旎的弧度。

    許久后，劉金科才知道她未念出的那兩個字是什么。

    “真像?！?/br>
    ――

    劉金科是個讀書人，書香門第，父親為他取名金科，望他有朝一日可以登上金鸞殿，造福為民。

    劉金科學(xué)富五車，書籍涉獵廣泛，正史游記都能侃侃而談。而他讀過的話本，最常見的便是有美一狐，為書生所救，至此化作貌美女子，尋到書生身邊，與書生舉案齊眉，共說佳話。金科年幼時也曾幻象著自己可否會遇見屬于自己的美狐，直到日漸成熟才漸漸將這種“天真”的念頭埋在心底。

    他知道能在自己瀕死之際，救自己一命的人必然不是凡人。待看到她一襲白衣不掩狐身，他便知曉，自己一顆心已淪陷，無力掙扎也無掙扎意愿。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然，她是他的劫，一生無可渡化，他卻非她的劫，空憾相思。

    “真像。”是像誰呢？他輕嘆，卻搖頭。

    直至多年后，夫人無意得知她的事情，鬧了她的洞府。

    他去賠禮，她凝眉看他。

    “不若幫我一件事?！?/br>
    “好。”亦如初時她道“留下一年?！焙笏幕貜?fù)。

    紅狐，好久不見。

    ――

    “紅狐，傾顏，一世傾城容顏，我只是傾了我的心。你卻是傾盡你的所有?！眲⒔鹂茍?zhí)筆寫下顏字的最后一筆，轉(zhuǎn)身出門，將門落了鎖，頓步，對身側(cè)的隨侍開口，“將書房燒了吧?！?/br>
    “是?！彪S侍恭敬地應(yīng)答，恭身站在原地直到劉金科離開偏院。

    劉氏抱著念恩站在不遠(yuǎn)處。他含笑走近，抱過念恩，牽起夫人的手。

    “站了許久？”劉金科低頭問她。

    她兩頰生暈，羞澀點頭。

    都老夫老妻了，他低頭笑得大聲，她面上羞惱。

    “一世一雙，白首不離?！?/br>
    她微笑點頭，淚水濕了衣襟。

    “傻瓜?！彼麨樗萌I水。

    ――

    “金科，你和他很像，只是他溫潤下是一顆慈悲天下的心，你的溫潤笑容下是冷靜和重己的涼薄?！眱A顏看著他笑，“你知道你要的是什么?！?/br>
    “日后，你必然會位極人丞?！?/br>
    身后的火光沖天，劉金科腳下的步伐越發(fā)堅定?！皟A顏。借你吉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