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期待
七妄有了新朋友,同往日般做著早課,誦經(jīng)挑水,日復一日生活,七妄并未因此覺得無聊,只是心中莫名有了期待――期待著緋璃的到來。 “七妄,七妄我們?nèi)ベp花吧,桃林的花開了,好美啊?!崩顔T外種了三里桃林,如今正是盛開的理解,十里八村的鄉(xiāng)親們都來賞花,大片大片的花林就像粉色的云霞,美不勝收。一身緋衣的緋璃穿梭其中,帶著燦爛的天容,紅撲撲的臉頰愈發(fā)顯得可愛。 七妄本來只是踱著小碎步,又擔心他被人潮撞著,只得小跑著跟上緋璃的步伐,等跑到緋璃面前的時候,便見他狡黠一笑,不待七妄反應過來便是落了一場桃花雨,在他驚愕的表情中紛紛揚揚落下。他只能看見他愈發(fā)燦爛的眸子,“七妄,你這樣好傻啊!” 桃花落了兩人滿身,也幸而李員外的桃花林不是為了結(jié)桃子。 “七妄,七妄你每天都呆在寺里不無聊嗎?”緋璃捧著臉頰趴在石桌上看七妄誦經(jīng),看他灰藍色的僧衣低著頭挺拔著背,忍不住掰著指頭算七妄念了幾個時辰。七妄不無聊,可他無聊了啊,小聲嘀咕著卻也不敢打擾,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還是盯著七妄,一邊嘴里碎碎念不停,然后看著看著便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七妄聽著他的嘀咕也不煩惱,待誦完這一章抬頭時卻發(fā)現(xiàn)他早已睡著。風拂起他臉頰旁的發(fā),擾得他皺了皺鼻子,七妄好笑地幫他把把頭發(fā)別在耳后,模糊聽見他嘟喃,側(cè)耳去聽,卻是一句撒嬌“七妄陪我玩嘛”。指尖頓了一下,復又將僧袍披在他身上。繼續(xù)誦經(jīng),只是聲音放輕了許多。 “哇!快來,快來,七妄你看小兔子的腿傷好了!”他回頭沖著七妄揚起大大的笑容,又慢慢淡了下來,淺淡的眉毛擰成一團,“可是七妄,它就要回家了,以后就見不到它了?!?/br> 七妄低頭揉了揉被緋璃抱在懷里的兔子,捏了快胡蘿卜喂它,才輕聲哄他“它家就在后山,你想它了就能去看它?!?/br> “可是后山那么大,我們要怎么找到它?!本p璃皺了皺眉,“七妄,我們留下它好不好?!?/br> “???不不不,緋璃它要回家的?!逼咄艁y,之前留下它是要給它治傷,傷好了怎么可以強留下它。 “不不不,我就要留下它。”聞言,緋璃挑眉,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低著頭緊了緊抱著兔子的手,藏住嘴里的笑。 “唉,出家人,這,”七妄擰眉思考措辭想要再勸就聽見緋璃突然的大笑“笨七妄,逗你的,我們送它回家吧?!?/br> 雪白的兔子在前面奔跑,紅衣的小公子拉著灰藍僧衣的少年在后面一蹦一跳地追,陽光正暖,歲月靜好。 緋璃每個月總有那么十天不來,其余的日子便是來虛空寺給七妄當小尾巴,有時是突發(fā)奇想地各處游玩,有時是去街市以送藥為名解饞,有時便是在后山也能待上一整天…… 七妄也曾問過緋璃的住處,緋璃總是東指指西指指,然后故作高深地捋著不存在的胡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四海為家?!睂Υ似咄匀皇遣恍诺模菢計蓺獾男∪藘河衷鯐撬暮榧茵B(yǎng)成的呢。 緋璃也曾去過七妄的住處,看七妄的房間簡單,每次來便總會帶些小玩意,被七妄勸說后,便也不再常帶,只是偶爾還會送些東西,如今看七妄的房間,已不再是單調(diào),而是多了些與年齡相符的孩子起。 床頭的桌子上擺著緋璃的小泥人、緋璃親手用后山的野草扎的螞蚱、墻上掛著緋璃心血來潮時和七妄一起糊的風箏……抽屜里還有一盒給緋璃準備的糖果。每一處都是緋璃相處的點滴,歷歷在目。 哦,那個盒子的盒身是七妄央師父教著刻的,盒面上歪歪扭扭的小魚和光頭的小和尚則是緋璃的手筆。師父一如既往地待人親和,讓人心生儒慕,只是緋璃卻是不大喜歡親近師父,每次看見師父,她便要扭過頭去,然后又偷偷地看師父,眼里的神色像儒慕又像惱恨,更多的則是七妄看不懂的復雜神色,七妄想大概緋璃只是別扭吧,畢竟那么好的師父怎么會有人不喜歡呢。 時間在兩人的相處中不斷流逝,成長著的不僅僅是兩人的年齡,還有七妄的修為。七妄與初識緋璃時不過十歲,當時只覺得緋璃生的精致又靈氣。過了三年,便發(fā)現(xiàn)他的不同――緋璃不是人類。 那天如往常般緋璃跟著七妄背著背簍去后山深處采藥。后山深處有不少藥植,任性生長,七妄每每采藥便有種挖寶的樂趣。約莫是離虛空寺近,后山深處并無妖物,只有許多生了靈智的小動物,大多柔軟乖巧。每有僧人來時便會圍在不遠處,一旦聽見誦經(jīng)聲便如人般端坐,七妄見過幾次,師父說萬物皆有靈,它們與佛門亦是有緣。 是以七妄對地形也十分熟悉。只是那日卻有些不同,七妄與緋璃一路走進,竟是一個動物的影子也未曾看見,緋璃亦是呼喚了好幾遍“雪團”也不曾見它跑來。雪團是緋璃給那只兔子取的名字,如今也已是家室龐大,平日里只要喚一聲便會歡脫地跑來。 山風亦是格外陰冷,讓人心生戚戚,七妄的額角跳了一下,尚未來及開口阻攔向兔子洞跑去的緋璃,便是突變。一陣沙沙聲疾速靠近,七妄立刻抓緊了緋璃的手,想要往后撤離。還未動,便是一陣水柱襲來,七妄連忙拉過緋璃避開,一眼掃去,那處的草植已被腐蝕殆盡,只余一地焦黑煙氣及刺鼻的惡臭。 “嗤”巨大的蛇尾掃來,七妄忙將緋璃推開,只聽“砰”地一聲,碗口大的樹干便被擊裂。當即立斷地捏碎袖口里的佛珠,上面有師父的印記。 七妄一邊帶著緋璃迅速避開攻擊,一邊觀察眼前的妖物,這并非是普通的蛇,通體禇紅,鱗片紅的近乎黑色,蛇頭碩大,它直立著身子,金黃的豎瞳陰翳肅殺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獵物,毒牙上粘膩的黃色毒液伺機而動,滿身煞氣,這顯然不是此刻的七妄和緋璃所能對付的。 而它也不迫切進攻,如同貓逗弄臨死前的老鼠般,漫不經(jīng)心地東一尾巴,西一毒液,兩人狼狽地避開攻擊,蛇尾翻騰間,七妄和緋璃身側(cè)已一片狼藉,七妄和緋璃的衣袍也被腐蝕了不少,不復來時整潔,混著泥土草屑以及烏黑泛著惡臭的粘膩污跡。兩人凝眸看去,只見蛇身胸膛處大片發(fā)膿的創(chuàng)口,與鱗片相近便有些不易察覺。 這般單方面的虐打只不過過了幾息而已。而師父的到來最快也需半柱香。更何況幾番下來七妄帶著緋璃躲竄頗有些力不從心,七妄忍不住緊了緋璃的手。眼看著七妄身上又多了道口子,那漂亮秀氣的臉上也被蛇尾帶風蹭了大片紅痕。緋璃的心緊了又禁,“七妄,你別管我,你別忘了我會些功夫的?!?/br> 七妄拉著緋璃又是一避,“這不比平時,這是大妖,我” 緋璃拽過七妄抬腿向身后樹上一蹬,一個側(cè)身閃開毒液,與矯健的身姿不同,聲音有些吶吶,“七妄,我瞞了你些事,七妄我,我還會會些法術(shù)?!?/br> 七妄愣了一下,開口,“這是好事?!本p璃會法術(shù)?他究竟是什么人? 念頭不過轉(zhuǎn)瞬,現(xiàn)在顯然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熬p璃,我已經(jīng)通知了師父,”七妄運氣抬手用石頭將毒液打偏又避開緊跟其后的蛇尾攻擊?!拔覀冃枰幦“胫愕臅r間,一味躲避已不是辦法?!?/br> “我們需將它向空地上引,這里到處是樹,躲避范圍也多有拘束?!本p璃接口。 “嗯,攻擊它的創(chuàng)口!” 七妄和緋璃對視了一眼,便齊齊運氣揮手向那創(chuàng)口打去,傷口本就未愈合,這般又是滲出血來,也激怒了大蛇,尖銳的叫聲后,攻擊愈發(fā)猛烈,兩棵樹便向兩人砸來,灰塵四起,蛇尾來勢洶洶?!俺?!”七妄和緋璃立刻向后疾馳退去。大蛇窮追不舍,所到之處皆是狼藉。 “無知小兒!”陰毒的語氣。蛇尾便向兩人卷去,速度與方才完全不同。兩人只能分開躲避,僥幸避開,衣衫已破裂大半,搖搖欲墜地掩在身上,宛若破布,裸露的肌膚上全是滲著血絲的大片烏紫。 “砰”的一聲,七妄忙向緋璃看去,緋璃被尾風甩到樹上,忙運功接住緋璃,一個轉(zhuǎn)身避開毒液,卻也重重摔落在地?!捌咄 逼咄櫭?,現(xiàn)在這般已無法避開,便是轉(zhuǎn)身環(huán)住緋璃,運氣猛一拍地,帶著緋璃勉強閃身。蛇尾重重落在七妄背上,蛇鱗撕扯下大片皮rou。七妄猛哼一聲,伏在緋璃肩上噴出一口血來,緋璃木納地側(cè)頭去看緋璃,臉頰上的血跡燙的生疼,瞳仁一下子變得通紅,氣勢爆漲。 七妄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點,緊緊盯著眼前的大蛇,抬手抹去嘴上的血,拽著緋璃后撤。“緋璃,我感覺到師父的氣息了?!?/br> “嗯,”緋璃的聲音有些低,“七妄,如果,我,我不”我不是人呢? “什么?”七妄觀察著眼前的地形,“空地就在眼前了。” “七妄!” 七妄猛地被推了出去,落地的一瞬只看見蛇頭向緋璃咬去。 “緋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