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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念白個頭跟莫逆差不多,比他還壯實一點,卻沒禁住元鱈兩掌。他往后撤時, 元鱈陰了他一把,閃身到他身后,用從世煬那拿來的腰包勒死了他。包是何蓮的,她要是賣早餐,能給他最有紀(jì)念意義的定情物就是她平時收錢的腰包了。順便里邊再添點香火錢。 元鱈也帶了刀,就綁在腿上,被裙子蓋住,是吳蕓送她的那兩把短刀,她用著很順手??申惸畎妆人胂笾幸豢耙粨?。 力量一般,還不擅長用巧,元鱈一個有身手的人,在他身上幾乎沒費(fèi)什么力氣。 世煬有賊心,也有賊膽,但賊膽不大,沒管住褲腰帶,卻不敢承擔(dān)破身的代價。 元鱈不會幫他承擔(dān),她只是聽到莫逆和陳念白的對話,覺得陳念白這人,活著簡直是她的失誤。 “我只是想保護(hù)你?!?/br> 莫逆這話,叫元鱈從他身上下來了,坐回到椅子上,不說話了。 “法律是道德的底線,陳念白有罪,可也不該由你來審判?!蹦鎺缀跏前言捊诹丝嗨帨永?,再說出來,聽著都能感受到他心里的苦。 他坦蕩一生,即使沒辦法依靠法律手段定陳念白的罪,他也仍然是讓人挑不出毛病的,可就在不久前,他甚至故意對警方隱瞞了部分真相。 雖然陳念白向元訣宮討錢這事兒跟他被殺這案子看起來關(guān)聯(lián)不大,可他仍不愿意冒這個險。 他怎么能看著警方查到元鱈頭上? 他做不到。 元鱈淺笑:“當(dāng)我們定性道德時,用法律作為最終防線,就很難不跨過這條線了?!?/br> 莫逆皺眉。 元鱈手托著下巴,姿態(tài)顯得隨性,可眼神有些鋒利:“陳賞是受害者,為什么死的卻是她呢?是誰逼死了她?本來應(yīng)該保護(hù)她的人在干什么?” 莫逆知道她的意思,也有的可反駁,可不知道為什么,他想聽她說。 “法律是道德的底線,就是說,如果道德的成本是犯罪,那就算了??申愘p的死要誰來承擔(dān)?你?你承擔(dān)了一年,陳念白甚至不覺得自己錯了,變本加厲,這是好的結(jié)果?” 元鱈幾乎可以想象到陳賞在被輪jian時有多絕望,“我們沒有很期待來到這個世界 ,來了就來了,我們也認(rèn),可不是來受欺負(fù)的。我也曾等著誰來拯救我,來讓我看看道德至上是可以力挽狂瀾的?!?/br> 說著說著就有些諷刺:“但是沒有,我還是要靠自己。” 她抬起頭來,看著莫逆,一字一句地說:“我只是不想死,你覺得我錯了嗎?” 從陳賞說到了自己,元鱈也是變相承認(rèn)了,霍保川確實是她殺的。 莫逆看不到她臉上有悲傷,可還是被他感染的心跟用帶鋸齒的勺子挖一樣,那種疼,他活了近三十年,還是第一次感覺到。 突然,他什么都不想問了,也不想知道了,她想做什么就做好了。 元鱈聲音越來越?。骸皼]有人救我?!?/br> 誰都不救我。 莫逆揮手叫世煬出去了。 門關(guān)上,他手伸向元鱈。 元鱈知道這跟他沒關(guān)系,他也不是要當(dāng)法律衛(wèi)士,他只是指出了她的錯誤,甚至都沒說一定要求她改正,可她就是躲了一下。 更像是在生自己的氣,連累了他也得跟著受她這不高興。 莫逆就把她連人帶椅子拉過來了,人自然撞進(jìn)了他懷里。 這回元鱈沒躲,不過沒像往常一樣,摟住他的腰,靠在他胸膛。 莫逆微微低頭,湊近她耳朵,以便她能聽進(jìn)去:“法律是道德的底線,這沒錯,無論你有多少理由,你殺人,就不對。沒有人教你,我教你?!?/br> 元鱈心猛烈地跳了一下,抿抿嘴,推開他:“用不著。” 莫逆又把她拉回來,扣死在懷里:“但這跟我會保護(hù)你不沖突?!?/br> 他后面那句話說得像祈求:“是有人救你的??赡苓@個人來的有點晚,但他來了。” 元鱈微怔,眼酸了,仿佛就是一瞬間的事,聽到莫逆這幾句話,眼酸了。 莫逆親她頭帽:“別再殺人?!?/br> 元鱈緊咬著牙,憋著眼淚,一句話都不說。 不能,遲加遇,霍起,龍保達(dá)之流還沒死,她只是說她愿意停下來,沒說她要徹底停下來。她私以為,她對莫逆的喜歡也只到愿意為他停下來。 放下過去,她不行。 這也不能構(gòu)成一個選擇題,因為條件不對等,莫逆并不等于她要殺了那些人這件事。而即使對等,她也不見得就會選莫逆。 誰能知道她那七年是怎么過的?誰能知道? 誰也不知道。 她不想說話,可莫逆有很多話想跟她說:“法律有死角,當(dāng)有人鉆這個死角的空子,道德就會被擺到臺面上。怎么解決事情就要看道德水平有多高,而這個道德水平,取決于我們自己。” 誰能知道他說這番話時有多煎熬?“你之前不知道,所以沒關(guān)系,但要答應(yīng)我,以后不要了?!?/br> 這話題他短時間內(nèi)說了兩遍,元鱈只是淡淡回:“如果我不呢?” 莫逆眼睫都在顫,心像是被倏然掏空,那種生命跡象慢慢消失的感覺他竟然在活著的時候,切身體會了一遍。 元鱈從他懷里出來,走到床上躺下來:“我困了。” 意思是,你走吧。 莫逆微微低下頭,眼向下,看向地面,試圖用這個折著胸膛的姿勢來緩解心疼,卻不怎么管用,最終站起身來,輕聲說:“那你先睡?!?/br> 說完,他一腳一個沉重的步子往外邁,出了門,他身形一晃,快走兩步扶住了柱子。 緩了一陣,他去了大殿。 關(guān)了門,他對著三位神明,立了很久。 上一次知道元鱈殺人,他心大亂,他的智慧不能正確做出判斷,給予他一個合理的解決方式,后面知道,這大概是因為那時候他就把元鱈放在了心上。 他有私心,當(dāng)然就不好判斷。 這一次知道元鱈殺人,他更慌,卻還在盡力表現(xiàn)出淡然。他不想給她太多壓力,又總得面對現(xiàn)實,國法在上,她這樣枉顧就要受到懲罰。 可他的私心又在作祟了。 之前就因為私心,他給她找了理由,現(xiàn)在又因為私心,開始幫她騙人。 這不對,這不好,這有問題。 他都知道,但要讓他把她送到司法部門,他會嗎?不會,這是根本不用思考的問題。這么一來,他的雙標(biāo)和矛盾就被無限放大了。 他教育弟子都是國法為先,其次是道法,并不是讓他們?nèi)グ凑辗梢粭l條來做人,只是希望他們知法懂法,并以此來約束自己。 元訣宮那么多道士,多年來被莫逆管束,他不能說每個都有坦蕩正直,人品高潔,可也不差。 到元鱈這,她自私自利,喜歡胡鬧,什么都當(dāng)兒戲,跟傳統(tǒng)意義的女人截然相反。 本來他會對這般性格的人不抱任何期待,可他沒有。對于元鱈的種種,他從不接受到接受,并沒有用太長時間。越往后,她所有令人無法理解的行為,他甚至覺得可愛。 她冷冷的可愛。 霸道又嫵媚的可愛。 他很愛。 但他不會對她承認(rèn),他講不出來。本來他的心動就已經(jīng)叫世人難以理解了。 畢竟是個道士,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社會地位的道士。 他以為他們會暫時維持這個關(guān)系,等待下一個突破,不管它來得早還是晚,以什么樣的形式來,哪怕元鱈這輩子都不要嫁給他,不要合法,他都打算說服自己聽她的話……可她又殺人了。 怎么辦呢? 他要怎么才能保護(hù)她呢? 他一面深入肌理的掙扎,一面五臟具裂的痛苦,道已經(jīng)不要了,現(xiàn)在法都要枉顧嗎? 當(dāng)他這樣問自己,沒等心里的聲音說話,就又失聲笑了下,不是早就枉顧了?不然這些天來為什么急著辦手續(xù)要還俗? 是這樣的,他要還俗。 脫了道,他就可以以元鱈喜歡的方式保護(hù)她,還不用覺得對不起師父的教導(dǎo)、道門的培養(yǎng)。 他在殿前站了很久,最后抬起頭來,對著三位神明說:“不是弟子非要廢了道,是她有點不乖,我怕別人欺負(fù)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