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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念白走了。 陳賞不見得想他被伏法,這不過是莫逆的堅(jiān)持,可堅(jiān)持跟道義沖突了,就拖了一年。本來可以拖更久,讓他天天睡在陳賞房間,聽她魂魄叫鬼,只是元鱈在,莫逆就不想骯臟如他留在宮里了。 這天吃完中午飯,來了個(gè)年輕的女人,戴著頭巾,裹得很嚴(yán)實(shí)。 興惟接待的,問她怎么了,她也不說話,不過神情慌張,像是個(gè)做了虧心事的。 等莫逆來了,她才有了反應(yīng),過去捧起他的手:“道長救救我?!?/br> 元鱈很平靜地看著她握住莫逆的手。 小道士們不平靜了,下意識看她。 通過這段時(shí)間的認(rèn)識,他們總算相信這女人說的師娘這回事了。同吃同睡,還經(jīng)常偷偷牽手。莫逆怕她吃不好,甚至隔三差五下山給她買湯。不能問,問就是她胃不好,然宮里胃不好的多了,也不見他對誰的胃這么上心,可誰敢拆穿? 莫逆把手抽回來:“你說?!?/br> 那女人就哭了:“我懷孕了?!?/br> 莫逆:“這是好事。” 那女人抬眼看著他,梨花帶雨的:“是你們元訣宮的種?!?/br> 莫逆兩股眉毛糾起:“元訣宮都是出家人?!?/br> 那女人眼掃過在場的道士們:“我有必要拿自己清白來開這種玩笑嗎?” 莫逆也隨她看了一眼他的弟子們,他不信。 元鱈是個(gè)直接的人:“說名字,這么多道士,沒必要因?yàn)槟愫滢o就背鍋,你說的出來,是我們的,我們認(rèn),不是我們的,就滾蛋。” 小道士們本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即使有莫逆在也沒免了心慌,聽到元鱈這話,瞬間底氣足了。 有師娘可真好啊。 那女人這才看到一眾道士里,還有個(gè)女人。 莫逆這次也由著元鱈了,主要這來歷不明的女人話說的太荒唐了。 那女人拿出件混元巾:“是不是元訣宮,我能不清楚嗎?” 莫逆接過來一看,確實(shí)是道家的東西,只是:“不是我們元訣宮的,我們不戴混元巾?!?/br> 那女人疑惑了:“怎么可能?就是在秦嶺腳下認(rèn)識的,他說他在元訣宮說一不二,他……” “你這人!在元訣宮說一不二的只有我?guī)煾?,你這么說是在侮辱我?guī)煾?!”有小道士聽不下去了,任她污蔑,但不能污蔑莫逆?/br> 那女人被他這么一說,也開始打量起莫逆,真的在想是不是他。 元鱈對她這眼神不怎么待見,走上前拉住莫逆的手,把他往身后帶:“看什么呢?” 那女人說:“就差不多他這么高。” 元鱈:“誰cao你都不知道?” 那女人覺得她的敵意很奇怪:“我是來元訣宮找人的,你又是哪個(gè)?” 元鱈以為她已經(jīng)把主權(quán)宣示的夠明顯了,怎么還看不懂?“元訣宮是莫逆的,莫逆是我的。你是什么狗眼,看不清楚這一點(diǎn)?” 那女人被她這話說懵了。 不光她,還有一眾道士,包括莫逆。 莫逆知道元鱈不看場合說話,太隨心隨意,但當(dāng)著這么多人,實(shí)在影響不好,也叫他以后更不好管束弟子們,就牽住她手,要把她拉回來。 元鱈掙開他的手,看那女人老實(shí)了,可她也沒耐性了:“滾蛋。” 那女人就跋扈了一會(huì),她過來也不是耀武揚(yáng)威的,又軟下來,小聲小氣地說話:“我沒見過他,他跟我在一起時(shí)蒙上了我的眼。” 元鱈沒什么可說了,這是個(gè)傻逼。 那女人還在說,莫逆看她是被騙了,囑咐興綿好好安撫她,送下山去。扭頭找元鱈。 元鱈走得慢,很快被他追上。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牽住她的手,把她領(lǐng)回了院里。 * 晚課結(jié)束后,元鱈到道場走了一趟,又出宮門溜達(dá)了溜達(dá),回來時(shí)碰到興惟。 興惟還是怕她,低著腦袋,也不說話。 元鱈看他跟莫逆一樣,說:“我又不會(huì)吃了你?!?/br> “師祖說過,女人是會(huì)吃人的?!迸d惟越發(fā)小聲小氣起來了?!坝绕涫瞧恋呐??!?/br> 元鱈:“那說明你師祖嘗過?!?/br> 興惟抬起頭來。 元鱈就跟他說了:“他要沒沾過女人,怎么知道女人吃人?” 興惟困惑了。 元鱈又跟他說:“你師父肯定就沒跟你說過這話?!?/br> 真是神了。興惟很驚訝:“你怎么知道?” 元鱈:“你師父在遇到我之前,又沒沾過女人,肯定說不出來這種話?!?/br> 是這么個(gè)道理。跟她說了兩句話,興惟也沒那么怕她了。 元鱈切主題了:“所以你要不要告訴我,有沒有女人喜歡你師父?” 興惟想了半天,說:“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歡,但總有女信徒偷看師父?!?/br> 呵。元鱈又問:“怎么偷看的?” 興惟說:“就是在法事活動(dòng)上啊,元訣宮的活動(dòng)從來是熱鬧的,來的信徒可多了,都盯著我?guī)煾缚?。我?guī)煾缚蓞柡α?,他們看也是正常的?!?/br> 正常個(gè)屁。 元鱈太清楚這些個(gè)半老徐娘心里那點(diǎn)事兒了,被霍保川‘培養(yǎng)’的那些年,他們當(dāng)中漂亮的男孩都被這幫老娘們給弄走了。 她們看莫逆,能有什么高尚思想? 還不是惦記著他的俏模樣和強(qiáng)健的體魄? 不知不覺,興惟就跟元鱈說了太多元訣宮里的瑣事。 元鱈多聰明,從中抽絲剝繭地攫取了很多有營養(yǎng)的信息,比如,莫逆成天被這幫心里想著怎么能吃到他幾把的女人視jian。 興惟不知道自己犯了錯(cuò)誤,說得正歡。 元鱈哄騙夠了,也沒白讓他說,跟他聊了兩句山下的事。他們掛單的道士很少下山,下山也是有什么事辦什么事,不敢在別的閑事上耽擱,所以沒看過多少紅塵。 興惟聽得入迷,還跑回齋堂拿了兩串葡萄,給她吃。 元鱈也沒見過什么奇聞軼事,主要靠胡說八道,反正元訣宮的道士都挺實(shí)誠,好騙。 興惟對山下的人情世故并不好奇,可能聽到也覺得新鮮:“山下的太陽會(huì)比山上的大嗎?我以前下山都沒注意過?!?/br> 元鱈也沒見過幾回太陽,霍保川囚禁她的地方常年不見陽光。 想到這,她突然不想講了,逗這小道士的心思也沒了,神情又變得冷漠:“不知道?!?/br> 興惟沒見過一個(gè)人變臉能有這么快,小心翼翼地問:“怎么了?” 元鱈:“太陽,春天,這東西都是別人的?!?/br> 興惟沒過腦子,下意識說:“師父不是你的?” 說到莫逆,元鱈心情好了點(diǎn),回憶起初識,他那個(gè)油鹽不進(jìn)的態(tài)度:“你師父最討厭我了?!?/br> 興惟可沒看出來:“明明是師父對你最好了?!?/br> 元鱈:“那是現(xiàn)在。以前他老躲著我,不讓我跟他睡覺,也不讓我看他洗澡?!?/br> 興惟臉紅透了:“你,你怎么能干這種事呢?” 元鱈瞥他:“存在即合理。我干了,就是說可以干?!?/br> 興惟覺得這不是個(gè)道理:“犯法的事也有人干,可這事卻是不允許的。師父說過,國法大于一切,在國法之下,我們的道都不值一提。國法禁止的事,就是不能存在的事?!?/br> 元鱈不會(huì)誤導(dǎo)他:“你師父說的沒錯(cuò)?!?/br> 興惟疑惑了,元鱈不是前后矛盾嗎?她覺得她什么都能干,可又覺得他師父關(guān)于國法的說法對。 元鱈在跟莫逆的感情上矛盾,但在興惟說的這事上并不。對他們來說,國法最大,對元鱈一個(gè)在犯罪的道路上從不回頭的人來說,自己最大。 聊差不多了,元鱈也吃了不少葡萄了,準(zhǔn)備回房了。 興惟把剩下的也給她:“這個(gè)都給你吃?!?/br> 這段時(shí)間跟元鱈接觸,他和其他道士都不敢靠太近,不光是她的身份尷尬,更因?yàn)閹熥娲_實(shí)有祖訓(xùn)說,離太漂亮的女人遠(yuǎn)一點(diǎn)。 只是架不住莫逆喜歡。 即便是這樣,他們跟她說的話也屈指可數(shù)。 可她上午面對上門潑臟水那女人,實(shí)在太酷了,他們不由得把她歸到自己人之列。 這會(huì)她給他講了半天故事,有板有眼的,除了說話太直接,不講男女之防,好像也就是個(gè)更灑脫一點(diǎn)的性情中人。出于本能,他接受了她作為他師娘,這個(gè)身份。 全真教的道士都是出家人,可他們是被莫逆收進(jìn)門的,所以除了是全真教傳人,他們也是莫逆的人,既然是莫逆的人,那在教義和莫逆之間,縱使他們掙扎,也終將選擇莫逆。 莫逆喜歡她,那他們,也總會(huì)喜歡她。 沒有例外。 * 元鱈回到房里,莫逆在看書,聽到動(dòng)靜頭都沒抬:“聊了不少?!?/br> 她走過去,把他書拿走,坐到他腿上,趴在他肩膀:“你徒弟太可愛了,我說什么都信?!?/br> 莫逆猜也能猜到她又欺負(fù)興惟了。 元鱈又說:“比你還好騙?!?/br> 莫逆:“那你為什么不能坦誠一點(diǎn)?一定要騙人?” 元鱈:“我信過人,把自己坑得很慘?!?/br> 后來我就不信了。 莫逆輕輕摟著她腰,這行為背后是一句話:我會(huì)保護(hù)你。 元鱈感覺到了,唇瓣翕動(dòng),卻沒接著說,拐到另一個(gè)話題:“你徒弟說,老有女人偷看你?!?/br> 莫逆:“是你又哄騙他了吧?” 元鱈:“反正他說了?!?/br> 莫逆:“他原話一定不是這樣的?!?/br> 元鱈:“不管,我現(xiàn)在有點(diǎn)生氣?!?/br> 她在撒嬌,她竟然在撒嬌,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莫逆更覺不出來了。不管她騙她多少回,只要她說,他當(dāng)下都是相信的:“那我以后盡量少到殿前,行不行?” 行??稍L不說。 莫逆以為是力度不夠:“要是法事不大,就都交給他們,我不去了?!?/br> 可以。元鱈還是不說。 莫逆有點(diǎn)急:“那你要怎么辦?” 元鱈坐直了身子,看著他,他真好騙,被她騙到的樣子,也真迷人。她把嘴唇貼上去:“莫逆,對不起?!?/br>